時光流逝。
小院之中的梨樹已經十分高大,樹冠遮蔽了大半個院子,春天的時候,梨花香滿園,每到夏末,梨樹上都會結滿可口的梨子。
柳殘陽用竹子編制了一張竹椅,每天月妖都會坐在竹椅上聞花香,享受日光。
兩個孩子已經長到了九歲,也越來越懂事,他們不會在月妖的身邊吵鬧,他們知道,月妖喜歡寧靜。
周圍的鄰居也知道月妖的身子越來越差,恐怕撐不過去這個冬天了。
一陣陣傷感在鄰居們的心頭繚繞,他們不捨得失去月妖這個說話也不會大聲的鄰居。
可是,誰又能左右命運?
風越來越冷,月妖看着柳殘陽說道:“再給我畫一幅畫吧。”
柳殘陽取出了紙筆,梨樹下,月妖躺在竹椅上,支撐着身子,想坐直一些,卻全然沒有了力氣。
柳殘陽的畫筆輕輕落在畫紙上,月妖的眼睛漸漸合上,輕微的聲音響起:“我走了以後,不要讓他們修仙,你要照顧他們,直到,娶妻生子……”
月妖的聲音徹底消失了,最後的氣息也消散了。
柳殘陽手中的畫筆僵直在了那裡。
“月妖,我會照顧他們長大成人……”
這是最後一幅畫,畫未完……
柳殘陽走到竹椅前,將月妖環抱起來。
“你看這天,碧空如洗,萬里無雲,你看這地,遼闊無垠,生機盎然。”
大寶與妞妞從院外走進來,看見了柳殘陽懷抱着月妖,月妖的手,已經低垂下來……
“娘……娘你怎麼了!” wωω ▪тTk ān ▪co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傳來,左右的鄰居聽到兩個孩子的哭喊聲,心裡咯噔一下。
大牛孃的眼淚止不住的嘩嘩流下哎……
“我苦命的妹子啊!”
大牛娘把手中的水桶丟在了地上,跌跌撞撞的向着柳殘陽的小院跑去……
經常受到月妖關照的那些少年,也紛紛走進了小院,一種悲傷的情緒瀰漫在每個人的心頭。
柳殘陽把月妖放在了牀上,大寶與妞妞趴在牀頭嚎啕大哭,月妖是他們的一切,此刻,月妖的離去,對兩個小娃造成的傷痛最深。
一些鄰里走進了小院,他們都知道月妖體弱,但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他們不能接受,他們擠進了屋裡……
最終,月妖所剩的最後一絲神魂也煙消雲散了。
當衆多鄰居走進屋舍之後,月妖的身子忽然化作了一道道白光,升空而起,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讓人驚詫的一幕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讓左右的鄰居爲之震驚,他們從未見過過這種奇觀,人死了,竟然能夠化作一道道白光消散……
大牛娘看着消散的白光,說道:“我家大妹子是最善良的,她一定是去做神仙了,享福去了……”
雖然大牛孃的嘴裡是這麼說,但是心頭的苦澀,卻只有她清楚。
大寶與妞妞依舊大哭不止……
傍晚的時候,大牛回來了,他的手中緊緊的攥着靈芝,他呆呆的看着院門外的白綾,彷彿打碎了心底最後的一絲溫暖。
“月姨!我給你找來了靈芝,你爲什麼不等我回來!”
大牛闖進了屋裡,沒有發現月妖的身影,轉頭看向大牛娘,開口問道:“月姨呢?”
“她成了神仙,去天上享福了!”
大牛丟下了手中的靈芝,瘋狂的跑了出去,他找出了那件破舊的皮襖,僅僅抱在了懷裡,大滴大滴的眼淚淌落……
月妖是他除了父母以外,最親的親人,他無法接受月妖的離世。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冷清的院落裡,再也沒有了月妖的歡聲笑語,柳殘陽孤獨的站在梨樹下,守望着星河,梨樹的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禿的只剩下了樹枝,似乎完全沒有了生機。
屋子裡的炭火盆依舊散發着溫暖,只是兩個孩子總在夢中呼喚着孃親醒來,隨後,哭得徹夜不眠……
清晨到來,柳殘陽將一幅幅畫卷在自己的面前鋪開。
有月妖在溪邊的畫卷,有月妖站在百花叢中的畫卷,有月妖站在星河下的畫卷,有月妖站在開滿梨花下的畫卷……
她彷彿離得很近,又離得很遠。
最後一幅畫沒有畫完,月妖坐在竹椅上,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爹,我想識字。”大寶與妞妞站在了柳殘陽的面前。
他們還沒有大名,一直以來都是以小名稱呼着,柳殘陽看着面前的一雙兒女,開口道:“應該給你們取一個正是的學名了。”
“既然你想上私塾,需要知道學海無涯苦作舟。你的學名就叫柳無涯吧,學無止境,需勤學多思。”
柳殘陽看向的妞妞,繼續說道:“我不希望你有什麼高遠的志向,找一個德才兼備的丈夫才更加重要,當然,你需要德藝雙馨才能找到一個好夫婿,從今天起,你便喚作柳德馨。”
