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被困忘憂谷

雌蝶被鴻鵠鳥放在一個長滿奇花異草的山中谷中,山谷自南向北隨山萬轉百里。山谷兩旁山峰連綿起伏陡峭險峻高聳入雲。山上樹木蒼翠花草馥郁。幽深的谷中仙氣繚繞霧靄朦朧。,擡頭隱約只見一線彎曲的藍天。谷底一條清澈的河流婉穿梭在五彩斑斕的奇石中,水浪拍打石頭彈奏出悅耳的潺潺水聲迴盪在山谷中。

鴻鵠警記帝君命令不敢傷了小蝴蝶的性命。想着幽冥界除了彼岸花和有毒的黑色曼陀羅花,只有紫微宮後山帝君五百年從不周山西邊移過來的峚山最適宜蝴蝶生存。

峚山四季如春,山中仙草神樹均是其它地方少有,具有着各種神奇功效。且湖水清甜還無其它生禽猛獸最爲安全。帝君給湖命名忘憂湖。此仙境其它地方再無第二處。

鴻鵠落下山谷,將嘴裡叼着的草籠放下。顯出人形對籠中的蝴蝶道:“這裡可是幽冥界的神仙寶地忘憂谷。是帝君從四海八荒移動過來的山石水草。”

他擡起手指着四周的樹木花草道:“這裡隨便一顆樹一束花一根草都是凡間少有的寶貝。你看東山坡上結滿黃果子的櫪樹,吃了那黃果子可御水而行漂浮不沉。”

鴻鵠又指向山坡上的一片青色繼續着:“那片長滿絨毛開青色花的叫不死草,它的果子吃了可與天同壽長生不死。”

他指向西山坡,沒注意到小蝴蝶並沒有聽他說什麼,她此刻滿心滿腦只想着怎麼才能讓梁山伯想起自己來,無論如何她不要一個人呆在沒有山伯陪伴的地方。所以鴻鵠說的時候她連看都沒看一眼山中的任何一種東西,當然也沒聽他說的話。

鴻鵠童子那裡知曉她的心思,仍然說着:“西山的紅果子叫闢火果,吃了它三昧真火都不怕。”

鴻鵠指向北西一大片光禿禿的山地道:“凡是那種寸草不生的山地輕易不要去,那裡白天是個迷魂陣,一踏上山就會不辯東南西北,會把你困在山上原地打轉。到了晚上纔會長出紅色的蒲草。那草名爲懷莫,懷抱那草睡覺就會做三天三夜的夢,醒後會美夢成真。倘若你倒楣做的是惡夢也會成真。不過一般人都做的是美夢,極少有人做惡夢。”

鴻鵠童子說完去扯草籠,邊扯邊道:“我可都囑咐你了,現在我放你出來,你就可以自由飛翔了,這裡有吃有喝的若再遇不測可跟我沒關係!”

雌蝶飛到他掌心泣道:“我要和山伯在一起,我不要留在這裡!你把我帶走吧,我求你了。”

鴻鵠連連搖搖頭道:“我可不敢忤逆帝君他老人家,再說帝君也不是你要找的凡人呀?我家帝君可是一萬年都不曾與女人或者女妖什麼的有過瓜葛,紫微宮可沒有一個女侍。連月老都說帝君無姻緣線的,怎麼可能會是你的丈夫?”

雌蝶急忙道:“我不騙你,他真的是與我同窗三年爲我而亡化蝶成雙的梁山伯!”說着哭出了聲。

鴻鵠連連搖頭道:“你說破天我也不相信帝君是那個梁山伯,我還要趕回去侍候帝君,沒時間在這裡跟你解釋清楚。你在這裡長期食仙花仙露能修成仙呢。凡間那有這等機遇。這可是多少精靈求之不來的。”

雌蝶哭道:“不能與山伯長相斯守,做神仙有什麼用?”

鴻鵠十分詫異,仙童當然不能理解爲情所困凡人祝英臺的想法。看着魂不守舍的祝英臺想要勸慰的話又咽了回去,嘆口氣道:“你好自爲之吧。”

話音落時他已經化成原身雙翅一展直衝雲霄,轉眼沒了蹤跡。

雌蝶忙拍着翅膀追去,她決不能留在這裡孤獨終老,她要去找山伯,她要在他身邊等着他想起自己。她不相信曾爲自己相思成疾命喪黃泉的山伯會忘記她。

天空湛藍,峻嶺幽深。

她拼了命的向山頂飛去,飛了很久很久,依舊離天空很遠很遠。山谷像樹一樣也再長高,她飛多高,山峰就會長多高。

從白天到黑夜她飛了無數個晝夜,直到累的精疲力盡也沒能飛出忘憂湖。

飢渴難耐了迫不得已才折回谷底採食花粉充飢,吃樹上果子解渴。

日復一日,她反覆飛了無數次也沒能到達山頂,累暈了醒來補充體力以後又飛,周而復始的日子也不知道過了一年還是半載。她依舊不死心。東南西三處山坡上的花粉果子也嚐了個遍。感覺吃完果子立刻渾身精力充沛,心中暗暗想着多吃些果子保持幾倍的體力向山頂飛也許能飛出去。於是她採了三山的果子拼了命的吃得肚子大了三圈實在吃不下才罷休。

