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炫天飛身躍起,奪了侍衛的一匹馬,疾追上前。
帝阮不會武功,但他的蠻力是天生的,脾氣也執拗,見帝炫天越追越近,咧了咧嘴,生氣地說:“錦珠兒,我們回廟裡去,不理他們。”
御凰雪被顛得受不住,捂着小肚子就開始吐。
“你怎麼了?”帝阮趕緊勒住繮繩,驚慌失措地看着她。
“我……”御凰雪從馬背上滑下去,扶着路邊的樹越吐越厲害。再繼續騎一會兒,只怕不用服那枚藥,娃娃就要被顛下來了盡!
“小御兒。”帝炫天匆匆趕到,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撫住她的額,讓她借力靠在自己的身上。
於默也匆匆趕到了,拽下掛在馬背上的水囊,拔開了塞子,遞到帝炫天的手中豐。
待她漱了口,喝了水,帝炫天眉頭緊攢,把她抱起來要往馬上放。
“不要……”御凰雪看着晃動的馬頭,立刻一陣眩暈,掙扎着要下來。
帝炫天扶她下來,她人軟腳軟地站了一會兒,小聲說:“讓我走走。”
帝阮好像知道做錯了事,可憐巴巴地跟在二人身後,滿臉愧色地叫她,“錦珠兒。”
“她不是你的錦珠兒。”帝炫天壓抑着憤怒,扭頭看向他。
帝阮能感受到帝炫天對他的排斥和厭惡,楞楞地看着他說:“弟弟爲什麼要搶我的錦珠兒?”
“錦珠兒是你什麼人?”御凰雪忍不住扭頭問他。
“錦珠兒是我的妻子呀。”帝阮一咧嘴,笑着向她伸出手。
御凰雪把手背在身後,看了一眼他臉上那幾着可怕的疤痕,飛快地扭開了臉,“阮皇子認錯人了,我不是錦珠兒。我是炫王的十九夫人。”
帝阮的手慢慢放下,眉頭緊緊皺起,滿臉錯愕和失望。
“阮皇子,您沒事吧?”侍衛們匆匆趕到,把他圍在中間,冷冷地盯着帝炫天說:“炫王,今日之事,我們會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如實稟報。”
“隨便。”帝炫天冷冷地說了句,一彎腰,把御凰雪抱了起來,大步往前走。
她只穿了一隻鞋,雪色腳趾不時從裙角露出來,可愛得像五顆飽滿的白蓮子。
帝阮帶着人不遠不近地跟着她,視線追着她跑。
“帝阮雖傻,但不至於會認錯人。”御凰雪眉頭微鎖,輕聲說:“難道他的錦珠兒與我長得很像嗎?”
“若有你這般美貌,就不會被人藏於山林,不被人發現了。他的心智仍停在九歲時,或者是有人有心教他如此,不必理會。”帝炫天淡淡地說道。
“你錯了,你有本事把一個傻子教成這樣?”御凰雪趴在他的肩頭往後看,帝阮失魂落魄地跟着二人,見她看他,立刻露出一臉欣喜之色。
“呵,那就讓人把他的錦珠兒找來好了。”帝炫天不以爲然地笑笑,突然離開大路,往路邊的小林子裡鑽去。
“做什麼?”御凰雪驚訝地問道。
“你腳髒了。”他大步往前,邁過了一叢蓬勃的荊棘花,抱着她到了一條小溪邊。
汩汩小溪在陽光下泛着鱗光,細微的灰塵在光線下旋轉起舞。淡紫色的野花在小溪邊團團盛開。
他把御凰雪放在溪邊的草叢上,把她的裙襬稍稍撩高,一手握着她踩髒的小腳浸進溪水裡,另一手拿出錦帕泡進溪水裡,從她的腳踝起,給她輕輕地擦洗。
他的動作很輕柔,就像捧的不是腳,而是一塊絕美易碎的寶貝。
她心中微微一軟,小手軟軟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帶了些鼻音,輕輕地喚了聲:“皇叔……”
帝炫天擡眸看她,脣角微微一揚,“怎麼了?”
