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目噙淚,如此深情厚誼竟得不到回報,不由她覺得委屈與羞辱交加,失望與痛苦並生,有女懷春,心扉敞開,卻無人走進,該是怎樣的滋味!
江遠峰沒有理由拒絕吻她,且更難抗拒她那脣的誘惑。
如果是男人,在這兩片脣面前生髮不出吻的慾望,那他一定是個白癡,或者是瞎子。
江遠峰不是白癡也不是瞎子,他是一個英雄同時又是一個至情至愛的人。
他不忍看見香草流下傷心的淚水,於是他微微低下頭去。
然而,就在他的脣要吻到那鮮豔的馨香入腑的丹脣時,他又猛地擡起頭,臉上現出一抹狐疑。
他突然想到一個人,想到了這個人的死。
這個人就是他的恩師:普天下無人不敬的“神刀無敵”苗飛鴻。
他還清楚地記得恩師嚥氣前說的那幾個字:“慕容玉屏的嘴脣……”
慕容玉屏是‘百毒幫’幫主慕容井的妹妹。
江遠峰想到這裡,身形後退,掙脫了香草的摟抱,淡淡地道:“你貴姓?姑娘……”
香草脫口道:“姓沭……我叫沭香草,三點水加個木字的沭,不是穆桂英的穆……”
她因何對自己的姓這樣強調,怕他產生誤解麼?
江遠峰鷹眼中射出逼人的光芒,冷道:“不!你應該姓慕容……”
香草本能地嬌軀一顫,後退兩步,顫聲道:“不,我單姓沭……慕容是複姓……”
江遠峰淡淡一笑,道:“別瞞我了,你既然不姓慕容,爲何這麼吃驚,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說謊……”
說着用腳一挑,地上的寶刀已經到了手裡,又冷冷地道:“你還想讓我把刀壓在你的脖頸上才說真話麼?”
香草後退兩三步,面色蒼白地道:“別……不要……”
說着失魂落魄地坐在牀上,深喟一聲,道:“江大俠,我……是對你說了吧,我叫慕容小仙……”
江遠峰淡淡笑道:“你是慕容井的什麼人?可認識慕容玉屏麼?”
慕容小仙低着頭,輕聲道:“慕容井乃是家父,慕容玉屏是我姑姑……江大俠,你不能殺我,昔年他們做的事和我無關……”
江遠峰道:“而你爲什麼要加害於在下,莫非是想爲他們報仇麼?”
慕容小仙搖首道:“不……他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江大俠,你一定認爲袁大俠的死與我們‘寒煙山莊’的慕容家族有關吧?”
江遠峰道:“袁大俠中的毒是你們慕容家獨門劇毒‘睡千年’,你們逃不脫干係!”
說着拾起地上的衣裳,扔到慕容小仙懷裡,冷冷道:“穿上衣裳,告訴我,你的脣上是不是塗有毒藥?”
慕容小仙又是一驚,驚惶惶羞澀澀開始動手穿衣,怯生生道:“您……怎麼知道?”
江遠峰道:“昔年你姑姑慕容玉屏就是用這手段害死了我師父苗飛鴻。死時他只說你姑姑的嘴脣……便長逝了。”
慕容小仙道:“是的,我的嘴脣上塗有毒藥‘脣兒媚’……江大俠,謀害袁大俠與我們慕容家無關,你不可誤聽誤信……”
江遠峰冷道:“有人對你們說了什麼?否則你們怎會想到害我?”
慕容小仙幽
幽地嘆道:“幾天前有一個蒙面黑衣人來到我們‘寒煙山莊’。
“他告訴我們說袁大俠讓人毒害了,說你很快就會出山,屆時一定會查出害袁大俠的毒藥,最終要找到我們慕容家算賬!
“他讓我們先下手爲強,趁你沒有防備時把你除掉……於是我就離開山莊,出來尋找你,欲伺機下手……
“江大俠,你一定認識那三個畜生……是你救了那兩個人,否則他們一個也別想活!‘脣兒媚’沒有解藥。”
江遠峰冷道:“你和你的丫環脣上都塗了‘脣兒媚’,他們張狂時不會不吻你們。
“告訴你,那三人是‘崑崙三浪子’,死去的叫——馬逍遙白英傑……
“顯然,他們認出我後,你就決意在此下手,害怕不過是你接近我的藉口。”
慕容小仙這時已經穿着整齊,說道:“我們相信你不會冤枉好人!”
江遠峰道:“你們參與謀害袁大俠與否,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但要洗清自己,就必須爲我找到那個傳話給你們的蒙面人。
“否則,有一天我會到‘寒煙山莊’了結新賬與舊賬!”
慕容小仙挺身站起,柔聲道:“江大俠,我們一定會找到那個傳話的蒙面人來洗清自己,您……能放我一馬麼?
“若你不嫌我可以擦去脣膏……咱們……我仰慕你是大英雄!”
