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茂德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對面的蕭天,簡直被他天馬行空的想法震驚了。
聯合商會?!還要他去暗中連結!這…..這是個什麼說法?
郝茂德一生老實,幾乎到了逆來順受的地步,便當日受了親家的欺負,都肯忍氣吞聲。如今讓他忽然跳出來,去搞這般大事兒,郝老頭只覺的嗓子發乾,虛汗一身一身的。
聯合商會是個什麼概念,在經過蕭天一番解說後,他倒是大概明白了一些。
就是讓大夥兒抱成團,遇上事兒同進共退。
商人階層雖說社會地位不高,但俗話說的好,叫有錢能使鬼推磨,真要是商人們合起夥來,以他們的身家財富來說,必將成爲一股極爲可怖的力量。
到時,不但是再也不必擔心被一些世家大族欺負,甚至連官府都要忌憚幾分。
蕭天說的很清楚,這明面上雖然是由他郝茂德來打頭,但實際上,後面卻是有龐家支持。只不過龐博身爲縣令,總要遮掩一下才好,免得被言官們抓到痛腳。
而且,讓他去連結的,也只是市面上的這些小戶。既然稱爲商會了,自然是需要一些大商家也參與進來的。此事,蕭天已經請了徐長卿,由他斟酌着挑選幾家靠譜的。
而龐博那邊也安排了自己的內弟過來,一來是一種輔助,二來也是作爲龐家的代表。
事兒自然是好事,郝茂德做夢都想能加入這麼一個組織。若是早有這種組織,他又怎會被人欺辱成這樣。
可是,問題就是,他老人家跟着擡轎吶喊沒問題,但要他站到臺前露臉兒,郝茂德想想就膽兒發顫。
小心的看看蕭天,又求助似的望向一旁坐着的自家閨女,這才努力嚥了口唾沫,期期艾艾的道:“蕭…..蕭都頭,這事兒…..這事兒能成嗎?小老兒….我….我…..要不,還是讓別人來幹吧,需要小老兒出錢什麼的,小老兒自當竭盡全力就是了。”
蕭天不由微微一笑。
他自然也瞭解郝茂德的性子,眼下郝茂德的態度,並未讓他有絲毫意外。
那天和龐博一談之下,瞭解了危機伺伏的局面,當即便決定堅決反擊,絕不肯坐以待斃。
而要想和那些個大鱷們對抗,首先就必須有資本。
官面上,龐博的後援喬妃,已經不但不能爲援了,甚至還成爲了阻礙。而皇帝那兒,又無法求助,他們剩下的選擇實在不多了。
普通百姓的力量,在這個層面上沒什麼大用。士林清流們,蕭天又沒那個號召力。而且,那些人最是注重浮名,哪有人肯無緣無故的跟着一個縣令一個班頭去鬧?
武人俠客?蕭天和龐博並不是打算造反好伐。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商人了。
京口地處樞紐,商業繁榮,經商之人大大小小的極多。其中不但有本地的,更有許多其他府縣的大商家,都在這兒設了點。
長此以來,因爲吳家的存在,將此地的商業利益佔去了幾乎三分之一。這讓別家心中,其實也是頗有怨詞的。這也是爲何,鹽貨准入令一出,有許多人幸災樂禍的原因。
若是吳家在此事上栽了跟頭,絕不會有人介意趁機出手,佔領這部分份額。
而這些個商家也
都人精似的,知道此事究竟會如何走向,掌控權就在縣衙手裡。
所以,自政令出來第二日起,便已然有人試探着表達了自己的善意,以求能在日後分上一杯羹。
而此次政令出臺之時,既然搞出這麼一個大簍子,就說明那些隱藏的敵人,只會在旁觀看,絕不會輕易插手進來,以免把自己陷進去。
那麼,做爲本是處於被動位置的龐博,正好可以藉此機會,趁機整合那些可用之力,形成一股勢力。
這股勢力,雖然不能信任依靠,也不能拿來翻盤,讓龐博擺脫困局。但至少,卻可以讓那些暗中的敵人多出一些顧忌,不敢再輕易下手。這樣,也就能讓兩人鬆鬆氣兒,纔好慢慢尋找真正的解決方法。
蕭天在說出這個方案後,龐博大爲讚賞。他囿於本身文人的桎梏,從來沒去想過怎麼和商人們結盟。
但是他在地方爲官十餘載,卻是深知,一個地域的繁榮、甚至政治,都是與商業分不開的。而商業,不正是由這些大大小小的商賈們把握着的嗎?
