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疲累的將頭埋進慕如風的懷裡,也不去想他會不會處置靜夫人的,只在心裡奇怪一件事,從開始鬧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怎麼太醫卻還沒有到的,姜懷安的膽子竟然已經大到敢藐視聖旨的了麼?
正心着這件事,遠遠的就又響起一陣腳步聲,就有人叫着,"皇上,太醫院院首姜懷安到了。"
就聽姜懷安喘吁吁的過來跪倒,"皇上,臣來遲,請皇上恕罪。"
慕如風冷冷的道,"姜懷安,你到現在纔來。"
姜懷安不覺有些吞吞吐吐,他看一看靜夫人,又看一看我,"這……,這……。"
慕如風正要發怒,突然就聽又有人回,"皇上,內務府總管樑萬誠說有要事,要求見皇上。"
慕如風很不耐煩的,"叫他等着,"說着就命姜懷安來給我把脈,姜懷安忙來到我的跟前,我心知自己是無事找事的,見他要給我把脈,我心裡緊張,唯恐就露了餡,情急之中,我藉着伸手的時候,另一隻手悄悄的握成拳放在了被把脈這隻手的胳肢窩下,再將要把脈的這隻胳膊輕輕的一夾,姜懷安把了一會兒脈,臉色就變了,脫口道,"咦,梅主子上午時還好好兒的,這會子怎麼就……?"
慕如風的臉色就變了,"你,你什麼意思?"
姜懷安擦一擦額頭上的汗,緊張的道,"回皇上,梅主子的脈息不知道爲何,居然時快時慢的起來,老臣想來,應該是動了胎氣了了。"
他這樣說時,我分明看見阿昆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他定是想不明白因何我的脈象居然如此配合了的罷。
慕如風的臉色頓時暴虐了起來,他小心的將我抱好,卻是先來到靜夫人跟前,只見他惡狠狠"啪"的一腳踹在靜夫人身上,這一腳踹得極狠的,靜夫人"啊"的一聲直被踹得翻滾到梔子的花叢之下,她哭叫着掙扎,"皇上饒命,皇上……。"
慕如風恨恨的道,"作死的東西,你以爲朕不知道你們心裡在打什麼小九九麼,梅貴嬪的身孕但凡有礙,朕要你吳家滿門的命。"
說完這句話,他邊轉身向轎子走去,邊問姜懷安,"梅貴嬪有沒有礙的?"
姜懷安道,"回皇上的話,梅貴嬪的脈息雖然不穩,胎像卻還是足的,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礙,還等梅主子進屋好好的躺下後,臣在給梅主子重新請一次脈瞧瞧。"
慕如風就"嗯"了一聲,分明是要帶着我回萬梅宮了,卻聽阿昆突然叫道,"皇上,皇上……。"
慕如風不耐煩的皺眉,"怎麼?"
"皇上,樑總管才命小太監傳話進來說,他有十萬火急的事正急等着見您呢,"阿昆顯得極爲難的道。
能讓阿昆爲難,這件事一定是十萬火急的大事了,我扯一扯慕如風的衣服,輕聲道,"皇上,樑總管這樣急的找皇上,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皇上還是去瞧瞧罷。"
慕如風又挑一挑眉,又回頭向遠處看了一眼,就命阿昆,"帶他過來。"
說着,他小心的將我抱到轎子裡坐好,轎簾一放,就命人擡起轎子,急急將我先送到萬梅宮來。
然而所有的人一到萬梅宮門口,就全都停了,換了萬梅宮裡出來的四個小太監重新擡起轎子進去,能跟進去的只有阿昆,萬梅宮裡,除了梅林深處的那一幢極精緻的小二樓,處處都是梅林,一進萬梅宮,和清柳苑一般無二的滿眼翠綠,我心裡就慢慢的定了下來,阿昆從轎子裡扶出我,又小心的攙着我上樓,我見後面跟的太監們都退得遠了,這才慢慢的向阿昆笑,道,"昆總管,方纔多謝你了。"
阿昆卻只是看着腳底下,極專心的在走路的樣子,"奴才並沒有做什麼,主子不用謝奴才。"
我也不跟他辯這個,只緩緩的道,"昆總管今日的情義,我都記在心上了。"
他就不再說話,我亦停住,不多時已到了第二層上,屋子裡卻只有小七,他見我到了,忙就過來扶,卻又向那阿昆笑道,"昆爹,今兒您老辛苦啊。"
我見小七居然是叫阿昆爲昆爹,極尊重又極親近的樣子,不覺多看了他們兩眼,阿昆就向我笑道,"主子有所不知,萬梅宮裡這幫兒猴崽子們,全是老奴當年一手調教的,也算他們有良心,個個兒的拿老奴當爹孝順,今兒倒叫主子笑話了。"
今天的窗卻是打開的,窗邊有一竹榻,簡單而又最實用的,鬧了這麼久,裝了這麼久,我實在也累了,就過去歪着,邊向阿昆道,"他們是昆總管你一手帶大的,在宮裡你自然就是他們最親的人,叫你一聲爹,也是應該的。"
阿昆就笑得極欣慰的,和我又客氣了幾句,這才告退出去了。
陸續有人將我日常用的東西搬進來,小七並不用我吩咐,就能穩妥的將我要用的東西安放到恰當的地方,我心情極好,就微笑着贊他,"小七,你的心很細呢。"
小七白皙的臉就紅了起來,細聲細氣的道,"謝主子誇獎,奴才是聽了皇上吩咐做的,並沒有什麼。"
"怎麼,皇上,皇上告訴你我東西是這樣放的?"我雖有些不信,心裡卻還是一甜的樣子。
小七點頭,"回主子的話,是的,皇上說,主子習慣用的東西得放在眼前兒,不可讓主子臨到用時現找兒。"
我這下全信了,心裡更是甜蜜,正說着,就見石頭一掀簾子進來了,小七見了,不但不怪他無禮,反而還低頭叫了聲,"石先生。"
先生,我有些疑,他不是個太監麼,就算他很得慕如風寵信,可是怎麼也輪不到被叫成先生吧?
