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陽初生,淡淡的薄霧尚未散去。陽光灑在山林間,使得鬱蔥的叢林有了深淺色的綠意。山坡上芳草如茵,頂起顆顆露珠晶瑩而又透明,似那離人的清淚眷於凡塵各處。
紫金山下,陳浩抱着早已失去溫度的李瀧,來到一輛馬車旁。一旁的天罡與地煞二人,默契的打開馬車上的棺蓋。這幅棺槨是昨夜前往附近的南陽郡連夜打造的,所幸南陽郡有永泰商號的分號,這才花費高價連夜數十名工匠打造了這幅棺槨。
將李瀧放入棺槨之後,陳浩佇立在山澗旁很長一段時間。手裡不住的撫摸着似有體溫的藍色古玉,眼中卻是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痛楚。這塊古玉是他在李瀧的手中發現的,當時李瀧緊緊地握着這塊古玉,卻終究沒有在最後交予他……
當他從李瀧的手中取下古玉時,他才意外的發現,這塊古玉正是他要尋找的天香玉。這讓他既感到驚訝又頗爲難受,他此刻終於明白爲何李瀧緊緊攥着古玉,而卻未有親手交予他,因爲這是一個女人心理感情的掙扎。
他尋找四味藥引救治紫鳶的事情,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因此將天香玉交予他救治紫鳶,對於李瀧來說是一件難以抉擇的事情。想到這些陳浩卻是眉頭一緊,緊緊地握住手心的古玉,良久之後發出了沉重的嘆息之聲。
“公子,此人該如何處置?”這時天罡拎着盧琛來到了陳浩的身後,順勢將盧琛往地上一扔,疼的盧琛是吱呀咧嘴。
陳浩沒有轉身,而是眉頭微皺的沉聲問:“怎麼,他還活着!是誰的主意?”
“額,公子,屬下以爲他既然是……”天罡一聽陳浩的語氣不對,於是慌忙單膝跪地拱手行禮道。
“你以爲?誰給你的膽子擅作主張!?”陳浩突然轉過身來,雙目微眯暗含冷意的逼視天罡,隨即接着道:“此刻我很想殺人,你不要逼我!”
“屬下該死,屬下這就去辦……”天罡魁梧的身形,此刻卻在不停的瑟瑟發抖,神色甚是恐懼的起身拎着盧琛就要退下。
這時緩過氣來的盧琛見陳浩要殺他,嚇得臉色蒼白已無人色,連滾帶爬的哭訴希望陳浩能夠饒了他:“侯爺,求你饒了我,只要你饒了我,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天罡被陳浩訓斥了一頓後,哪裡還敢讓盧琛在這裡鬧騰,於是拎起盧琛就向遠處而去。
“等等!”天罡拎着盧琛沒有幾步,卻被陳浩從背後喚住。
盧琛以爲自己的話打動了陳浩,於是慌忙跪倒在地連忙叩首道:“侯爺,您……”
“閉嘴!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陳浩懶得聽盧琛廢話,直接揮手予以打斷呵斥道。
“你答應不殺我?”盧琛雖然已經嚇破了膽子,但是腦子仍舊還很清醒。他怕自己回答了陳浩的問題,最後仍舊難逃一死。
陳浩緩走幾步來到盧琛近前,用嘲諷的語氣反問:“你有資格談條件嗎?我問你,你與公主成婚近有兩載,難道未有洞房花燭?”
額!盧琛未有想到陳浩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毫不着邊際的問題。不過一提起這件事,盧琛的怨恨之情又涌上心頭,隨即咬牙切齒的忿忿道:“那賤人……”
砰!賤人這兩個字剛一出口,卻被陳浩一腳踢在腹部,險些沒讓盧琛背過氣去。陳浩冷冷看着盧琛:“繼續!”
“是是是!”盧琛慌不迭的點頭稱是,隨即接着道:“正如侯爺方纔所說,盧某雖奉旨與永福公主成婚,但卻未有夫妻之實……”說到這裡盧琛去卻是心中憋屈,心道這些還不都是因爲你的存在。
盧琛的心中所想,陳浩自然不得而知,他只是聽完盧琛的回答之後,喃喃自語道:“難怪她的守宮砂仍在……”
陳浩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被盧琛聽得一清二楚。盧琛驚愕的擡起頭,用不可置信的口氣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京城誰人不知那賤……她廣置面首日夜歡愉,又怎麼還是處子之身,侯爺,你一定是看錯了!”
