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終章完

37 終章 完

還有,月的好基友:青青的悠然的新文《繡色可餐》已經開坑,她年底填,親們相信悠然的坑品和作品質量,悠然出品,必屬精品。

新文《天賜良媛》已開坑了,有讀者形容篡後是鞭子,良媛是糖,想療傷的,可以去看看月的新文,文風不變,只是走爽文的路線。情節依舊獨創。

親們,篡後終於要說一聲再見。

------題外話------

如今,陽光下,少年臉上的陰霾已散。

好在賀錦年的第六感發揮了作用,早早就把自家弟弟轉移,不但讓卓昊煬撲了個空,還親自動手暴打了卓昊煬一頓,錄下了視頻,事後得意洋洋地給紀意文欣賞。

顧城風以爲此事就此告一段落,誰知道,卓昊煬反更加瘋狂,從尼泊爾請了僱傭軍想從他手上搶人。

卓老將羽若潼接到卓家,待她如卓家兒媳。

半月前,從s市傳來消息,羽若潼在卓老的授意下,通過人工授精,懷上了卓昊煬的孩子,還是雙胎胞。

爲了讓他的精神也早日恢復,顧城風目前禁止卓昊煬的一切探訪。

移居中此後,紀意文的身體恢復很快。顧城風不知道少年受了血咒後,神識何時會恢復,不過不用緊,只要他在這時空一天,他就會照顧他,直到他醒後,他將上古遺族札記上冊給他修習,屆時,不要說一個卓昊煬,就是十個卓昊煬,也拿他無可耐何。

顧城風展顏一笑,回以揚手。

紀意文“噗嗤”一聲,笑倒在姐姐懷裡,賀錦年順勢將一顆車釐子塞進了紀意文的嘴裡。

此刻,亭臺下,賀錦年與紀意文坐在木質扶椅上悠閒地曬着太陽,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賀錦年轉過了半個身,揚起笑臉,而後,雙掌圍成圈,放在嘴邊,大喊,“對面的哥哥看過來,看過來,這裡有美女帥哥任你採。”

眼前,深蘊在阿爾卑斯山上晶瑩純潔的白色火絨草將整座的後山點輟成一片雪白,山腳下,是成片成片的綠蔭地,那裡已改建成中國傳統的樓臺亭榭。

顧城風推開門,站在二樓的陽臺上。

傅康寧果然不負衆望,出手不凡,上任不到三天,就開始僱用國際職業會計師盤點這些年傅氏流失的財產,他相信,不到半年,傅家的幾個兄弟,就得乖乖把這十多年吃到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

可這個女孩自強不息,憑着智慧擺脫喬氏母女及肖慶國的算計,活得如此精彩。

顧城風助傅康寧提前接管傅氏藥業。對於這個女孩,顧城風心有愧疚,因爲她代顧念錦承下了納蘭莉所有的報復,一個出身名門的女孩,卻自幼承受災難,落到誰的身上,都不見得有好下場。

納蘭莉擁有姚族一半的血脈,她遲早會恢復神識,最好的辦法,就是她打入賤籍,讓她永遠翻身的機會。

至於納蘭莉,顧城風令人將她賣到泰國,並留了兩個保鏢盯住她,不讓她逃離半步。

喬茹被傅偉年趕出傅家,而她嫁給傅偉年前,幾所私人財產因涉嫌違法所得,被國家凍結,因生活所逼,只好再次下海,參演了三級片的一個被人施暴的小角色。

此時,他已移居此處三個月。在兩個月前,肖慶國因爲受賄被紀委雙規,他和喬茹的關係也相應暴光,傅偉年當既對年幼的女兒和兒子做了dna測試,結果,一個都不是他的。

“那行,年度分紅時,我一定記得給你減個零。”顧城風淡淡一笑,掛了電話。

“boss,你不能這樣對我!”沈時捷在電話裡吼着,只差拍着胸膛,“我不做撈什子的ceo,一年五千萬我也不幹,我還是喜歡做您的總秘,只要您回來,我給您打雜也行。”

半年後,瑞士採爾馬特里鎮。

可於他,這份愛來得太快、太猛,讓他甚至沒有發覺到自已的沉淪,一個巨浪就咂了過來——

它讓人無從選擇,亦,無法選擇!

愛——是一種超越意識的東西!

也體會到了一句話: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的眉頭,連着你的心臟!

他現在明白了,爲什麼孔三在媒體面前寧願與孔家斷決關係,寧願揹着不孝的罵名,買下整個華夏實業,也要如此維護紀寧夜!

卓昊煬一夜無眠,一張臉冷得快榨出冰來,“易家寧,你最好馬上處理掉微博,我不想意文任何信息傳上網絡。”

紀意文一夜爆紅,各個熱門網站、貼吧、熱門微博除了關於孔劭寰的話題外,幾乎被“席書泠”的照片,易家寧第二天馬上以席書泠的扮演者“憶文”的名字,建立微博,剛認證完,粉絲就漲了百萬,嚇得易家寧手都抖了起來,把鏈接發給卓昊煬後,不到一分鐘就接到卓昊煬的電話,興奮得易家寧仰頭嘶吼,“boss,小意文要火了,您一定想辦法把他簽下。”

但令卓昊煬和易家寧都沒想到的是,易家寧當日首映的電影人氣絲毫未受影響,只因爲……席書泠!