石頭向小七點了點頭,就看向我笑吟吟的,"皇上派人回來說,主子纔在過來的路上被摔了一跤,形勢很是不好,此時看來,主子精神卻好多着了呢。"
我一驚,這纔想起,自進了萬梅宮後,因着靜夫人已不在眼前,我一路和阿昆說着話,竟將此事給忘了,這會子被石頭一說,我頓時尷尬起來,"這……?"
他卻像是沒有看見我的尷尬般的,叫着小七道,"我要給主子請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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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忙取了小棉枕頭過來,將我的手託了放上去,又用絲帕覆住了,這才退到一邊去。
我心裡發虛,想做手腳亦是不能夠了,只得硬着頭皮任由他把脈,心裡盤算着他診出不對時,我該怎樣才能糊弄過去。石頭的手指隔着絲帕,微微的溫熱着,六月的天氣裡,就彷彿是塊滾炭,烙得我坐臥不安,他卻久久不拿開手,只不時的用眼神在臉上一梭,眼裡盡是戲謔的笑。
我避讓不得,不知道算不算惱羞成怒的,我心中漸漸的就起了惱意,學着小七叫他,"石先生,你診了這麼久,可瞧出什麼來了麼?"
石頭這纔將手從我的腕子上移開,依舊是笑嘻嘻的,"回梅主子,奴才診出主子有點兒肝火上升,得用點兒清心的湯藥才行。"
他分明意有所指,我怒瞪着他,一時竟忘了我和他的身份原本是天塹般的懸殊。
然而很快的,他就收了笑容,正色的向我道,"皇上有旨,從現在開始,主子肚子裡的龍胎由奴才負責,主子可以放心了。"
我不妨他一下轉變得這樣快,愣了一愣才道,"放心?"
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點頭道,"有奴才在,主子母子必定是平安的。"
我卻懷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一直都在宮裡,怎麼其他宮妃的身孕就沒有一個能保得住的?"
這樣的話對於一個自信的醫者,自然是極打擊的,可是我突然很想看他尷尬樣子,哼哼,方纔,可是你讓我下不來臺呢!
然而他卻絲毫不以爲意的,只笑了一笑,說了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天機?"我不屑的輕曬,正想笑他居然拿這樣好笑的話做藉口,然而他的臉卻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我怔了一怔,竟頓住了。
他卻也不再理我,轉頭向小七道,"你去叫十五將我才配的那碗藥端進來。"
小七答應着出去了,石頭隨手拿起一本書來,靠到窗口去看,一時間,竟似完全將我給忘了。
我從進宮以來,除了初時遭瞭如昭儀的欺負,幾時被做奴才的這樣晾過,心裡不悅,偷偷的仔細打量他,他倒也算生得好看,劍眉英眼,鼻樑骨挺直,略顯薄的脣緊緊抿着,若不是身上穿着太監服飾,任誰瞧着都覺得他是一個美男子。
可惜了。
我心中頓時嚇得一跳,我居然會爲一個太監覺得惋惜?
搖了搖頭,我告訴自己,八成是孕期情緒多變的緣故,一時悲春傷秋的,連帶着對一個小太監也可憐起來,他不過是有些醫術而已,他不過是得皇帝寵信了些而已。
並沒有什麼。
心裡定了一定,轉頭想到他之前取笑我的,一時又想着他到底有沒有診斷出我是在假裝,他會怎樣回稟慕如風?一時又想到靜夫人身上,慕如風會不會責罰懲戒她,會不會因爲這件事,就不會同意由她執掌中宮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