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如何破血咒
顏墨璃的最後一句話,如輕輕一擊在一層薄冰上,卻仿如,發出驚天動地的碎裂之聲,秦邵臻只覺得腦子裡一下炸開了,他幾步就衝至牢籠之前,欲圖揪住顏墨璃時,卻因隔着籠子而止步,他耳膜轟鳴不絕,頃刻間臉色慘白,雙脣再無一絲血色,幾乎不信自已聽到的,他近乎失控地喊,“你是說……你是說,我與鑰兒的錯過,是因爲顧奕琛的算計?”
如果真是顧奕琛的算計,那就代表了另一個答案——他並非顧奕琛的轉世!
顏墨璃瞭然一笑,帶着暢快淋漓的情緒看着秦邵臻的情緒在自已面前漸漸崩潰,發出極怪異的“咯卡咯卡”笑聲,“阿臻呀,你怎麼能信東閣那半桶水?在龍淹潭下,姚迭衣將你的魂魄從顧奕琛的身體逼出來時,你搶走了顧奕琛的精魄,精主形,所以,東閣既天生赤眸,看到了你的形魄,認錯了主子……”
因爲秦邵臻近在咫尺,五官在她的眼前清晰起來,尤其是那一雙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這——讓她的情緒變得高漲起來,她不自覺地撫了撫額角的鬢髮,顯出略爲含羞的小兒女姿態,可當那指尖裸露的骨頭劃過她光禿禿的腦袋時,她全身一顫,便懨了下來,縮縮的避開秦邵臻的雙眸,眸光黯然地盯着自已枯焦、乾涸,如沙漠千年乾屍般的肢體,慘淡一笑,乾枯之聲漸響,“還是言歸正狀吧……”
因爲灼魂開啓了她的天眼,她看到了姚迭衣跳下龍淹潭後,顧奕琛也隨之跳下——
她看到,在龍淹潭下,姚迭衣拼着最後一道靈力,將石碑的魂魄從顧奕琛的身體裡逼出,石碑在離體的那一剎那,從顧奕琛身上奪走最後一道未修練出來的精魄——
而後,姚迭衣的靈魂脫體而出,纏住石碑的三魄七魄,併成功奪走石碑的靈慧魄,姚迭衣將這一道靈慧魄與自已的靈慧魄一起封印——
顧奕琛看不到魂魄相爭,他拼命地遊向姚迭衣漸漸沉下的軀體!
顧奕琛將姚迭衣從龍淹潭下抱出——
她看到顧奕琛動用了十萬的大魏降士去西海運回西海神木——
她看到一撥一撥的影衛被派往極地尋找冰蠶,織出一件一件的天蠶衣,護住姚迭衣的軀體——
她看到挽月小築撥地而起——
她看到鳳凰寢宮中,姚迭衣仿若活了般靜靜地躺在顧奕琛的懷中,小腹已然隆起,彷彿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孕——
“怎麼可能?”雲隨天失聲,“龍淹潭是什麼地方,就算是一個有武功的人潛入,亦會被暗流所傷,何況是一個孕婦!就算姚迭衣不是尋常人,可她腹中的孩子怎麼可能保得住!”
宗政博義神色擔憂是看了帝王一眼,悄然伸手輕輕扯住雲隨天,示意他坐下。
宗政博義是秦邵臻最貼心的心腹,知道東閣曾告訴秦邵臻,蒼月的新帝顧容月就是百年前姚迭衣所生的兒子。
這些年,秦邵臻頂着重重壓力,被賀錦年步步相逼,一直沒有放棄,也是因爲,他心中執念着,他和賀錦年之間有一個孩子存在,或許有一天,有了這一份的骨肉相連,能化解所有的誤會!
而現在,顏墨璃的用無數的證據指出,秦邵臻並非是顧奕琛的轉世!
顏墨璃嘴角木然一扯,解釋道:“姚迭衣發下血咒,跳下龍淹潭,顧奕琛拼死從龍淹潭下帶回來的僅是一具會呼吸的活屍。姚迭衣的靈魂早已脫體……肉身已經流盡聖血,剔盡靈根,按理,根本受不住龍淹潭下的暗流,不出片刻,肉身便會被摧毀。可偏偏她腹中的那一息靈胎,擁有姚迭衣的血脈,擁有姚族後人天生的異脈,不過是個未成形的血脈,便護住了她的母親!”