顧城風三分鐘的鏡頭,刷新了當晚的收視率,同步的網絡視頻,留言達幾百萬條,刷新了網站的記錄。

“昊煬,他是我家人,這事,沒商量。何況,我沒追究你軟禁他,已算是念在多年相識的份上。”顧城風說完便掛了電話。

“孔三,我們認識多年,這事,你看在兄弟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放心,我會給意文一個交待。”

“昊煬,除非意文願意,否則誰也別想強迫他!”

真是太陰了,居然聲東擊西。

卓昊煬沒想到的是,到了醫院病房,紀意文已不在,等待他的全是被綁了手腳的保鏢,他馬上掏出電話,打給顧城風,“孔三,事情不是這樣做。”

這些天,他幾乎把醫院當成了家,一有時間就卻陪伴他。

連日雖然不反抗,但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也夠卓昊煬傷神。

紀意文身體恢復並不好,除了身體上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創傷。

名人之約節目結束,卓昊煬從電視臺驅車回醫院。

康舒華臨死之前,曾委託人找過孔景容,想讓他知道,她爲孔景容生了一個女兒傅康寧,這消息被她截下……。

她很快知道肖雅婷一直暗戀孔景容,所以,她利用肖雅婷,讓康舒華誤會了孔景容一邊忽憂她要與妻子離婚,另一邊卻與肖雅嫁,心灰意冷之下,閃電般地嫁給了傅偉年。

孔景容回港後,和她提出離婚,她一氣之下,帶着兒子遠走英國,由此認識了肖雅婷。

誰知道,在一次國際醫學交流會上,孔景容與康舒華再次相遇,兩人誤會解開。

隨着兒子孔劭寰的出生,她以爲這段婚姻終於穩固。

後來孔景容和康舒華相愛,是符鳴凰向孔家老太太獻策,讓他們二人分道揚鏢,隨後,孔景容答應了孔家與符家聯姻。

康舒華是a市著名心血管專家康老的女兒,才華出衆,在南大頗有名氣。

當年,孔景容雖是孔家的嫡子,但對金融並不感興趣,大學時,先擇了醫學專業,成爲已故醫學泰斗肖仲庚的學生,他的女兒就是肖雅婷,也在南大學醫。

後來我們好不容易重逢,誤會解開,你又和肖雅婷唱雙簧讓我離開他,現在,報應來了——

符鳴凰,當年你設計讓孔景容誤會我和傅偉年,讓我們分開。

只是到了獨處之時,眼淚再也控不住地流下,夜裡,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康舒華的陰靈就在身側,看着她,似乎在嘲笑:

當真相揭開,她覺得天底間一片灰濛濛,她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孔園,也不知道自已是如何面色不變地與所有人打招呼。

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後,再次撥通符老爺子的電話——

她反覆琢磨孔景容的話……。及,今晨孔劭寰留給他一句:“我建議您還是問問您的父親!”

符鳴凰怔怔站在原地,待她清醒時,孔景容的車子早已絕塵而去。

所幸,當初他留了一大筆財產給康念舒存在了瑞士銀行,即使沒了孔家的產業,他和康舒華的孩子,皆能一生無憂。

“如果真有業報,第一個受惡報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罔顧人命,劭寰也不會死於意外,如果不是你符家太精於算計,引狼入室,孔家的家業也不會留落在外人之手。”

可接着,更令她震驚的話……。來了!

“好,好,好,你不信我,那你就等着再生一個殘疾的種,呵呵,這也算是康舒華的報應,搶人家老公,結果全報應在……。”話未說完,孔景容一巴掌就摔在她的臉上,驚得孔太半張着嘴,久久合不上。

“符鳴凰,我爲什麼要信你?”

“我說了幾百次你爲什麼不信,我沒有對這孩子做過任何事,你要防的是肖雅婷,她比我更恨康舒華。”孔太臉色蒼白,對孔景容的無情心灰意冷,更不願道出,其實傅康寧就是康舒華和孔景容的女兒。

可沒想到,符鳴凰這個女人如此心狠,連一個孩子也不放過。

提到此,孔景容眼底抹過怒色,“如果當年不是你動了手腳,念舒現在已經可以上學了。”他不在乎男女,原本凍卵受精成功就極爲不易,只要能誕下他和康舒華的孩子,讓他們倆的後代繼承他所有的一切,他死了,也眠目。

孔太這麼多年能忍肖雅婷母子,就是因爲她比誰都清楚,肖雅婷對孔景容而言不過是一具安全生產的機器,在她的腹中,孕育的是康舒華和孔景容的種。

孔太第二次聽到這句話,氣得再也顧不得修養,直接橫指坐在孔景容車內的肖雅婷,“孔景容,你能擔保這次肖雅婷代孕的是一個健康的兒子?”