“滾!我不想看到你……”
“侯爺……”盧琛還想請求饒恕,卻被一旁的天罡直接拎了下去。
微風而過陳浩卻心情極爲複雜,之前當他看到李瀧的玉臂上那一顆紅痣時,他也是心中爲之一震。他知道那是古代女子少女所點的守宮砂,以此驗證女子是不是處子之身。陳浩本以爲李瀧與盧琛成婚盡兩年之久,夫妻之間早已瓜熟締結。但是李瀧那玉藕般的玉璧上,那紅色的印記依舊嫣紅無比。
這一刻陳浩的心中有種沉悶的壓抑,這種感覺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不知道該如何去描繪李瀧,不知該如何去理解這個癡情而又悲情的女子。曾經發誓要毀了他的人,最後關頭卻是義無反顧的拼命來保全他。爲了嫁給他,卻保留着一襲潔身,換來的卻是香消玉損。這份情,陳浩知道,此生他已經無法償還……
京城已然不遠,可是陳浩的心卻是越發的冰冷。這盤棋是該到了收尾的時候了,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有種患得患失的淒涼。
盧琛被殺之後,陳浩並沒有將其屍骨曝屍荒野,而是用蘆蓆包裹送往京城。此前天罡的意思其實陳浩清楚,是想將盧琛留下來作爲人質要挾盧匡。但是陳浩卻不想這麼做,倒不是他正人君子,而是他不想把敵人逼得太緊。如今盧琛已死,李瀧也中箭身亡,這件事等於是死無對證。而這正是陳浩所要的結果,讓敵人認爲自己無把柄在手,這樣就會讓敵人生出懈怠之意。
紫金山的伏兵全軍覆沒無一人生還,但是隨着陳浩進京的那一刻,這則消息則傳遍了整個京城,不過這個消息的版本卻是與事實有些出入。當陳浩帶着棺槨進京,李渼在得知皇姐的死訊時,當場便痛哭流涕悲憤不已,隨後便詢問了陳浩事情的原委。
只是還未等陳浩述說原委,卻被早已伺機的盧匡搶了個先。聲稱自己的兒子盧琛陪同李瀧前往紫金山遊玩,未曾想到途中會發生這種意外。老淚縱橫的盧匡親扶棺槨,痛心疾首勢必要殺了這羣山賊。
陳浩見此番情形,心中卻是冷冷一笑,心道這老賊果然不容小覷,這才一兩句話就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非但如此,還暗中罵了自己是山賊。不過既然如此他也樂得個順水推舟,於是臉上故意佯作無憑據在手,十分惱火的樣子。最後只得向李渼呈述,紫金山遇到山賊貪圖財物而殺害公主與駙馬,他途徑紫金山予以營救,但可惜的是晚了一步,山賊雖然盡數殲滅,但是駙馬與公主卻已遭到毒手……
雖然所謂的山賊已然盡誅,但是李渼卻沒有打算此事作罷。隨後在操辦李瀧的葬禮的同時,傳旨鄧州一衆官員各降一級罰俸兩年,並且傳令鄧州嚴打山賊不得懈怠。
……
盧府,書房內。
黑衣人背對着盧匡,良久之後纔開口問:“誰讓你擅自行動的!”
“主公,此事並非是屬下擅作主張,而是……”盧匡喪子之痛,讓他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如今在黑衣人的面前,神色緊張之餘更是惶恐不安。
黑衣人似乎已經知曉了盧匡下面的話,於是揮手打斷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可知此次伏擊陳浩險些誤了大事!?”
盧匡聞聽卻是神色微凜,隨後便鄭重道:“屬下有罪,未有想到那陳浩麾下有此等能手,埋伏好的八百餘人竟然都不能將其留在紫金山!”
“哼!我早就說過他不簡單,可是你們總是粗心大意,或許你還不知,當年發生在南詔與吐蕃邊境的普文鎮血案,並不是酋龍世子所爲,而是陳浩麾下十八騎,屠戮了那一千餘名迎親隊伍……”
“什麼!?那是陳浩所爲?而且就十八人?”
盧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若不是眼前黑衣人的威信,他怎麼也不會相信僅僅十八人就滅了一千餘人。要知道迎親隊伍多是騎兵,能夠在曠野之中殺得這些騎兵一個不剩,這已經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殲滅,可以說得上是一種屠戮性的藝術。
“哼!你們只知當年平定李凗叛變,是南平郡王高崇文帶領家將,堵住了崔氏兄弟的六千兵馬。可是你們卻不知,真正阻截並屠殺這六千御林軍的,就是陳浩麾下那十八名騎兵!”
“這……”
“這十八人早已嶄露頭角,只是爾等一直夜郎自大未有在意罷了!‘長風過處,寸草不留’這句口號他們做到了……”說到此處,黑衣人也是對此蔚爲讚歎不已。
盧匡被黑衣人的這兩個事實,驚的是無以加復,而且紫金山的事情已經證實了一切,最後盧匡怔怔抖動鬍鬚自語道:“竟然恐怖如斯……”
黑衣人轉過身來,冷厲的看了盧匡一眼道:“所幸的是,他並沒有查出端倪,如今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帶着十萬京畿大軍開赴前線,這樣我們纔會有機會……
從你今日朝堂之上的措辭,以及那陳浩的反應來看,他應該沒有從你兒子的口中得到什麼,只是單純的認爲你與他的私人恩怨。否則他也不會殺了你的兒子以泄私憤!他這個人我瞭解,以親人作爲要挾的伎倆他是做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