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博通沒有想到他的一句戲言,竟然會引來如此麻煩。不過見令狐綯到了,他的心中安定不少,於是掙脫衙役的束縛,氣焰回升道:“外公,絕無此事,方纔孫兒不過是一句戲言罷了!是他故意誣衊孫兒!”
陳浩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於是故作恍然大悟道:“令狐大人,原來這位後生是您的外孫啊,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既然此事令狐大人出面,本官又豈會不給您老面子?……”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人羣之中想起,衆人再看魏博通時,白皙的左臉上隱現了五個手指印。說起來這魏博通生的也算俊朗,若是改了這身囂張的氣焰,倒不失爲是一名翩翩佳公子。
一臉驚愕的魏博通,不可置信的捂着臉望着令狐綯,他沒有想到疼愛他外公竟會當衆打他。此刻令狐綯雙目生火,右手竟有微微的顫抖。隨後一臉陰沉的沉聲道:“陳大人,博通年少無知可無遮攔,若是哪裡衝撞了大人,老夫在這裡向你賠罪!若是陳大人仍要追究責任,那老夫也絕不會姑息這等逆子!”
“漬漬漬,令狐大人言重了,既然令狐大人出言作保,本官自然不會無事生非!不過令狐大人何必呢,令孫相貌堂堂不知有多佳麗傾慕與他,你這一巴掌使得俏臉盡毀,讓他如何出門尋花問柳?”陳浩自顧的摸了摸鼻子,饒有興趣的戲虐道。
“哼!他這種登徒子,誰會傾慕與他!呸!”陳浩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魚幼薇卻恰合適宜的啐了一口。
“你!……你……”
“住口!還不夠丟人嗎!?”
魏博通氣急敗壞的欲要駁斥,卻被令狐綯出言喝止。魏博通被令狐綯喝退之後,本就紅腫的臉此刻更是紅得發紫,雙目生火的瞪了一眼陳浩與魚幼薇,怨毒的眼神似乎要吞噬二人一般。
陳浩側身衝着魚幼薇溫和一笑,心道這丫頭配合的實在是太完美了。隨後轉過身來,神色故作鄭重道:“哦,對了,本官方纔還聽說令孫言之鑿鑿,今科必定獨佔鰲頭,令狐大人你認爲呢?”
令狐綯枯瘦的臉上,神色不斷變幻,最後眉角微微蹙動,冷聲道:“博通既然如此自信,必定有着真才實學,不勞陳大人費心!老夫孫兒之所以叫博通,就是讓他博古通今,又豈是那些相貌不雅,縱才無形之輩所能相比?”
這一席話既高調吹捧了外孫魏博通的才華,又暗中譏諷了場中的一人,不過此人不是陳浩而是溫庭筠。因爲陳浩對於這其中的緣由很是清楚,於是便將有意的瞥了溫庭筠一眼。結果果然如陳浩所料,此刻的溫庭筠本就黝黑麪皮已經開始有些發青,雙目圓瞪渾身已有些發抖。
曾經遍讀古書的陳浩,對於溫庭筠與令狐家的恩怨,也是有着詳細的瞭解。溫庭筠說起來也是書香子弟,只是到了他這一代已經家道中落。唐朝晚期已是腐朽不堪,上至官場羣僚,下至科舉學子,無不攀龍附鳳巴結權貴。當年李白都不能倖免,就更別說如今的溫庭筠。
溫庭筠的相貌醜陋,以至於後世子孫也頗爲苦惱,但是才華卻很是出衆,遊戲於煙花之地成了才華橫溢的浪蕩公子。也正因爲如此,結識了同種癖好的令狐綯之子令狐滈。於是二人臭味相投便稱知己,而溫庭筠也成了令狐府上的常客。
令狐綯也欣賞溫庭筠的才華,但是卻並無重用舉薦之意。當初宣宗李忱喜歡曲詞《菩薩蠻》,令狐綯就暗自請溫庭筠代己新填《菩薩蠻》詞進獻宣宗,並且囑咐溫庭筠千萬不要泄漏出去,然而溫庭筠卻將此事傳了開來,此事令狐綯大爲不滿,一直耿耿於懷未能釋然。如今見溫庭筠也在場,令狐綯認爲此事定於溫庭筠有關。
此事陳浩雖然覺得溫庭筠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但是也對令狐綯的心胸之小而感到鄙夷,於是便冷笑道:“相貌不雅未必無才,反之,取名若能夠決定一切,豈不是所有人都是博古通今之大才?博通?令狐大人恐怕也曲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了!”
圍觀的衆人無人敢說一句話,即便盧匡身爲宰輔,近些時日也是儘量不與陳浩搭話。如今滿朝文武誰人不知陳浩是一個狗皮膏藥,黏到誰身上不傷也得脫層皮。這不剛回朝沒幾天,就把王御史父子給整慘了嗎?如今王嶽不但失去了酒樓,而且還身在大牢等候問罪呢。
還有鄭顥之子鄭克明更不用說,替罪羔羊的管家正法之後,鄭顥夫妻二人將兒子關在家中不許外出。知情之人都知道,這是當今聖上下的密旨。聖上其意很是明確:陳浩在朝堂上看在朕的面子上放了你兒子,但是也要小懲大誡免得日後惹是生非。
令狐綯花白的鬍鬚微微顫抖,隨即雙目微眯冷哼道:“哦?那陳大人有何高見?”
“令狐大人真是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前些日子本官教你何爲‘君子遠庖廚’,今日又來請教本官成語,當真是我輩之楷模……”
陳浩此言雖然有些調笑之意,此刻卻無一人敢發出笑聲。魏博通正要出言替外公說話,卻被令狐綯一擺手打斷,因爲他知道魏博通不是陳浩的對手。於是嘴角微微顫了一下,隨即拱手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所謂學無止境便是如此……陳大人有話不妨直言!”
幾句話便將這尷尬轉爲虛心求學,陳浩心道這令狐綯果然是久經世故之人。於是他也不在揶揄令狐綯,繼而直言道:“博通二字,可理解爲博古通今,不過也可看作搏骨通筋……”
嗯?令狐綯一聽這話不覺一愣,心道這不等於沒說嘛?說來說去不還是博古通今嗎?見令狐綯大惑不解,又見衆人也是疑竇不開。於是便將目光轉向溫庭筠,輕笑問道:“你,可明白?”
溫庭筠初聞也是爲之一愣,他也聽不出這其中的玄機。但是當陳浩一臉笑意的看向他時,他的神思陡然明白了過來,於是向陳浩施了一禮道:“大人真是高才,晚生實乃敬佩之至!”
就在衆人疑雲再生之時,溫庭筠便解釋道:“陳大人方纔說的搏骨通筋,實則是醫學用語,若是有人跌打損傷,郎中大夫就會搏動骨骼以正其位,疏通活絡以通筋脈,可不就是搏骨通筋?因此博通,未必就是高才之輩,也許是鄉間行走一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