柳殘陽給一雙兒女取了大名,在一雙兒女未成年的時候,他是不會離開的。
“謝謝爹。”
第二天,柳殘陽給柳無涯找了私塾,女兒則留在了自己的身邊,由柳殘陽親自教習識字,畫畫,作詩,彈琴……
柳殘陽的畫室也關閉了,自月妖離世之後,柳殘陽便不再提筆作畫。
日子一天天過去。
五年後,大牛也娶了一房媳婦,只是大牛娘卻唸叨着,只可惜大妹子沒有親眼看到。
周圍的鄰居又增加了七八戶,自然也熱鬧了很多。
七年後,柳無涯學業有成,考中了秀才,這讓四里八鄉的人十分羨慕,做媒的人也踏破了門檻,只不過,柳殘陽卻沒有明確的表態。
在這七年裡,女兒也是出落得花容月貌,大牛娘經常說,這閨女快趕上她娘了。
女大當嫁,不過每當有提親的人來尋她,她都會以兄長學業未成爲由推脫。
雖然月妖已經離開了七年,但是她在鄰居的記憶裡卻從來沒有磨滅過。
柳殘陽的鬢角也有着斑白的,額頭上也多出了一些淺淺的皺紋。
這些年裡,也有人勸柳殘陽再納一房媳婦,卻被柳殘陽婉言謝絕。
又過了一年,柳無涯已經十八歲了,柳德馨也已十八歲整,倆人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大牛娘忙前忙後的挑選姑娘,挑選夫婿,沒少操心。
這一天,柳無涯歸家,柳殘陽坐在柳無涯的面前,柳無涯規規矩矩的站在柳殘陽的面前,在他記憶最深處,柳殘陽便是一個嚴厲的父親,雖然他從來不打罵自己,但是,神情卻是嚴肅……
“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成親的事情了,你的妹妹歲數也不小了。”
“父親,我想讀書,我想金榜題名之時,再成家立業。”
“你真是這麼想的?”
“是的,父親。”
“你娘走的時候,希望我給你們娶妻生子,她也不要求什麼金榜題名,不求榮華富貴,平淡的一生,未必就不幸福。”
柳無涯見父親決心已定,再次開口道:“全憑父親吩咐。”
“好,那你準備準備吧,那個姑娘,我看了,很不錯的姑娘。”
這一年,這座小院裡迎來了兩件喜事。
兒子結婚,閨女出閣。
柳殘陽終於沒有將仙法傳授給他們,修仙的路,並不快樂,柳殘陽不想他們重蹈自己的覆轍。
這也是月妖臨終前的願望。
又過了一年,孫子出世了。
這一年,柳殘陽臉上的笑容終於多了起來,似乎月妖離去的傷痛,漸漸磨滅。
柳殘陽的小院依舊是月妖離開時的模樣,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在外面又多出了一座院落,柳無涯小兩口就住在那裡。
柳德馨也生了一個女兒,容貌更加俊美,每隔十天半個月,她便回一次孃家,看望漸漸老去的父親,拜會兄長。
大牛娘和大牛爹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不過,大牛已經把整個家支撐了起來,他寬厚的肩膀已經能夠扛起家裡的重擔。
孫子已經十歲了,他可沒有像柳無涯那樣畏懼柳殘陽,無論柳殘陽擺出如何嚴肅的表情,他都敢上去抓鬍子。
“這就是月妖夢寐以求的人生……”
“沒有修仙的冰冷,沒有修仙的艱苦抉擇,一切在酸甜苦辣中度過。”
柳無涯最終沒有考中舉人,他開了一個私塾,周圍的孩子都會去他的私塾識字,讀書。
柳殘陽越來越蒼老,步履也蹣跚起來。
孫子已經長到了十五歲,外出求學,這座小院裡再一次剩下了柳殘陽一人,陪伴他的是一張竹椅與面前一抱粗的老梨樹。
大牛爹拄着柺杖,馱着背從外面走進來。
“老夥計,你還喝得下去酒嗎?”
“喝!”
柳殘陽也到了離開的時候了,一雙兒女已經長大成人,足以支撐起這個家。
柳殘陽將徹底離開這裡了,他的路與他們截然不同。
一個月後,大牛爹與大牛娘先後撒手人寰,同柳殘陽熟悉的人,一個又一個離世,一世的喜怒哀樂,皆化作了一次輪迴。
柳殘陽走了,帶着他的畫卷,離開了。
他給自己的一雙兒女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幾個字:勿掛念,我去找你們的孃親了。
柳無涯與柳德馨尋遍了青峰鎮也沒有找到柳殘陽的身影……
柳殘陽的身影落在了一座山峰之上,那裡插着一柄劍……天龍骸骨劍!
柳殘陽抓住了天龍骸骨劍的劍柄,力量開始咆哮,境界迅速攀升……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碎嬰、化神、天地人三花境、渡劫、飛昇、天道之境……
滔天的神威,盡數歸來,柳殘陽目光如炬,一股殺機席捲四方……
“蚩尤,我必殺你,復仇!”柳殘陽一聲怒喝,咆哮天下,雷公塔震動不已,守護在雷公塔四周的天道掌控者,心中顫抖,暗道:“戰神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