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出現的極其突兀,轉瞬便變得清晰了起來。蕭天的雙眼驀地眯了起來,身上的汗毛都不由豎了起來……….
月明之夜,一箭西來!
這不是小說,沒有葉孤城,也沒有西門吹雪。來的劍也非彼劍,而是一支鵰翎箭!
如果說,在後世,蕭天最忌諱的是狙擊槍。那麼,在這個時代,殺人於無形的強弓硬弩,就是蕭天最大的顧忌了。
嚴格說起來,從某個層面上看,冷兵器時代的弓弩,甚至比熱武器更可怕。
至少,熱武器總伴隨着明顯的響聲,近距離的狙殺,多少還能給人一點兒的反應時間。
而弓弩,卻是遠近由心,出沒無聲,如同潛伏的毒蛇,一旦近了暴起發難,很難有人能躲得開。
蕭天身手是強悍不假,但他始終還是一個人,並不是神。許多小說中,將主角描寫的強大無比,似乎對方一進入某個範圍,就能爲主角發覺,然後出手反擊……..
其實,那是一種不負責任的神化。一個人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將精氣神保持在巔峰之境。即便是個別有着異於常人的敏銳,也最多是反應上,比之常人略強一些罷了。如現在的蕭天,正是這種狀態。
對方挑選的時機極爲刁鑽。正是在剛剛經歷了一番驚險,渾身神經、包括警覺都剛剛放鬆下來的時候,這奪命的一箭,才悄無聲息的發出。
而且,還是選在那麼一個角度。
若不是蕭天偶然擡頭,只怕直到到了眼前才能發覺。若真那樣,就算他本領通天,也是再難躲開的。即便不死,身被重創也是必然的。
猛然一個下蹲,隨即往旁邊一處暗影中竄了進去。百忙之中,猶自不忘拉了尚自懵裡懵懂的喬冽一把。
在他跌跌撞撞的跟着躲進來後,破空的銳嘯之音才驟然傳來。
噗!
青石鋪就的街面上碎石飛濺,就在剛剛二人站立的地方,一支羽箭赫然斜斜釘入幾有三寸之多。強烈的力道不及泄掉,使得塗成黑色的箭尾,此刻猶自嗡嗡嗡的震顫不已,抖出一片扇影。
“這……是真正的硬弓!怕不有三石?”
清醒過來的喬冽看明白狀況,不由的臉色霍然大變,身子都不可自抑的微微顫抖起來。
想想剛纔要不是蕭天拖了自己一把,這會兒,自己多半已是一具屍體了。在這種硬弓之下,以他的反應,那是絕無幸理的。
蕭天的臉色也不再沉靜,變得可怕至極。他最擔心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既然是真正的硬弓,那麼,就必然是有軍中之人蔘與了。至少,也是參與了提供兇器的過程。
京口一地,能接觸到軍中物資的,只有馬振。而馬振現在應該遠在東大營,憑着雙方的利益糾葛,也絕沒有這種動機和理由。
那麼,除了馬振外,還能有誰?負責京口城防的兵曹?不可能。蕭天曾留意過,那些個兵丁,幾乎全都是步兵。弓手總共沒幾個,用的弓也只是不到一
石的軟弓,絕難達到眼前這種效果。
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呂方,只有呂方的部伍裡,才裝備有這種硬弓。也唯有那樣的隊伍中,才能找到使動三石弓的好手。上一次他獨身入大營時,就看到過好幾人具備這種水準。
可這也說不通,不說呂方是馬振特意調派過來協助他的人,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兒,就算是,呂方又有什麼立場去做呢?
吳家?只怕吳家那對父子,還沒這種魅力吧。可除了吳家外,還能有誰這麼巴不得自己死呢?
蕭天有些拿不準了…………..
四周有腳步聲響起,聽聲音,除了來路,其他三個方面都有。這是一次精心準備、有預謀的伏擊。
而且,制定計劃之人心機陰沉,極具隱忍。在剛剛蕭天面對阿貴的攻擊時,都能剋制住,始終沒露出半點端倪。
而直到蕭天擺平那邊,徹底認爲沒事了後,難得的放鬆了的一霎那,這才忽然施行了雷霆一擊。若不是蕭天運氣好,中招是必然的。
“看到那兒沒有?”