她高興了,快活了,滿足了,就會叫他一聲“皇叔”,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鼓勵和安慰。
御凰雪歪了歪頭,把另一隻手也搭了上來,羞澀地說:“別人都看着的,你是王爺,怎麼能給一個小妾洗腳。”
帝炫天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俯過來,貼着她的耳朵說:“我還想給你洗……”
“不許說!”御凰雪眉頭飛快擰起,皺着小臉,兇巴巴地打斷他的話。
他楞了一下,還是慢悠悠地吐出了最後一個字,“頭……”
她三尺青絲,跟緞子一樣,手指纏進去,立刻被萬千柔絲纏住,感覺好到讓人不想鬆手。
“呃……”御凰雪尷尬地縮回雙手,擰着裙角,別開了臉。
他低低地笑了,擰乾了帕子,給她擦乾淨小腳丫,小聲說:“臉紅什麼,我是夫,你是妻,我就算真給你洗……你也不必臉紅。”
“你經歷多,所以不臉紅。”御凰雪垂着眸子,急匆匆地刺了他幾句,“你可別告訴我,你一個大男人……就算和她……沒事,那你還有好多夫人呢。”
“嗯……是有過。”他長睫輕輕掀開,滿臉溫柔地盯着她看。
“走開。”御凰雪頓時又不舒服了,
有過吧?你聽,是有過的!所以說,他也會給別的女人這樣洗過腳,洗過頭,甚至洗過澡的。
御凰雪的醋勁來得莫名其妙,生也生得莫名其妙,她悶悶地扯下身邊的一根狗尾巴草,往他的手上打,“走開,快走開。”
但帝炫天就是吃她這一套,蠻橫也好,不講理也好,反正看怎麼好。他由着她無理取鬧,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往他身上亂打。
侍衛們遠遠看着,被震動的程度超過了當日看到他一人一馬,揮刀衝過千人敵陣。
那個冷漠到不會笑,冷酷到誰的命都不是命的帝炫天,他就由着一個小妾在他面前放肆,還給她洗腳。
這女子是美,但也不至於讓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如此彎下他高貴的腰,像哄孩子一樣哄着她。
“喏,給你。”帝阮編了只花環,笑吟吟地過去,給御凰雪戴在頭上,“錦珠兒別生氣了,弟弟也別生氣了。”
御凰雪擡頭看他,若他臉上的疤痕治好了,不會比帝炫天差。
真可憐!
生在皇家,真可憐!就算他現在回來了,錦衣玉食,但失去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帝崇忱也沒有給他封王位,人人都叫他阮皇子。皇后在一天,他能好一天。若皇后死了呢?他的弟弟們,又怎麼會真的善待他?
“謝阮皇子。”她扶了扶花環,衝他一笑。
“錦珠兒笑了,哈哈,弟弟你看,錦珠兒笑了。”帝阮立刻高興起來,跪坐下去拉她的手,笑眯眯地說:“錦珠兒不要生氣了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帝炫天想拉開他,被御凰雪制止住。
“阮皇子,我頭疼,我不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了。”
“在山上呀,我在山上砍柴,你在山上唱歌,你穿着一身翠色衣衫,好看極了。”
其實御凰雪是覺得帝阮認識的錦珠兒是她逃出去的姐妹,都是御家女兒,在容貌上多少有些相似的。尤其是錦妃生的女兒,在眉眼間和她有六分相像,比她大兩歲,早早出嫁了,給京中曹大人家裡做兒媳。她也逃出了那場大亂,也不一定啊!
“嘶啦……”帝炫天從袍擺上割下一片布,把御凰雪的腳包起來,小聲說:“我們回營吧,還有正事要做。皇兄也回宮去吧……”
“我和錦珠兒在一起。”帝阮笑嘻嘻地站起來,伸手拉御凰雪的衣袖。
御凰雪由着他把自己拉起來,和他一起慢慢往外走。
“那我唱的什麼歌?”她又問。
帝阮揮了揮手,張嘴就唱,“若爲此絃聲寄入一段情,北星遙遠與之呼應,再爲你取出這把桐木琴,我又彈到如此用心。爲我解開腳腕枷鎖的那個你,哼着陌生鄉音走在宮闈裡,我爲君王撫琴時轉頭看到你,絃聲中深藏初遇的情緒……”
這是宮中曲!
不知哪個朝代流傳下來的,琴師深戀着榮寵加身的貴妃,在孤寂之中每夜對月撫琴。貴妃每晚聽着,漸漸動情,以笛音相和。某日終被皇帝看破,貴妃被絞死,琴師被車裂……
帝阮的嗓子很啞,被毒傷過,但是唱起這首歌,滄桑有情,擊中人心。
這麼說,他的錦珠兒,真是從宮裡走出來的人?
御凰雪突然覺得和他親近了許多,你看,她身邊的人漸漸都回來了。十三哥可能活着,還有她這位不知是誰的姐妹,也活着呢!
老天爺,這是不是對她的補償?
【這首歌是音頻怪物的《琴師》喜歡的姑娘可以搜來聽聽,我聽的是古箏版的純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