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昨晚徐長卿一番計議,蕭天此時心中已是成竹在胸。今個兒過來,就是要提前佈置佈置。
“呵呵,前面可是蕭都頭?”
正自心中琢磨着見了龐博如何下說詞,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呼喊。愕然扭頭看去時,卻見通向那位葉縣丞辦公的院子門口處,一人正挺身而立,含笑對着自己點頭招呼。
“呃,正是蕭天,不知這位大人是……”
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嘴中卻趕忙迴應着,抱拳相見。腦海中對於這人有些印象,好似當日上任拜見葉文遠時,曾經見過。只是當時匆匆來去,並未交談。
那人見蕭天懵然,面上笑容不斷,又再施了一禮笑道:“在下黃皓,添爲本縣押司一職。上次蕭都頭來此時,曾與都頭見過的。只是當時都頭來去匆匆,未能得暇與都頭一談,倒是遺憾的很啊,呵呵。”
押司?不就是後世水滸裡那個宋江干的行當嗎?卻不知這傢伙是不是跟宋江一樣,也是被戴了綠帽子的。
蕭天啊了一聲,心中不無惡意的想着,面上卻做恍然之色,躬身見禮道:“原來是黃押司,蕭某這裡有禮了。卻不知押司喚在下何事?”
黃皓哈哈一笑,在門口處一側身,伸手向裡一請,笑道:“不敢當都頭大禮,呵呵,卻不是黃某有事,乃是葉大人相招,有事要詢問都頭,這便請進吧。”
蕭天一愣,心中不由升起幾分疑惑,猜不透那位清冷的葉縣丞會有什麼事兒找自己。
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點頭道:“哦,既如此,蕭天這便入見大人就是。”
口中說着,一邊邁步而入隨着黃皓往裡而去,一邊不經意的問道:“黃押司,不知葉大人要問我何事?”
黃皓淡然的笑着,搖搖頭道:“大人之事,豈是我等可知。呵呵,都頭只需見了大人,自然知曉。”
說罷,腳下微微加快,當先往前行去,卻是再不肯多言一句。
蕭天眼睛微微一眯,只好也趕緊跟上。剛纔對答的一瞬間,他敏銳的捕捉到黃皓眼中閃過的一抹譏諷,心中不由的暗暗警惕起來。
這葉文遠打從自己來了縣衙後,除了當日上任時見過一面,自後再無交集。如今忽然在這個關頭要見他,實在是大有蹊蹺。
暗暗留了心,兩人不再多說,沿着迴廊走不一會兒,便到了上次拜見葉文遠的房前。
黃皓頓住了腳步,示意蕭天稍等,這才高聲稟報。隨即,裡面便傳來葉文遠清冷的迴應。
黃皓恭謹的應了,這才伸手推開門,回身對蕭天微笑着低聲道:“蕭都頭,請。”
蕭天點點頭,略微整理了下身上
公服,隨後坦然而入,身後,黃皓慢慢跟入,順手將門又再關上。
轉過玄關,入目處,葉文遠一身青袍,仍是坐在上次所見的位置上,只是這次卻並未處理公文,只在那兒微微闔着雙眼養神。
聽到腳步聲,這才微微翻起眼皮,向二人看來。
蕭天趕忙上前幾步,躬身見禮道:“蕭天見過縣丞大人。”
葉文遠口中唔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這才輕輕一擡手,淡淡的道:“勿須多禮,且坐下說話。”
說着,伸手一指旁邊的椅子,又對着站到一旁的黃皓點點頭。黃皓微微躬了躬身子,轉身從案子上取過一份公文,雙手遞給了他。
蕭天口中謝座,安然就座之際,目光卻極快的瞟了一眼。隱約看到那份公文上露出幾個字,似乎是賬目之類的東西,不由的心中微微一動。
“前日縣令大人派下一宗差事,本官聽說,你也參與了其中?今日讓你來,便是想問問清楚。”
眯着眼盯着蕭天看了一會兒,葉文遠這才淡淡的說道。同時抖了抖手中的公文,面上卻仍是一副淡漠的模樣。
蕭天心中微微一驚,瞬即便反應過來。
有自己參與其中的,又是和龐博有關的,那除了鹽貨准入一事,更有何事了?
