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二人的對話,陸雲雙的臉慢慢脹紅,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
一陣秋風卷着落葉闖進窗子,正落在陸雲雙的腳邊。
“咳……”陸雲雙咳了起來,一聲比一聲急。
“雲雙你回去歇着吧,皇子們的老師,朕會選擇好,你安心養着就是。”帝炫天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
“是,臣妾告退。”陸雲雙給二人行了禮,轉身出去,邊走邊咳砦。
“雲雙的身體這麼差了,御醫沒有一點辦法嗎?”御凰雪眉頭微擰,小聲問道。
“慢慢調養吧。”帝炫天撫着額頭,眉頭微皺鰥。
“又痛了嗎?”御凰雪俯下身,手指頭摁到了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動。
“還好。”帝炫天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坐了起來。
“是不是國庫的事?”御凰雪輕聲問。
“對,父皇這幾年好大喜功,喜歡大興土木,那個壽辰石就用了上萬兩黃金,還有他建的佛壽宮,佛壽塔,多達上百個。”帝炫天拿起硃砂筆,繼續批摺子。
“拆掉啊。”御凰雪手指頭動動,笑着說:“拆掉換錢。”
“怎麼拆?木頭建上去,玉石雕出來,那就不是錢,是石頭了。”他有些氣惱地說道。
御凰雪雙手托腮,盯着他看了會兒,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怎麼了?嫌我窮?”帝炫天故意板着臉問。
“不是,我是在想九王爺的話。他說你不太會管錢,原來是真的。你手下就沒有幕僚,替你出謀劃策,籌集銀兩?那我問你,那青衫軍是怎麼撐到現在的?天天吃樹皮草根不成?跟着你打仗闖天下,好可憐哦,肉都吃不到。”
御凰雪拿起另一支筆,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帝炫天輕笑,沉聲說:“有是有,但只能維持青衫軍的開支,再拖几上一年半載拿不下天下,確實要發愁了。”
“你們的銀子怎麼來的?”御凰雪好奇地問道。
“我有兩個銅礦,青衫軍化整爲零,在每個郡都有一個村子的人基本上全是青衫軍。平常種地,經商,自給自足。但只要打仗,隨時就可以召集起來。”他小聲說道。
御凰雪想了半天,還是沒能明白。
“可是整個村子裡的人呢,被你們殺了嗎,還有,你召集他們打仗去了,那官府一看就知道有問題了呀。”
“那幾年,帝御兩家經常打,御氏皇族越打越輸,人打沒了,就從各地方去強召男丁,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男丁被帶去戰場。當然,也不會有幾個人回去。加上旱災,水災,蝗災,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人就那樣跑光了,死光了。我一面帶着大軍往這邊打,一邊把青衫軍留在那些村子裡,頂替了他們。”
帝炫天看了看她,見她臉色沒什麼變化,才繼續往下說。
“青衫軍是奴隸和從軍營裡挑出來的低等士兵組成的,年輕,有衝勁,忠心。這幾年我讓他們停在各郡,暗中培
植勢力,替我除掉與我作對,阻擋掌
權的人。你知道我奪位登基,爲什麼各地都風平浪靜?”
御凰雪明白了,因爲各個地方都被他的人控制住了!這幾年下來,他已經把勢力無聲無息地滲透到了各個角度,哪些人可以拉攏,哪些人應該除去,他早就辦得妥妥當當的。
“難怪奪位登基這樣的大事,就連天下文人也沒有一個跳出來罵幾句。”她往前俯,筆尖在他的鼻子上點了一下,“皇叔,你這個人的心思太縝密了,真會織網,真沉得住氣。”
“我也覺得自己很沉得住氣,昨晚那種情況下,我還放過了你。”他終於看完了一個摺子,笑着說:“還有,我是王,是將軍,我所要做的就是掌控大局,怎麼可能還滿心思琢磨去賺銀子?”
“帝炫天,我幫你賺銀子唄。”御凰雪眼睛眯了眯,嬌聲說道:“我感覺我們就是夫妻店,我出主意,你執行。”
“膽大包天,你敢讓皇上執行你這小女子的命令。”帝炫天擡起筆,往她的頭上拍了一下。
“出門你當家,關門聽我的。”御凰雪鑽進了他懷裡,笑吟吟地擡頭看着他說:“真的,我有辦法把你的這些佛壽塔,佛壽寺變成錢。”
“嗯,怎麼變?”帝炫天慢吞吞地問了句,視線重新回到了摺子上。
“帝炫天,我沒和你開玩笑啊。”御凰雪搖了搖他的肩,輕聲說道:“國庫空,但富人家裡可不空。你想想,修這些東西都是花了銀子的,真正用出去的有多少,又有多少落進了旁人的口袋?”
