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綯沒有想到,瞭解他的人竟然會是陳浩。回思良久卻是搖頭苦笑,這似乎正是印證了一句古話,瞭解自身的不是自己,而是與之對立的敵人。
三日後陳浩在宣政殿上被李渼委以重任,不僅統掌兵部調動天下兵馬,而且全權處理接下來的戰爭。對於這些虛銜陳浩並沒有太多在意,所謂調動天下兵馬不過是一個名號罷了,若是各道節度使都能夠齊心協力,又豈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校場點齊京畿道十萬兵馬,陳浩便率軍浩浩蕩蕩的開赴前線。臨行前李渼爲表示君臣之義,特意在城門口親自爲陳浩踐行,希望陳浩能夠凱旋而歸得勝還朝。當然陳浩的率軍出征,給京城的百姓帶了希望與振奮,所有人都在陳浩的身上寄託着希望……
傍晚時分暖風習習有些悶熱,空中烏雲滾滾卻又不曾落雨。如此壓抑的天氣,讓整個京城之人感覺極爲悶熱,似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杯莫停的酒樓廂房內,一名鐵塔般的錦袍男子佇立窗前,靜靜的看着窗外的夜色不曾言語。
這時從房外走進一名商人裝扮的男子,但是細若觀察卻毫無商人氣質,反倒散發着一絲軍人所特有的殺氣。進得房中,向錦袍男子行了一禮繼而沉聲稟告:“將軍,按您的吩咐,明德門外已經準備妥當!”
“嗯!做得好!你先下去吧,等候軍令!”錦袍男子未有轉身,隨即很隨意的說道。
“是!”
待來人退出廂房後,這名錦袍男子才轉過身來,在明亮的燈光下映襯着剛毅的面容,此人正是成德節度使僕固俊。方纔還看似平淡的僕固俊,此刻眼中卻充滿了火焰般的戰意。
……
長安城東有一座王府,雖是王府卻是格外的冷清,庭院中長滿了雜草與青苔。如此的荒涼的地方,若不是門樓上掛着“安樂王府”的匾額,任誰也也想不到這是一個王爺的居所。
不錯,這裡就是前太子李凗,如今安樂王的府邸。王府內有十餘名黑衣內衛,照顧着李凗的安危與起居飲食。說是保護但是誰都知道這是當今聖上的監視,不過對於這個發動叛變的李凗而言,能夠苟活於此已經算是莫大的皇恩了。
後院的荒草萋萋雜亂無章,亭中的李凗卻是在不停地喝着酒。蓬亂的頭髮與不修邊幅的鬍渣子,讓他這個不到三十的年青人,已是蒼顏白髮年老何止十歲。
李凗帶着幾分醉意看了看夜空,繼而冷冷一笑喃喃自語道:“終於來了!李渼,你的死期到了!”
話音剛落,這時從院外走進一名黑衣人,此人面目清秀,古銅色的皮膚襯顯此人的內斂。此人右手按劍幾步便來到亭內,隨後沉聲道:“王爺,我們該走了!”
李凗並未迴應,而是站起身來冷冷的瞪了黑衣人一眼,隨即將手中的酒壺向此人砸去。黑衣人眼疾手快一個側身便躲了過去,以至於酒壺砸在了亭柱上,酒水濺得到處都是。
黑衣人本就無表情的臉,此刻卻是寒着臉問:“王爺這是何意!?”
“哼!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內衛副統領,對本王禮節如此不恭,難道本王要教訓你還需要理由嗎?”
見對方未有反駁,李凗更是變本加厲冷斥道:“杜副統領,你要明白沒有本王,你們若成大事可謂是癡人說夢!”
黑衣人名叫杜雙魚,乃是皇家內務副統領,此刻杜雙魚眼中卻是迸發出一絲寒意,但是隨後卻又毫無痕跡的掩飾過去,繼而深施一禮恭敬道:“王爺教訓的是,我家主公已在宮中等候,還請王爺移駕宮中……”
“哼!”李凗一甩衣袖,冷哼一聲便朝着府外而去。
杜雙魚右手緊緊地握住劍柄,眼中卻是多了幾份冷笑,隨即便朝着李凗的方向跟上去。待來到府門李凗已經上了馬車,杜雙魚擡頭看了一眼府門口左側的燈籠,隨即擰眉對一旁的內衛道:“這燈籠不甚明亮,定是照明之物無多,你且將其取下添些燈油!”
“是!卑職這就去辦!”
“嗯!走吧!”杜雙魚滿意的點了點頭,其上馬背便領着隊伍向皇宮而去。
……
皇宮御書房中,李渼在燈火下批閱着堆積如山的奏章。埋頭許久李渼才擡起頭伸了一個懶腰,看着面前還有許多奏章沒有批閱,李渼不禁搖頭苦笑自語:“世人都羨慕這天子之位,卻殊不知當真正坐在這個位置,卻並非之前想象的那般好!”
