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酒家既是一座規模不大的的酒樓,也是一家設施齊全的客店,因此每日裡來往飲酒住宿的客人也是客滿雲集。此時雖是入夜時分,但是在城門未閉之前,仍有不少商旅之人在這裡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中年掌櫃起初倒是未有在意進來的兩人,但是當聽到眼前斗笠男子,說出這麼一句毫無根由的話時,中年掌櫃神色不由一怔,隨後緊走幾步來到陳浩近前,言語甚是恭謙的壓低聲音拱手道:“屬下……”
正待中年掌櫃施禮說話,卻被陳浩用手托起,緊接着不留痕跡的轉過身去,繼而淡淡道:“掌櫃的,還有客房嗎?”
掌櫃的也意識到了自己方纔的失態,餘光瞥向四周見未有人留意這裡,於是急忙收攝心神故作陪笑道:“客官來的正巧,客店尚有兩間客房空着,二位請隨我來!”中年掌櫃說着便前面引路,不急不緩的向二樓客房而去。
陳浩側過臉來向一旁的何璇點了點頭,隨即便跟着店掌櫃移步上了二樓。何璇將方纔的一切看在眼裡,雖然心中有諸多不明之處,但卻也沒有細想,於是也尾隨上了樓。
二人跟隨掌櫃的來到一處尚顯幽靜的客房,與周圍其他的客房相比倒是顯得有些孤立。不過讓何璇感到疑惑的是,眼前的客房已經被人包下,可爲何這掌櫃的要將他們引到此處?之所以如此斷定,是因爲眼前的這件客房門前,站着兩個身着黑衣的隨從。何璇乃是習武之人,雖然眼前兩名黑衣人隨從佇立不動,但是他能夠感受到這兩人所散發的戾氣。
而就在何璇愈加的疑惑不明時,陳浩卻徑直幾步走向這間客房。此刻何璇劍眉微微而動,右手已經手握寶劍,做好了事有不測保護陳浩的準備。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讓何璇始料未及,謹守房門的兩名黑衣漢子,非但未有因陳浩的靠近而橫加阻攔,反而態度甚是恭謙的低聲道:“公子……”
額……
這一刻倒是讓何璇感到十分的愕然,他與陳浩七年未見少有接觸,但是如今相處不過旬日,竟然讓他感到眼前的陳浩是如此的神秘。
就在何璇倍感疑惑之際,陳浩卻摘下斗笠輕聲問:“一路而來,他有沒有露出破綻?”
站在客房外面的正是天罡與地煞,見公子有此一問,二人不敢有所隱瞞,天罡率先開口躬身道:“一切按公子的指示,並未出現任何差錯!”
“此人倒也算知趣,演繹的惟妙惟肖,若不是我二人跟隨公子多年,恐……”地煞帶着感慨的語氣迴應,但話還未有說完便被陳浩打斷,隨即陳浩轉過身來,對着何璇略帶深意的笑道:“璇弟,爲兄今日讓你見一個人!”
說着便徑直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何璇本來心如止水,但是方纔陳浩那句話,卻是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神神秘秘,又是什麼人能夠讓他的兄長親自來此呢?
帶着這個疑問,何璇便毫不猶豫的緊跟陳浩的腳步,走進了這間別具雅緻的客房。這些倒是沒能勾起他太大的興趣,而是將目光搜尋房間裡陳浩說的那個人。不過當何璇瞧見陳浩說的那個人後,一向灑脫淡定的何璇此刻終於有些不淡定了!神經驚愕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過了許久他才從這種震驚之中緩過神來……
……
第二日清晨,陳浩領着天罡地煞等人,便早早的離開了雲來酒家向太和縣而去。待回到太和縣之後,陳浩就很少與人來往,經常在萬壽山下的林夕齋內修身養性。
萬壽山位於太和縣城不遠處的糧倉附近,此山雖不甚高聳俊秀,但也是以風光秀麗景色宜人。至於這山腳下的幾間房舍,乃是陳浩早年間在此修繕的。這裡原是一座破道觀,當年他們一衆乞丐就是棲息於此。之後陳浩雖然發跡了,但是仍舊對這裡頗有感情,於是便找尋工匠在道觀的原有基礎上,進行修繕擴建。
待院落竣工之後,陳浩特意給這所院落起名爲林夕齋。每每回到太和縣,陳浩都會在這裡暫居幾日。不過也正因爲陳浩的林夕齋建在了這裡,本來人跡罕至的萬壽山卻因此引來不少文人墨客旅遊觀光。
時光荏苒,轉眼之間陳浩已經回到太和縣半月有餘,這大半個月裡陳浩並沒有呆在府裡,而是帶着兩名僕人暫居在林夕齋。因爲陳浩的迴歸,讓不少文人墨客都會經常遊覽萬壽山。這些人的目的也都是大同小異,均希望能夠有幸得見陳浩,若是在文學上指點一番也算不枉此行。