言及此,顏墨璃不自覺地撫上自已的小腹,冷笑一聲,擡眸瞭然地看着宗政博義,“顧容月並非是顧奕琛的骨肉,宗政大人,想知道,就繼續聽——”
她看到顧奕琛白天上朝,夜裡宿在挽月小築中,爲了喚醒姚迭衣,他開始修習上古遺族札記下冊。
因爲徹底擺脫了石碑的禁錮,顧奕琛已能完全主宰自已的思想,加上修習了上古遺族札記的下冊,有了一定的靈力修爲,他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想通,便馬上派影衛去川西沼澤,尋找姚夜辰的下落。
犧牲了無數的影衛,皆以失敗告終。
顧奕琛一怒之下,親領五萬精銳騎兵,日夜馳騁至川西沼澤,命騎兵晝夜不停要朝着川西沼澤射箭,箭上帶着傳單,命姚夜辰三天後出現在他的面前,否則,帝王會將數百車的砒霜和硫磺源源不斷地倒進川西沼澤,讓毒藥滲進川西沼聖裡的每一條暗流中,將這裡的所有生靈、活物、植被盡數毀滅——
當夜,姚夜辰帶着那簡兒的少年出現在了顧奕琛的帝王營帳之外,佇立在夜色之中!
“十四年未見,族長大人風彩依舊!”顧奕琛闊步而出,明黃的龍袍掃過草地上的露珠,很快,便沁溼了一片。
川西沼澤是蒼月大陸上最陰寒之地,便是沼澤外延區域,雖無毒蟲蛇蟻,但也因爲太過潮溼陰寒,並不適合人的居住。
姚夜辰微微一笑,並不否認顧奕琛的諷刺,默認了這麼多年,在姚族聖地中出現的不過是他的一個替身,真正的他一直在川西沼澤陪伴他的愛人。
“你長大了!”姚夜辰看着眼前的少年已完全不同昨日風彩,那一雙桃花眸早已斂盡天生的脈脈含情,沁着一層濃濃寒霜,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亦是一副睥睨衆生的霸氣!
顧奕琛瞥了一眼姚夜辰懷中的少年。
此時,少年的下頜輕輕抵在姚夜辰的肩頭,對顧奕琛的出現仿若毫無查覺,那一雙飄渺如霧的雙眸半睜半闔看着天上的一輪明月,那精美弧度的側臉在月色下渡上一層銀白,那精緻的鼻樑,那彎蹺如翅的羽睫,那血色不明,卻天然潤澤脣瓣……。
顧奕琛並不掩飾眼角的那一抹憎惡,收回眸光時,冷漠地開口,“具備如此的美貌,難怪族長大人如此瘋狂,連族人被屠,女兒、兒子雙雙不幸,也未曾引你現身!”
那少年倏地擡首,眼圈倏地發紅,看了一眼顧奕琛後,眸光定定地落在姚夜辰的臉,帶着迷迷糊糊的神情,“這個人在是生我的氣麼?”
“不是!”姚夜辰伸出手,在少年的眉心輕輕撫着,帶着微微的呢喃,極輕極緩,“乖乖睡吧,簡兒……”他眸光淺醉,看着少年的眼皮漸漸沉重,最後安靜閉下,方擡首,眸光冷漠,“有些意氣的話不必說出口!”
顧奕琛嘴角一勾,開門見山,“說,迭兒在哪?”
姚夜辰一生不曾被人如此無禮對待過,既便是丹東的歷代帝王,也是匍伏在他的足下,俯首稱臣。
顧奕琛森冷一笑,“姚族祭壇已毀,族長就算靈力蓋天,朕乃天地九五之尊,你的術法施不到朕的身上,可朕,五十萬的鐵蹄,時時刻刻都能將你二人逼得無立足之地!”
姚夜辰啞然失笑,雙眸波瀾不興,“迭兒的魂魄已不在蒼月大陸之上,她已經去了異世,不僅是這一生,恐怕生生世世與陛下都不再重逢!”