“那也不能強行勒令他們拿錢出來。”帝炫天搖搖頭,嚴肅地說:“朝堂之事,講究制衡。官
員喜歡抱團,只能利用他們互相之間的關係去平衡朝堂中各種矛盾。嚴令他們拿銀子出來,在這種時候起不到好的作用,反而讓他們滋生作對的心,團結一致,和我作對,只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吐出來。”
“這樣……”御凰雪雙手託着下巴,盯着他看了
會兒,跳起來,笑着說道:“皇叔,說到底,你就是心思多。”
“哪個王者是單純如水的?都是一副腸子轉九道彎。”帝炫天也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頭,寵溺地說:“所以呢,我只要你簡簡單單的不讓我擔心就成了。”
“我還是想給你賺銀子呢。”御凰雪在他的懷裡蹭了幾下,輕快地說道:“你先讓他們吐出一部分。這些佛壽塔什麼的,立在那裡,空在那裡,完全是浪費。我們把它們變成銀子纔是王道。”
“你有什麼好主意?”帝炫天把摺子推開,專心問她。
“佛塔都在哪些地方?”御凰雪認真地問。
“京城修了九座,在各大名寺裡都建了新塔,爲他增福。”
“天,修這麼多,怎麼一天壽命也沒有增加?”御凰雪誇張地瞪了瞪眼睛,笑了起來。
帝炫天知道這件事最討她歡心,笑了笑,沒出聲。
“對了,今早出去時遇上了兩位側妃,我已經讓人給她們置了宅子,讓她們出宮去了。那幾位夫人跟着你的時間久,你中蠱之事我琢磨着一定和她們其中一人脫不了干係,所以暫時留着她們,你就給她們封個貴人什麼的,這樣也能堵住那些老頭兒的嘴,免得天天說我霸道,獨佔君寵。”
御凰雪連珠炮一樣的說完,發現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碰了碰他的手肘,不滿地說:“怎麼不理我?”
“你安排就好了,你高興就行。”他有些懶懶地說道。
“都跟過你,叫了你這麼久的王爺……對了,宮梅芬和你什麼淵源,爲什麼你留着她?”御凰雪好奇地問道。
“她父親是我的一個謀士。”帝炫天撈起她一縷秀髮在手裡把玩,隨口說道。
“也死了?”御凰雪好奇地問。
“活着,打理銅礦。”
“唷,原來這位岳父是財神爺呀。”御凰雪瞪他,小嘴巴嘟了起來,“難怪你對她那麼好。”
帝炫天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什麼時候對她好了,一個月纔看到她一回。”
“那、那、那,你還想看到幾回?”御凰雪忿忿地說道。
帝炫天啞然失笑,用她的髮梢往她的小嘴巴上打,“我想每天看到,怎麼樣?”
御凰雪皺着眉頭,往他的額上撞了過來。
“不行,你得日日夜夜看着我,不許看別人。陸雲雙不可以,宮梅芬不可以,別的女人都不可以。”
“是,我的皇后。”他笑出了聲。
“哎呀,我也魔障了。”御凰雪捂了捂臉,不好意思地笑。
她的心情還從來沒有這樣好過!帝炫天知道她是爲什麼,那件金鳳袍確實讓她滿意了。
“我這些東西,怎麼洗乾淨?”她歪着脖子,指着瑣骨處問他。
“爲什麼要洗,朕晚上還要好好欣賞。而且朕說了要辦到的事,一定要辦到。”他眸子裡的光沉了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御凰雪楞了一會兒,跳起來就走。
“小御兒,會舒服的。”他故意大聲說道。
御凰雪捂着耳朵,飛快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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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衝進了梨花林裡,她才稍微平靜了點。
“回宮嗎。”藏心低聲問道。
“我們去園子裡,看看我的大金馬。”御凰雪點點頭。
小金這些天一直放在花園裡,任它四處遊蕩。餓了就吃花花草草,困了有時候就睡在園子裡,有時候回梨花宮。花園裡的飛鳥魚獸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而且漸漸喜歡在它身邊走動。
帝炫天是宮裡的王,小金是這些飛鳥走獸的王。
御凰雪走進園子,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花叢裡的小金。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正追逐着一隻小雀兒的身影,直到小雀兒落在了枝頭,它才甩了甩尾巴,看向別處。
它比以前看上去柔和多了。
“皇后娘娘。”照看它的太監宮女們跑過來給御凰雪磕頭,齊呼千歲。
小金聽到了動靜,扭頭看了一眼,邁着驕傲的步子往花叢深處走。
御凰雪慢步跟了過去,折了兩朵月季花,一朵戴在耳邊,一朵捏在手裡輕輕轉動。
小金的步子不快,走幾步還停一下,看看枝枝,看看鮮花,再悠哉遊哉地啃一串果實。
御凰雪走近它了。
它立刻轉過脖子,瞪向她,尾巴高高地甩了起來,前蹄在地上輕刨。
太監們嚇壞了,趕緊跑過來,想勸御凰雪離開。
御凰雪也有點怕,怕這傢伙又兇性大發,一角頂穿她的肚子。
但是小金只刨了幾下,就繼續東張西望去了。
御凰雪大着膽子把月季花戴到它的耳朵邊上,再順手撫了撫它光滑的金鬃毛。
小金的毛皮實在太漂亮了,金色的緞子一樣,陽光一照,光彩奪目。奔跑起來,鬃毛高高地甩動,就像一道流淌的金光。
看着小金沒露出反感和攻擊的樣子,御凰雪膽子更大了,抱住了它的脖子,親暱地把臉貼了上去。
宮奴們看呆了,想靠近,但又怕小金髮怒。但若不過去,皇后被馬給踢了頂了,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
場面靜了會兒,御凰雪松開了小金的脖子,小聲說:“你已經習慣了嗎?如果你想回家鄉,我就安排船,送你回去。”
小金甩了甩鬃毛,眨了眨水汪汪的黑瞳,用腦袋輕輕地在她的胳膊上蹭了幾下。
“是想回去吧?那好,我給你準備船。只是,我都不知道怎麼才能到你的家鄉,也不能去問世子,我怕他把你又捉回去。我們先不要着急,我給你安排好了再走,好嗎?”御凰雪小聲說道。
小金打了個響鼻,前蹄一彎,跪坐了下去。
“我,可以坐在你的背上?”御凰雪驚喜交加,彎下腰問它。
它擡起頭,溫柔地看着御凰雪,用尖尖的角勾住了她的裙襬,把她往身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