蕭天果然沒讓他看走眼,一番別出機杼的想法,頓時讓他看到了一絲曙光。
所以,他當即決定,也會派出自己的代言人出來。給那些此次準備鑽營的人一個明確的信標,讓他們能順利攀上自己這棵大樹。
而他所謂的代言人,便是他的內弟,喚作喬冽的。而他自己的龐家,只是地處西北的一個小地主,家中人口不旺,龐博老爹膝下只他一個獨子,想有個兄弟幫忙都不成。家裡幾個可用之人,也只在那塊偏僻之地能顯些作用,出來做事卻是不成的。
而這個喬冽,乃是喬夫人最小的弟弟。據說自小聰慧,有過目不忘、舉一反三之能。
只是此人如此天分,偏偏不愛讀書,卻喜舞槍弄棒。更兼生性喜歡熱鬧、不拘小節,整日介便四處亂竄,除了着實結交了不少的朋友外,就是讓喬家二老傷透了腦筋。
這次蕭天提議的聯合商會之事,正好需要個擅於交際,卻又信得過的人,龐博便想到了他。大概說了下情況,蕭天自然沒有意見。而在明面上的發起人,蕭天想來想去,最後便想到了郝茂德頭上。
之所以找郝茂德,一來是他實在沒人可用。他認識的商人,目下也只有郝茂德一人;
其實讓徐長卿打頭也行,可是既然是商會,他卻終歸是士子身份,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了。況且,若是讓這位大才子頂上個商賈的名頭,估計徐長卿能當場跟蕭天翻了臉。
但若是以輔佐的名義,則好聽了許多。和徐長卿一談之下,果然在略一沉吟後,徐長卿便慨然應下。
這二來嘛,卻也正是因爲郝茂德的懦弱老實,這才比較好控制。也能讓其他大家能接受的。
在蕭天的設計裡,龐家也好,還有其他遴選出的大商家也罷,大夥兒都不會堂而皇之的露面,只暗中以會員的身份參與其中。
每家按一定比例繳納定額的會費,勉強算做個投名狀。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勢必讓衆人的利益牽扯到一起,自然也就盡力避免了,有人稍一遇到風險,就暗打退堂鼓的心思。
但既然談到錢了,試問若是由龐博這方出面,又或者是蕭天出頭,如何能讓大夥兒放心?
俗話說,破家知府滅門縣令。這錢要是名義上落入了龐博這個縣令的手中,那些個商家們要是不擔心纔怪呢。須知蕭天制定的會費,額度可是不低的。乃是按照各家實力,評估比例而來的。
而這些錢,也並不是單純的白交了。而是要拿出來經營的,然後各家按照所佔份額,每年進行分紅的。
如此,利益相關之下,儘量避免觸及衆人的心裡底線,便是至關重要的了。
而郝茂德此人的名聲口碑,京口一地的商戶幾乎盡人皆知,自然也就沒了這個顧慮。唯一可慮的就是,如此大一筆錢,郝茂德究竟能否運作的好了。
不過,對於這事兒,蕭天也自有解決辦法。那就是大夥兒推舉出幾個代表,共同來對這筆資金進行運作。郝茂德只是頂個名,自然也就沒什麼問題了。
當然,正所謂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這筆錢最終的走向,縣令龐博纔是最重要的定盤子的人。對此,衆人也不會去強硬相抗。只要能保證自己的錢不被吞沒,究竟拿去投資什麼,大家也絕不會真的去較真。
所以,這事兒在暗中進行的差不多後,蕭天終於是再次走進了四季春,將郝茂德最終敲定。
打從蕭天納了梁紅玉後,這還是十幾天來,第一次來。郝茂德倒是沒什麼,郝大姑娘卻明顯的是滿眼幽怨。
只是蕭天既然已經家中有了女人,以前那個搭夥的提議,自然也就用不上了,郝姑也找不出別的說法來。
更何況,她也知道,自從鹽貨准入令發佈後,蕭天肯定會忙的很。畢竟,此次政令首當其衝的便是吳家。而吳家和蕭天之間的恩怨,如今整個京口就沒有人不知道的。
值此時機,蕭天更是要死死盯緊對方,哪還有往日那般清閒,沒事兒來酒館兒喝喝小酒、淡然清談的空閒?
以往從不關心時政的她,這些天也不由的留心起店中客人的交談來。
從這些人的交談中知道,那鹽貨准入似乎進行的並不順利。許多鹽鋪都以種種理由拖延,讓一班差役疲於奔命,卻難見成效。
爲此,她心中不知爲蕭天擔了多少心事兒。只是她卻不知,對此,蕭天早有定計。雖然明面上顯得憤懣不已,但實際上,他壓根都不在乎。
眼前的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兒。要見分曉,那便等這些鋪子的貨賣完了後再看。到那時,誰哭誰笑就不一定了。
“你…..你要我爹做這事兒,龐大人那兒可同意嗎?還有,就算我爹肯,也不過只能招來些小戶,那又成的什麼事兒?到時候還不是徒自惹人嘲笑?若是那些大戶,人家可是看不上咱們,此事…….”
她見自家老爹求助的目光,終是隻得先將自己的心事放下,轉頭向蕭天說道。兩人相識以來,倒是頭一回這般正兒八經的談起正事兒來。
蕭天哈哈一笑,挑眉道:“我只怕某些人不笑,哪裡會怕他們笑?不如此,如何能迷惑他們?至於說龐大人那邊,自然是早已說妥了,不然我又怎會冒然而來?還有那些大戶那邊嗎,呵呵,這個你們倒不必擔心,總之,其他問題都有我去解決。眼下,就只等你們這邊點頭了。郝姑娘,蕭某知你頗有豪氣,不遜鬚眉。此事究竟敢否應得,你便給個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