一旁侍候的王德忠,卻是躬身道:“聖上日夜辛勞可要保重龍體要緊,這大唐社稷還需要聖上去治理呢!”
李渼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頭,隨即搖了搖頭感嘆道:“這讓朕想起,陳愛卿曾經與朕說過的話,他說一個人的權利有多大,就要爲此付出應有的職責,付出應有的代價……朕貴爲天子,就該有所付出……”
擡眼看了一眼殿外的夜空,李渼自語道:“夜色被烏雲籠罩,看來是要變天了……”
“聖上果然有先見之明,這天的確是要變了!”李渼的話音剛落,大殿外便傳來爽朗的聲音。
李渼循聲望去不由一驚,繼而雙眉緊鎖冷喝道:“未有朕的允許,你敢私自進宮,來人!給朕拿下安樂王!”
來人正是安樂王李凗,這時李凗身後跟着兩個人黑衣人,正是內衛正副統領黑風與杜雙魚。不過李渼的命令此刻沒有人聽從,殿外的禁軍似乎已然無聲無息,就連他最爲信任的內衛也不聽他的命令。
“你!……你們……”李渼驚詫的指着李凗,又指了指黑風與杜雙魚,震驚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聖上既然覺得這幅擔子很重,那就不如就此讓出皇帝之位,豈不是逍遙自在終不受累?”就在李渼震驚無以加復之時,一旁侍候的王德忠卻陰聲陰氣的冷笑道。
李渼側過臉詫異的望着王德忠,眼中盡是難以置信。此刻李渼才明白爲何禁軍已經無聲無息,定是掌管北司禁軍的王德忠所爲。李渼很不明白這些人爲何要背叛他,於是喝怒問:“你們,這是要謀反!?”
幾人皆是笑而不語,外罩黑色斗篷的黑風卻冷笑道:“聖上你錯了,我們不是謀反,而是名正言順!只要你今日暴斃而亡,那坐上龍椅的自然就是安樂王,如此一來又談何謀反之說?”
“你!難道你們以爲朝中的衆位大臣,會輕易讓你等奸計得逞嗎?”說着李渼將目光落在李凗的身上,繼而氣急敗壞擰眉道:“皇兄,朕封你爲安樂王,就是希望你安分守己,可你如今竟然公然逼宮!你要知道定北侯仍有十萬大軍在手,屆時他揮兵京城,你的位子能夠坐得穩嗎!?”
李凗卻是冷冷一瞥道:“哼,安分守己?這江山本就屬於我的,我憑什麼要安分守己?你與陳浩奪走了我的江山,我又豈會饒了你們!他有十萬大軍又能如何?李渼你可別忘了,父皇子嗣多爲夭折,僅有你我二人才有資格坐上這皇位。只要你一死,我就可名正言順登基爲帝,衆位大臣也只能聽命與我,因爲這是我李家的天下,他陳浩難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造反不成?”
“不錯,聖上還是休要寄希望於陳浩,他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黑色的斗篷下,黑風聲音陰冷的戲虐道。
李渼怒視黑風,憤恨不已的問:“王德忠叛主,朕雖難以接受但也根源有因,但黑風你身爲我內衛府統領,跟隨先帝多年,爲何要背叛朕!”
王德忠的背叛雖然難以接受,但是畢竟宦官專權奪政在這段時期,李渼也是耳濡目染有很多,並未感到十分的痛惜。當年他父皇宣宗就是宦官專權,將其推上皇位的一個鮮活的例子。
但是對於內衛府的叛變他李渼實在是無法接受,因爲他一直對內衛府十分的信任,從宣宗手裡接過內衛府這個機構,李渼可謂是委以重任恩寵有加。可是最後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叛,這讓李渼實在是難以想象。
“哈哈哈!背叛?真是可笑!本尊從未忠於過你們李家,又何談背叛一說?”黑風雖然在斗篷裡面罩黑布,難以看得清面容,但是雙目所散發的冷意卻是讓李渼爲之一怔。
聽了黑風的話,李渼卻是愈加的震驚。他沒有想到一直在身邊的內衛,竟然是從未忠心於皇權的一羣人。更讓李渼覺得疑惑的是,既然從未忠於李家,那又爲何幫助李凗參與叛變?
“你到底是何人!?”這一刻李渼覺得自己身邊的這位內衛統領,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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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卻是冷冷一笑,旋即譏諷道:“對於一個死人,你還需要知道這麼多嗎?”
“你!……”
“聖上,既然黑風統領不願意說,那不如由微臣向你詳述,不知聖上以爲如何?”就在黑風準備吩咐手下將李渼拿下之時,殿外卻傳來一陣爽朗的輕笑聲,而這陣輕笑聲,卻是讓黑風的身子不禁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