只是不知龐博究竟打的什麼心思,竟然和葉文遠透露出自己參與其中的事兒。
按理說,就算自己進了言,這事兒明面上也當由龐博的名義來做纔是。畢竟,自己只是個小小的都頭,那是沒有權利插手一縣政務的權利的。
心中這麼想着,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欠了欠身道:“屬下愚魯,不知葉大人說的是何事?”
葉文遠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盯着他又看了看,這才輕輕哼了一聲,冷然道:“本官問的自然是鹽貨准入一事了,難不成蕭都頭參與的,還不止這一件事嗎?早聞蕭都頭曾得李相公賞識,一度欲要引入門下。先前我還道只是訛傳,如今看來,蕭都頭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蕭天聽着他冷冷的話語,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霎時間腦中極速的轉動起來。
這個葉文遠什麼意思?莫不是因爲此事,而讓他誤會了自己,有要侵入他的權利範疇的野心?否則,何以這般態度?
也不知道龐博究竟是怎麼說的,自己可要小心對付。不然,眼下正是要對付吳家的關鍵時刻,若因而引起這位縣裡二把手的猜忌,可不是什麼好事。
心中想着,面上連忙做出一副詫異之色,起身施禮道:“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來?小人只是個都頭,如何有資格參與縣裡政事?鹽貨准入一事,不過只是當日小人眼見下面人亂行攤派,以致惹起了民怨,這才向龐大人提了幾句。而後
,乃是由龐大人提起此事,隨口問了小人幾句,小人不好不答,便只得硬着頭皮說了點自己的淺見罷了,可絕非大人所說的什麼參與其中啊,更不要說什麼深藏不露一說了。至於說李相公之事,亦不過只是李相公有感當日小人曾恰巧出了點力,本着提點之心隨口之言而已。小人卻是從不敢因此而生什麼非分之想的,還望大人明察。”
他這番話說的滿是悲憤委屈,一口咬死在鹽貨准入一事上,龐博纔是主打,而自己不過就是胡亂對付幾句而已。
想來若真是葉文遠因此事猜忌他,也斷不會就此去向龐博驗證。如此一來,即便不能讓葉文遠盡數釋懷,至少也能最大限度的平復他的情緒。
果然,聽完他一番話,葉文遠眼中閃過一抹沉思。沉吟一會兒,忽然眉頭一蹙,冷然道:“你說龐大人問起時,你提了幾點淺見,又是些什麼淺見?還有,龐大人又爲何偏偏向你問起此事?難不成我京口縣這麼多政務官員,見識都不如你嗎?”
口中說着,微闔的雙眼猛然射出森寒的光芒,緊緊的盯在蕭天的臉上。
蕭天心中暗驚,沒料到這葉文遠反應竟是如此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中心問題。
腦中急速的轉了轉,隨即面上做出微窘之色,囁嚅道:“這個….,一來是或許龐大人當時正心有所屬,問小人只是下意識的一種行爲;二來嘛……..怕是因爲玉姑娘的淵源,龐大人因此心中對小人多少有些親近的意思,這纔出口相問………呵呵,其實小人也說不出什麼章程,就是按着這幾年在外域一些所見所聞,照葫蘆畫瓢的說了幾句而已………”
當下,將那日和龐博說的點子,撿了一部分說了。只不過這些點子的出處,都被推到是那莫須有的外域之地商家頭上了。
葉文遠目光灼灼的看着,聽他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心中一時也是拿捏不準起來。
畢竟,梁紅玉一事早已鬧得滿城皆知,而且,對於龐博和梁紅玉之間的關係,他也是早就瞭解的。蕭天此時把梁紅玉推出來說事,倒也是個理由。
至於那些推行此事的具體做法,雖然不說是和公文裡完全一樣,但大多數都基本相符。由此看來,這蕭天倒是並未說謊。不然,絕不會露出這麼大的破綻來。
或許………事情便真如他所說的,只是碰巧遇到那個時機,龐博想到這些事兒時,下意識的問了出來,湊巧這人在外域有些見聞,不好不答之下,便胡亂拿出來應對,卻讓龐博有了靈感,這纔有了這番運作…….
揮了揮手,讓蕭天退下,葉文遠皺眉沉思了起來。
門外,大出了一口氣的蕭天沉穩的走出院子,這纔回頭看了看來處,眼中閃過一抹異芒,隨即轉身往後堂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