隨着腳步聲越近,幾個影影綽綽的黑影顯露出來。個個面蒙黑巾,身手矯健。行進之間,也頗得章法,這一次絕不是吳富貴那般菜鳥了。
蕭天看的心中微沉,目光左右打量了一番,很快便盯上了一處所在,伸手把喬冽拖過來,低聲對他說道。
喬冽點點頭,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不是嚇的,這貨是興奮的。在他心中,對蕭天有種盲目的崇拜,哪裡會想到,蕭大都頭這會兒卻是在捉摸着如何逃生呢。
“待會兒我想法引開他們,你用最快的速度跑過去,放火燒屋。只要火起,必然會引起衙門的主意,只要捱到官兵來了就好辦了。”蕭天雙目寒光閃閃,一邊觀察着小心靠近的敵人,一邊低聲吩咐道。
喬冽呆了呆,這纔有些清醒過來,慌忙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至於說蕭天讓他去放火燒房子,他壓根就沒任何牴觸。別說蕭天選的那地兒,一看就是一處不知哪家的祠堂,就算那是宰相的家,這會兒生死關頭,喬大少也是絕不理會的。
囑咐完了喬冽,蕭天深深吸口氣,將精氣神調整到目前能達至的最好狀態,這才一弓腰,狸貓一般竄了起來。
“等下!”
身後喬冽忽然出聲道。
蕭天頓住身形,回頭皺眉看着他。喬冽眼睛有些紅,咬牙道:“我放完火,去哪裡找你?”
蕭天一愣,沒想到他竟然是問這個。他原本的意思,其實就是打算自己引開危險,好給喬冽溜出去的機會。外面那些人,顯然是衝着自己來的。只要自己這個首要目標沒幹掉,這幫人就絕不會分出手對付喬冽。
更何況,喬冽畢竟有着非同小可的背景,這幫人要對他不利,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如果喬冽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那情形又不同了。殺紅了眼之下,誰會管他是什麼背景?
可沒想到的是,喬冽如此重情重義,看他樣子,顯
然是反應過來自己的打算,這才問出了這句話。
事已至此,蕭天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微一沉吟之後,點頭道:“完事後,你我往西市那邊跑。所有人都以爲你我必然會往衙門去,咱們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打他個措手不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手筆。這場遊戲,還不定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呢。”
說到最後,他不由的身上暴起滔天的戰意,這一刻,那個後世睥睨天下的幽虎,再一次覺醒了。
喬冽受他影響,也是不由的血脈賁張,狠狠的點頭道:“就是如此!願隨大哥死戰!”
“好!就讓他們看看,你我兄弟聯手的手段!”蕭天也是不由的神采飛揚。他安生的太久了,實在是有些憋的上了。
兩人再仔細計較一番,互相一抱拳。這邊蕭天已是如同幽靈一般飄了出去,看準一個最近的,早就瞄了半天的倒黴蛋兒,不過腳下三盤兩晃,就已撲至近前。
那人顯然沒料到蕭天敢於首先攻擊,驚慌之下,手中的弓弩甚至都沒拉滿,只得倉促間撒手放箭,那箭卻半點準頭都沒。
四周圍攏的衆人,也都是大驚失色,只是變起突兀,誰也想不到蕭天的動作竟是如此快捷,再想去救卻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只見夜色中,蕭天的身子詭異的扭了兩扭,甚至連點聲息都沒聽到半點,就見那人手足一陣亂顫,脖頸上一股血箭迸出老高,而蕭天的身影,卻如一道無形的煙也似,極快的飄入另一處黑暗中,不知藏進哪裡去了。
黑夜中的某處,幾聲短促的哨音響過,剩下的黑衣人迅速的重新集結起來,那個死去的同伴的屍體,自有分出的一個專門背了,然後,毫不停留的轉身去了,轉眼便沒入黑暗之中。
隱在暗處的蕭天,心中愈發的警惕起來。這幫人進退有度,行事果決,難得的是,手尾竟也如此乾淨,不落絲毫痕跡。今日之局,怕是很難善了了。
心中想着,腳下卻是不慢,眼到身到,利用周邊的暗影和障礙物,不斷的調整着位置。不時的刻意弄出一些動靜,以便吸引對手的注意力。
對方選擇進入黑夜來伏擊,固然是隱匿蹤跡大有裨益,但是也給了蕭天極大的便利。這卻是對方頭領沒有考慮到的,誰又能想到,區區一個小小的差役班頭,竟是如此難纏?
只是這個世上,後悔藥真心是沒有的。無論對方的頭領現在如何後悔,都改變不了一個當前的局面了。
獵殺的追逐仍在繼續。幾次險險的,覺得就要圍住了蕭天了,卻總是被他出乎意料的擺脫,順手還給對手留下無盡的傷痛。
追殺的人漸漸被引着離開了原地,一直躲在暗處的喬冽,看着蕭天完美到近乎藝術般的出擊,不由的兩眼放光,恨不得也上去來上幾下。
好在這貨總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上去多半就是送肉,這才強自按捺着。眼見旁邊的殺手,這會兒終於被漸漸引開了,想起蕭天的囑咐,當即一貓腰,趁着夜色,直往那處祠堂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