如今雖然衆多大儒,對於陳浩的一些奇談怪論嗤之以鼻,但是卻不影響陳浩在民間的威望。尤其是在這壽州之地,衆多士林學子均是對陳浩崇敬有加。要知道壽州太和縣雖是膏腴之地,但是文學的種子似乎不青睞這塊土地。多年科舉壽州都是及第人數最少的一州,至於前三甲就更不用妄想了。
而卻由於陳浩的橫空出世,使得備受各州道當做笑料的壽州學子,終於可以挺直腰板的站起來,中氣十足的不受他人冷眼鄙夷。每每壽州學子談起陳浩,無不尊崇以待敬意猶然。也正是陳浩的種種事蹟,激勵了這些壽州士林學子,使得壽州這個士林貧瘠之地,後來成了後世聞名天下的狀元州,而太和縣這座小小的縣轄之地也成了聞名遐邇的狀元縣。
不過令衆人感到惋惜的是,陳浩進駐林夕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衆人又不敢貿然打攪,於是只得神情落寞的紛紛退去。
落日黃昏晚霞夕照,林夕齋的前方不遠處有一片湖泊,在晚霞的映照之下顯得甚是婉美。陳浩輕輕的打開隔窗,注目凝望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水,心中卻泛起了一絲漣漪。隨即吩咐僕人準備美酒桌案,隨後命人將其擺放於湖邊的一塊平滑的巨石上。
此湖名爲月心湖,是萬壽山下天然形成的一彎流水。雖然不大但是卻別具風雅,此湖之所以稱之爲月心湖,倒是陳浩臨時起意所取。曾多次暫居於此的陳浩,每每適逢月圓之夜,夜空中皎潔的月光都會映襯在湖中,稀疏的星辰在微風漣漪中,形成一種天然的美景。因此陳浩將其命名爲---月心湖
坐在巨石上的陳浩,任由清風吹動髮絲,自斟自飲望着天際邊的晚霞,陷入了朦朧的沉思之之中。就這樣靜靜的過了許久,湖畔偶爾傳來幾聲劇烈的咳嗽之外,便只能聽見湖水的潺潺流動聲。
“太和縣縣令溫庭筠拜見侯爺!”這時從陳浩的背後傳來一句深沉的聲音。
陳浩執酒的手臂微微稍作停頓,隨後卻沒有起身,而是依舊自斟自飲輕聲平淡道:“溫大人不必多禮,陳某如今乃是一介平民,怎能受溫大人之禮!至於這侯爵,呵呵!你若不提及,陳某倒是忘卻了!”
“侯爺對溫某有再造之恩,溫某又豈敢有望……”
“咳咳咳!”陳浩虛掩其口劇烈的咳嗽,待咳聲漸緩才擺了擺手道:“溫大人言重了,陳某那不過是在其位謀其政而已!”
“你受了風寒!?”陳浩的話音剛落,身後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傳入陳浩的耳中。
聞聽此言陳浩卻是微微一愣,隨後便轉過身來看了身後少女一眼。這一瞧陳浩才發現這名少女他認識,正是溫庭筠的弟子魚幼薇。短暫的愣神之後,便苦笑道:“若是風寒幾劑湯藥便可痊癒,然陳某這積傷已久已非藥石可以根治!”
陳浩說得甚是灑脫,但是卻讓對面的少女心生憂思。看着陳浩手不離酒,雖面露擔憂之色,但嘴上卻嗔怪道:“明知身體不適還如此過量飲酒,難道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嗎?”
“慧蘭不得無禮!”身旁的溫庭筠見魚幼薇毫無禮數,於是便嚴厲訓斥。緊接着向陳浩拱手歉意道:“溫某教徒無妨,讓侯爺見笑了!”
看着俏臉慍怒的魚幼薇,陳浩心道初次見面,自己好像還沒有得罪你吧。不過他也未有放在心上,於是毫不在意的笑道:“令徒天真率性實屬難得,讓人頓生憐愛之意又豈會介意!”
“真的嗎!?”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浩的話音剛落,魚幼薇便猛然擡頭追問,美目之中已是神采豔豔,眼波流轉望向陳浩顯得有些熾熱。
“額……呵呵!”陳浩被這一突兀情況弄得有些愕然,看了一眼靈婉的魚幼薇,實在難以直視對方的眼睛,於是乾咳了一聲,便將目光轉移到溫庭筠身上,繼而笑侃道:“也只有放誕不羈的溫飛卿,才能教出這樣具有靈性的弟子,既然飛卿兄在此,不如你我湖邊對飲如何?”
陳浩的有意轉移話題,讓魚幼薇剛升起的欣喜之情,這一刻又一次沉入了谷底,於是撇了撇嘴扭捏的站在原處,碧霞般的玉顏之上寫滿了失落。溫庭筠豈能不知自己這個弟子的心思,但是凡事均不可強求,於是搖了搖頭微微一嘆。
“侯爺盛情,溫某豈有推託之理!”溫庭筠本是灑脫之人,於是便輕步上了巨石坐在了陳浩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