“去了異世——”顧奕琛退開一步,他修習過上古遺族札記下冊,對異世的存在也僅是略爲知曉,驚慌錯亂倏地浮上臉,眸中閃過巨痛,喃喃自語,“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既便相遇,亦只會錯過……”絲絲怒氣和憤恨便這樣從那一雙沁了血絲的桃花眸中剝離而出,“爲什麼,迭兒爲什麼要下如此絕情的怨念……”
那一瞬間,顧奕琛竟有心肺皆碎地感覺,好象一道利劍直直劈開他心房外的堅殼,撐了許久許久的意念終於在這一剎那崩坍,整個身子霎時彎了下來。
姚夜辰微微一嘆,平靜的神情掠出一絲少見的凝重之色,“迭兒已修習了上古遺族札記上冊,她已然看透她和你的三世,這三世,你皆因她不得善終!”
“緣何?”
姚夜辰淡淡一笑,“在蒼月皇宮中,迭兒爲了迫出石碑離開你的身體,將莉兒的靈魂壓制在老鼠的體內,由此,迭兒和納蘭莉之間的恩怨會結上百世之久!莉兒擁有姚族血液,又修習了上古遺族札記上冊,她已獲得了不死之身。且,她在川西沼澤中修練,戾氣漸長,遲早會與邪靈締盟,修習白族至陰至邪的巫術,屆時,她會憑着迭兒身上的聖血和靈根,生生世世追尋迭兒的轉世下落,不死不休!只要你和迭兒在一起,就會受迭兒的命運所累!”
“所以,她不得不立下血咒,遠離於朕?”顧奕琛的聲音極輕,疑問的聲線裡竟然帶有緊張地輕顫,那股沉篤的瞳孔墨色一點一突地聚集,“朕認爲,這不是主要原因,因爲朕瞭解迭兒,迭兒亦瞭解朕,朕與她只要能相聚,便是世世不得善終,又當如何!朕不信迭兒,僅爲了生死一命,情願與朕緣盡於此世!”
人,終需一死,所謂善終又是什麼?是不是人人所求的家人圍在榻前相送,無疾老死?
可若一生遇不得傾心之人,活着又有何意義?
姚夜辰漠然一笑,眸中不無讚賞,“迭兒在龍淹潭上流盡聖血,剔盡靈根之前,已然在龍淹潭下設下結界,準備誘捕石碑靈魂,並將其靈魂困在自已的眉心,封印住,讓石碑既便修出魂魄,因爲魂識不全,也不過僅能三世爲人。同時,迭兒看到,未來三世,石碑的轉世命運依然會與迭兒相纏,若兩人不慎成了夫妻,迭兒的眉心靈慧魄封印將自行解開,石碑的魂魄齊全,記憶將全部被喚醒,他是天地的一股戾氣,一旦收勢不住,將危及蒼生。”
顧奕琛緩緩傾直身體,上前一步,直直佇立於姚夜辰身前,那一雙桃花眸亮得象吸食了日月精華般,灼灼逼人,“族長之意,迭兒的血咒可同時應驗在她與石碑身上?因此,立下血咒,亦在防止與石碑結下夫妻之緣!”
“是,石碑是在你身上修練出自已的三魂六魄,他的靈魂氣息與你近八成相似。石碑與迭兒今生的糾纏,註定迭兒與石碑間結下的不解之緣,亦註定了轉世的迭兒若與石碑相遇,會受這一道熟悉的氣息所吸引!”
顧奕琛臉如死灰,“迭兒去異世,也是爲了避開朕與石碑在轉世中相逢!”
“迭兒立下血咒後,她深瞭解你必然會不肯罷休,必要找到她爲止,可這血咒既然已下,你們若相遇相愛,必受血咒侵身。就算你們世世代代錯過,但是,一旦遇戰爭,百姓死傷達數十萬,天地戾氣集成,亦會觸發血咒,傷及你和迭兒,這便是迭兒的靈魂離開蒼月的原因,她所去的地方,完全不同於蒼月,那裡雖有紛爭,但不會觸發大規模的死亡!”
“族長必知,血咒的破解——”
“可解,但難的是……。迭兒已在異域轉生,要將她的靈魂帶回蒼月,蒼月大陸上,唯有納蘭莉方有這個能力!因爲她擁有姚族血脈,又是女兒身,不受祭壇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