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昔日的繁華盛景如今卻是戰火蔓延,山南西道節度使石雄謹守梁州旬月有餘,已經到了隨時可以城破的邊緣。南詔十五萬大軍奇襲而來,打的石雄一個措手不及,以至於麾下大軍不能及時調度,南詔大軍各個擊破之下,山南西道近十萬大軍如今僅剩兩萬苦守梁州。
石雄在得知朝廷欲調派十萬大軍前來馳援,將士們振奮不已,石雄率領麾下的兩萬將士一直苦待朝廷援軍的到來。可是如今讓石雄乃至梁州軍民失望的是,陳浩身爲主帥,身後卻沒有帶領馳援大軍,這讓石雄苦待多日的希望之心,在這一刻又一次灰暗下去。
據他的探馬來報,昨日傍晚時分朝廷的十萬援軍已經到達五十里外,可是如今只見到陳浩的一百多騎兵,並未見到大軍的蹤影,此番情形倒是讓石雄很是不解。
之後在陳浩的一番解釋之後,石雄才知曉這十萬大軍未至梁州,一夜之間無影無蹤的緣由。對於陳浩這種安排石雄雖心有不滿,但是卻沒有直言說出,畢竟此次的主帥是陳浩而不是他。
梁州城的城樓上,陳浩眺望不遠處綿延幾裡的軍營帳篷,眼中露出些許凝重之色,但是卻很快的將其掩飾過去。陳浩此刻心裡很是明白,自己身爲主帥切不可在將士面前露出憂慮之色。梁州城外南詔的十五萬大軍排列有序,雖經歷了幾個月的戰爭,但似乎並沒有讓這支南詔精銳感到疲憊。
“果然是有備而來,這等百戰精銳之兵,比及我大唐各節度使麾下之兵,要強上何止一倍、兩倍……”
此刻城樓上佇立的不止陳浩一人,身後除了山南西道節度使石雄之外還有一衆副將。但是陳浩卻沒有絲毫掩飾自己,對於城外的南詔大軍不吝讚美之詞。
陳浩的話,讓身後的一衆將官面露羞愧之色。爲首的中年將軍一臉絡腮鬍子,粗黑的膚色可以看得出此人歷經風霜。此人正是石雄,他手按佩劍佇立在陳浩身後,目視城外的南詔軍營卻是極爲凝重道:“大帥所言不虛,末將曾以爲劍南道全境失守,乃是安、嚴、高三位將軍用兵無方。然這些時日末將與諸位同袍兄弟謹守梁州城,幾次與敵軍交鋒之下才知何爲夜郎自大,末將自愧麾下的將士無法比及!”
石雄能夠承認這個事實,倒是讓陳浩對他這個人刮目相看。一個人能夠看到並指出別人的缺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若是能夠看到自己的缺點並坦然的承認,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氣量與胸懷。
“各鎮節度使只知爭名奪利擁兵自重,只顧着窩裡反,卻不知麾下所擁之兵已經遠遠落後於外敵!曾經騎兵不敵吐蕃這也倒罷了,如今連區區的南詔之兵都無以抗衡!”陳浩話到這裡,卻是轉過身來眉頭緊鎖慍怒道:“這,還是當年馳騁北漠,殲滅突厥的大唐鐵騎嗎!?”
陳浩的當面斥責,當衆將官面紅耳赤低頭不語。然而一旁的一名年輕將官,卻出言辯駁道:“大帥所言雖然有理,但末將認爲大帥卻以偏概全!”
“住口!退下!”還未等陳浩說話,石雄便怒目圓瞪,呵斥這名年輕將官退下。
這名年輕的將官生得一副好面孔,白皙的臉上增了一縷鬍鬚,陳浩側臉瞥向這名將官,見此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於是對石雄笑道:“本帥若是沒有認錯的話,此人應該是石將軍的令郎石忠!”
“哦?大帥認得犬子!?”石雄一直給人以沉穩的樣子,然而此刻卻是爲之一驚,不但他石雄感到驚訝,就連面白有須的石忠也是有些驚愕。
“那是自然,對於少將軍之名本帥可是早有耳聞,而且當年在京城本帥與少將軍也有一面之緣……”
陳浩此言並無虛誇之言,當年石雄身爲河陽節度使時,陳浩就聽聞石雄之子石忠勇猛異常,有萬夫不擋之勇。之後也曾在京城三國比武之時見過石忠一面,只是當時的石忠已經被渤海大力士合赤溫重傷昏了過去,所以石忠並不知道之後的事情。
經陳浩這麼一提醒,石忠才恍然想起三年前的京城比武之事,隨即臉色變得羞愧不已道:“慚愧,末將當年……”
“噯,少將軍不必如此介懷,當年即便你戰勝合赤溫那又如何?想必石將軍也教授過你,即便你勇冠三軍天下無敵,終究不過是個匹夫,你一人能敵得過這城外的十五萬敵軍嗎?”