江遠峰淡淡地道:“你走吧,說不定你的指甲裡還藏着另一種毒藥,待我脫了衣裳你就有機會抓破我的皮膚……
“不到萬不得已,一個人是不願喝帶毒的酒的。”
慕容小仙滿臉委屈,嬌語喃喃道:“你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天底下能夠令我傾心的只怕獨有你自己。”
說完,轉身緩緩走向門口,輕輕推開門,又停步回眸,顫聲道:“我愛你!我的心永遠屬於你,我的身子冰清玉潔,它永遠爲你留着……”
慕容小仙走出門去,嫋嫋幽香依然充溢雅室,雅室內的江遠峰怔了片刻,自語自言地說出一句連他自己都感到驚異的話:“婉柔,你爲什麼不是慕容小仙?”
邢婉柔自然不是慕容小仙,她是世間唯一的至情至美的女子。
那麼她真的成了名妓蘇娥眉?
江遠峰不願意想下去,熄了燈,躺到牀上,枕上還留着淡淡的馨香,那是慕容小仙的。
心中莫名其妙地蕩起一股柔情,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浩嘆。
假如蘇娥眉就是婉柔,那麼與她黃山幾度幽會的‘大人物’會是誰呢?
窗外雨停雷息。雅室內江遠峰輾轉反側,實難成眠,慕容小仙的柔情蜜意,綽約風姿,勾起了他對邢婉柔的綿綿思念……
想到婉柔可能就是蘇娥眉時,他心中又涌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他所以要離開風月山莊急急趕赴蘇州,正是因爲他想證實一下蘇娥眉是不是自己夢縈魂牽的婉柔……
翌日清晨,江遠峰吃過早飯,又繼續上馬南行,趕奔蘇州。
他沒有看見慕容小仙和她那兩個秀色可餐的丫環;也沒有看見“崑崙三浪子”另外活着的谷一狐和雪雲飛。
馳馬向前,江遠峰不由又想起蘇州與邢婉柔的初相識;想起那個屬於他們的飄着花香的黃昏……
又是黃昏,又到蘇州。
可能見到那飄着花香的婉柔麼?
江遠峰下了馬,牽馬沿街往前走。
他想尋家客棧先安置了馬匹,再喝兩杯酒,然後在華燈初上時就去娥眉院找蘇娥眉。
正前行時,迎面飄過來的兩個嬌豔的女子,到了近前,竟站住了,擋住了他的去路,右首這位又白又胖的女子嫣然一笑,道:“呀!這位大爺好面熟呀,認不出小女子了?我是翠香呀。”
另一酥胸高聳的女子搔首弄姿道:“我是嫣紅呀!你是在找我們吧,走吧!咱們喝一杯去……”
顯然是兩個街頭拉客的妓女。
江遠峰皺了皺眉,淡淡地道:“你們認錯人了,也許有人會跟你們去喝一杯,但不是我……”
那嫣紅莞爾一笑,拋了個媚眼道:“你不想麼?看我們姐妹多年輕呀!在蘇州城要找我們這麼年輕的可不多,好多人都說見了我們就心醉,你是個木頭人麼?”
那翠香撩了撩裙子,故意露了露雪白的大腿,挑逗地笑道:“顯然你是遠道而來,沒人陪着多寂寞呀,走吧,我們那兒很漂亮很舒服的。”
江遠峰沉聲道:“你們這般作踐自己,不覺有負青春麼?”
嫣紅笑道:“大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青春是本錢,人老珠黃誰還喜歡?
“你喜歡和老太婆喝酒麼?嘻嘻!”
江遠峰沉聲道:“你們閃開……我還有事呢!”
翠香嫵媚地一笑,道:“別急麼!大爺,看您威風凜凜的必是一個大英雄。
“英雄需要美人兒陪,就像紅花需要綠葉襯一樣兒!”
說着伸出玉手去摸江遠峰牽着馬繮的手。
江遠峰躲開,冷道:“無恥之尤,再這樣相纏休怪我不客氣。”
“罵得好,罵得妙,就罵這兩個賤貨不害臊,拉不着男人回家哭,半夜急得直尿尿!實在沒法摟枕頭,你說可笑不可笑!嘿嘿嘿嘿!”話音未落,一頭黑驢來到跟前。
黑驢上端坐着一個黃袍人。
小辮子垂在腦後,黑瘦的一張臉,小黃眼珠,賊溜溜亂轉,滿嘴黃牙,幾根蝦米須的鬍子,滿臉堆着令人作嘔的笑容,顯出得意非凡的模樣。
那嫣紅見了劈頭罵道:“賴皮張三!你風光啊,到那兒扒絕戶墳,踢寡婦門弄來這身衣裳!還是你給誰家倒尿盆人家賞你的!”
翠香也附聲道:“這驢是你從哪兒偷來的吧,看你那得意樣兒,是不是誰家把貓食給你吃了?”
黑驢上的賴皮張三嘿嘿一笑,道:“你們這兩個騷貨別門縫裡瞧人,我告訴你們老子發大財了,我正到處找你們,想讓你們倆給我作老婆呢!”
說着探手懷中取出一個元寶,託在手上得意地道:“瞧!銀元寶,誰來親個嘴兒,先來的是大老婆,後來的是小老婆兒!”
兩妓女果然見錢眼開,笑嘻嘻地奔向黑驢……
江遠峰趁機牽馬繞過,徑直前行。走不多遠,便見一家客棧。
門前掛着燈籠,門口還站着一個笑容可掬的店夥在招攬客人。
店夥見江遠峰走過來,便迎上前來,讓人接過馬到馬廄裡餵了。
他領江遠峰進客棧,選了間雅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