正準備飛起來時突然感覺渾身血液似要爆體而出。五臟六腑也似滾燙的熱油在翻騰十分難受。

過了一會眼睛也開始灼熱模糊不清起來,胸腔到喉嚨也似火燒起來一般直往喉嚨外竄,直道後來張大嘴一口一口喘着粗氣到燒的無法呼吸。渾身的血管也是熱血亂涌,渾身難受異常。感覺血液隨時爆體而噴出。整個身體就放在如同火焰裡焚燒。不燒得筋骨寸斷不罷休。

雌蝶意識開始模糊不清起來,實在無可忍一個勁在谷中打轉。掙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口鮮血無法控制的噴出。雙翅一耷拉弱小的身軀直墜谷底,跌落湖水中,如一片羽毛般輕翼,連一點漣漪都不曾蕩起。美麗如織錦的一對翅膀一點一點沉入湖底……

天空如玉石般澄清,一絲浮雲都不帶。藍的無雜色,瑰麗如寶石熠熠生輝。

山上中百花爭豔仙樹從生百草豐茂。一陣暖風徐徐吹過湖面,盪開千層魚鱗般金色水浪,水中的太陽宣染了湖水,爲波光增輝。陽光普照山水一色,宛如一幅神筆難描難畫出畫出的美景圖。

沒有蟲鳴鳥獸的忘憂谷永遠靜謐幽深。

“姐姐!”

“姐姐!”

“姐姐你醒醒……”

祝英臺頭腦中昏昏沉沉的迷糊的時候,一個清亮的小男孩呼喚聲一聲接一聲的傳入耳中。將她的意識一點一點的喚醒。

有人輕輕搖晃着她的身體,胸腔裡扔有輕微的疼痛感。嘴裡似呼還帶着血味,她用舌頭舔了舔牙尖,緩緩呼出一口氣。想努力睜開眼睛,心裡想自己大抵還活着。

一束亮光擠進慢慢睜開的雙眸,耳邊傳來清晰的淙淙流水聲。

“姐姐,你終於醒了。”

“是你救了我?我睡了多久?”

“嗯,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姐姐從水底託上來。”一張精緻漂亮的男孩子小臉出現在眼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喜悅。溼漉漉的頭髮上還掛着水珠,滴滴滴答答掉落在他赤裸的金黃色身體上。

“姐姐睡着了以後天亮了兩個手的手指頭這麼多次。我就想着姐姐一定不會死。”小男孩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白牙。她還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孩子,除了那金黃色的皮膚有點怪之外,簡直漂亮的不像話。遺憾的是他好像不會數數。

照小男孩所說的十根手指頭大概就是十天吧。也許是昏迷太久的緣故,她感覺陽光有一點刺眼。當她下意識的擡手想遮擋陽光時,驚喜的發現自己擡起的是真真切切的五根白嫩的手指頭。她變成人了!

她興喜的挺身坐起來渾身上下打量一遍,果然是一個完美的人身,身上穿的竟是花色美麗如蝴蝶翅膀的織錦長裙。環顧四周,她發現自己坐在一塊四尺見方半人高綠茵茵光滑的大石頭上面。石頭周圍流淌着清澈見底的湖水。

她忙移動身體照向水中,想看清自己的容顏。水中倒映出來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女子容顏。眉間一朵硃紅色旋窩印記耀眼朵目。雖是美豔絕倫但無自己生前半點模樣。

“我這是奪舍了還是覆體了?”她搞不清楚自己昏迷後發生了什麼,心想這下山伯想起自己也不會相認了。

“我是誰?我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小男孩爬上石頭,露出一條覆着金黃色魚鱗的魚尾同情地望着她唉聲嘆氣道“唉……姐姐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他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上掛滿晶瑩剔透的淚珠。

祝英臺吃驚地看着他擺動的金黃色魚尾。她曾在古書中讀南海有種長着人臉魚鱗覆身的鮫人,傳說鮫人落淚成珠可起死回生,又因鮫人無心,不知傷心爲何物,自是輕易不掉淚,故一珠難求。

書中記載鮫人多爲美麗女子身,不曾有金黃色男子鮫人。莫非他並非傳說中的鮫人,而是什麼魚怪。

她試探着問小男孩,“你到底是人還是魚?”

小男孩低下頭,十分自卑的小聲囁嚅道:“我一出生就被扔在一個沒魚也沒有任何一種水裡動物的海里。也不記得父母是誰,只記得海里就我孤伶伶的一個人,有一天遇到一個神仙用一個牛皮袋子裝幹了湖水倒在這裡。從此我就一個人在這裡生活。這裡除了那些樹和花草再無其他活物。姐姐是我長這麼大見過的第一個人。”

小男孩擡起右手手背摸一把眼淚。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他不想讓別人同情。

世上還有這麼可憐的孩子?祝英臺心中生出惻隱之心。感慨他比自己還可憐,自己小時候可是父母和八個哥哥寵着長大的。

“那你在這裡呆了多少年?”

“年是什麼?”顯然小男孩孤身一人長大,許多東西沒人教導。

她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你在這裡呆了多久?太陽出來了多次?或者說天黑了多少次?”

小男孩想了半天才道:“這個我也記不清了。不過我記得清清楚楚我是跟那顆樹一起長大的。就那顆樹,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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