“大帥教訓的是,只是方纔大帥所言的確是以偏概全,如今朝廷各道節度使擁兵自重不聽朝廷調令,但是我石家父子卻是一直忠於朝廷,厲兵秣馬聽候朝廷調派!如今這等局面並非我等之過,實乃兵力有限難撐大局!”見陳浩不似父親那般嚴厲,石忠於是便壯起了膽子說道。
石忠的一席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陳浩環視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石雄的身上:“諸位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想法……”
石雄輕撫髯須,略作沉吟,最後神色凝重的鄭重道:“大帥,實不相瞞,我梁州城內近兩萬將士,連日來守城已經疲憊不堪。大帥所用策略末將雖不知全局,但也料定大帥不會無的放矢。但是僅憑城中不足兩萬的殘兵,若要守住梁州城半月,恐怕……”石雄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爭糾太多,而是說起來當下的時局。
此言一出,身後的一衆將官紛紛點頭稱是,雖然他們不知道陳浩到底採用何種策略,但是前來馳援的十萬大軍無故消失,這是他們最爲在意的,因爲沒有大軍的馳援他們又該如何守住梁州城。因此在這件事情上,衆位將官對陳浩很是不滿。
僅帶了一百多名騎兵來梁州馳援,難道真當這梁州是你侯府的後花園,一百多人就可以破敵致勝不成?若果真如此,那還要他們這兩萬將士做什麼,直接回家種地生孩子得了。這些話一直隱藏在衆將官的心裡,只是礙於陳浩乃是三軍主帥才一直隱忍不言。
衆將官的表情陳浩都盡收眼底,他也知道這些作戰在前線的將士們對自己很不滿意。在戰場上、軍隊裡想要獲得別人的尊敬,那就得有實實在在的戰功。雖然陳浩在平定河朔三鎮上,贏得了河北、河東之地軍事認可,但是對於江南諸道而言雖有忌憚,但也未有將陳浩放於多麼高的位置。況且陳浩如此年輕,對於這些靠軍功打拼將官而言,心中難免有些不服。
對於衆將官的疑慮與不服,陳浩並未太過爭糾此事。因爲陳浩一生始終堅信一個信條,那就是面子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的。
這時南詔大軍的又一波攻城方陣已經集結,正向梁州城撲來。陳浩擡眼一瞧卻是露出一絲笑意,於是對石雄道:“敵軍攻城之勢來襲,石將軍組織防禦城池事務。本帥初來乍到也沒有什麼好送於諸位將軍的,恰逢此刻南詔敵軍攻城,那本帥就取下敵軍先鋒段寶龍的人頭,以作本帥送於諸位將軍的見面禮!”
說着不顧衆人的驚愕之色,隨即沉聲道:“天罡、地煞何在?”
“屬下在!”
“命你二人率領十八騎與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替本帥取下敵軍先鋒首級!如若不能,爾等就無需回城了!”
“不取敵將首級誓不回城!”二人說着便轉身下了城頭。
衆將官看着二人下樓,臉上除了驚愕之色更多的是質疑,雖然敵軍前部先鋒只有一萬人馬,但是僅憑這一百二十人就可以萬馬軍中斬獲敵將首級?這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真當城外的敵軍是紙糊的不成?
“大帥,此事……”
石雄身爲一鎮節度使,自然比其他將領想的深遠,他豈能看不出陳浩這是要立威。但是石雄覺得這種立威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他雖然能夠感受到,跟隨陳浩而來的一百二十名騎兵個個都不簡單。但是即便如此若要取敵軍先鋒首級,實在有些天方夜譚。
不過石雄的話還未有說出,卻被陳浩揮手打斷道:“傳令下去,待他們出城之後即刻關閉城門,若是不能斬殺敵軍先鋒,那就讓他們死在亂軍之中!”
石雄本欲要勸止,但見陳浩神色凌厲便又將話嚥了回去,尊聲稱是之後便領着衆將官部署守城防禦。不過在衆將官的眼中,陳浩麾下的這一百二十名黑衣騎兵已經是一具具死屍……
微風而過帶着絲絲的血腥味,陳浩雙目微眯眺望迎面而來的南詔攻城大軍,此刻心中卻是極其的平靜。或許衆人皆不看好他麾下的一百二十名騎兵,但是陳浩卻是抱着極大的信心。若說全殲南詔先鋒大軍實爲天方夜譚,但是若萬馬軍中取得先鋒大將的首級,陳浩認爲此事也並非不可能。
不錯!陳浩是要立威!否則將帥不和心中生隙必定會軍心不穩。因爲陳浩知道,由於朝廷大軍未有及時抵達梁州,城中的軍民已經開始心智不穩了。一更。--?by:89|10158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