孔景容冷漠一笑,“兒孫自有兒孫福。”

她也不想浪費口舌,直接告訴孔景容,“紀寧夜不能入孔家的門,我調查過了,這女孩在國內三次爲男人打胎,出國後,私生活更是亂得一塌糊塗,加上車禍後遺症,她不會爲孔家留下後代。”

孔家四代人聚於此,孔景容終於給了她一點臉面,步下車,與她走到路邊的長蔭下。

所以,今日祭祖剛結束,他不顧衆人異樣的眼神,攔下了孔景容的坐駕。

可她焉能忍得下這口氣,一個不入流的女孩,成爲華夏實業繼承人的妻子,當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她能怎麼樣呢?今天早上,她馬上打電話給父親,可符老還是那句話。“阿凰,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由着孩子。”

符鳴凰雙眼紅腫,緩了許久的氣,才平靜地說:“二妹,算了,兒子大了,由他去吧!”

“大姐,你倒睡得香,你知道外面都翻了天。”

“鳴鸞,什麼事?”孔太聲音倦倦,沒什麼精神。

“孔太,是二小姐的電話。”苔絲把手機遞給了孔太。

同一時間,孔太的私人助理苔絲敲響了符鳴凰的臥室。

沈福慧痛苦地抱住頭,淚流滿面,憤怒之下,突然一把掃去擺在琉璃臺上的洗浴品,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各種液體流出,地上狼藉不堪,“爲什麼,你爲了小錦的死,差點逼死自已,是我,是我救了你,我陪了你三個月,每天給你做心理疏導,讓你忘記過去,重新做人。可你……可你是怎麼回報我的,你居然要娶一個婊︵子,孔劭寰,你太過份了,太過份了……”

小錦車禍死後,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紀寧夜,一個連給她提鞋都不配的賤女人。

可爲什麼,以前他的眼裡只有小錦,爲了小錦,不惜和孔太反目。

爲什麼,她從小到大,一直嚴格要求自已,想讓自已成爲最優秀的女孩,然後,站在他的身邊。

事情怎麼會進展得如此之快。

腦子也依舊是一片混亂,想冷靜,卻始終靜不下來。

沈福慧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衝回自已的臥室,呆呆地站在洗手間的鏡前,看着鏡中穿着一身大紅傳統禮服的自已,臉上的震驚和傷痛未褪。

四周同情的眼光,讓她全身如被針扎地難受。

連着幾天,新聞裡報道的全是紀寧夜的醜聞,這樣的女人他爲什麼還要娶?

爲什麼會這樣?

耳畔裡轟鳴不絕是孔劭寰宣佈的那一句話:下個月,我將迎娶我的女友。

“啪”地一聲,沈福慧手中的咖啡杯落了地,深色的液體濺了一地。

孔家祭祖,紀寧夜沒有出席,孔太卻將沈福慧帶在身邊,現在孔劭寰居然爲了紀寧夜與孔家脫離關係。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難以置信地盯着電視屏幕,以爲是幻聽,而後,齊齊看向沈福慧。

另一邊,孔園的年輕一輩,全擠在一個大廳裡,玩牌的玩牌,打電玩的打電玩,不知誰接了個電話,馬上打開大廳的電視,正好聽到孔劭寰宣佈與孔家脫離關係……

這一先發制人的舉動果斷截住了網絡對紀寧夜鋪蓋地的報道。

顧城風對公衆宣稱與女友將舉行婚禮,這就意味着,他將女友公然納入他的保護傘內。

顧城風這次選擇不回答,接着宣佈:“我將在這個月內與女友完成婚禮,從今天開始,她所有的新聞將由華夏集團統一發布。”

主持人半張着嘴“啊”了一聲後,用力扯了一下嘴角,終於恢復正常,笑着問:“孔先生,您是孔家的繼承人,爲什麼要宣佈與孔家脫離關係,進而又收購了華夏實業,請問,這些與之前的流言是不有關?”

這可是要背罵名的!

那……。於孔家而言,簡直算是大逆不道了。恐怕,這孔三太子瘋了吧,即便是收購了他老子的產業,也沒必要當着公衆道出。

而是——拱手江山贈美人?

什麼情況,孔太子居然默不聲響地拿下江山,所以,不存在要美人,不要江山的選擇。

這個重棒比起之前的愛情宣言更加令觀衆坐不住。

電視機前,顧城風對全場的輕描淡寫一句,“我個人目前已掌握華夏集團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所以,在此之前,華夏和所簽定的享受私人信息特殊保護政策,依然生效。”

“孔先生,我個人很佩服您對愛情的執着,不過,也想替觀衆問一下,您這番言論,是否代表,你從此放棄對華夏集團的繼承?”

顧城風笑笑不語!

直播室裡譁然一聲,掌聲漸起,而後,越來越激烈,連同女主持人的臉亦飄上了幾朵紅雲,不自然地挑了一下發際,輕調了一下語調,“孔先生,您方纔是在向紀小姐告白麼?我想,紀小姐如果此時在電視機前,她一定會熱淚盈眶!”

顧城風側首,眸光似乎象穿透鏡頭,對着一個人深情告白:“她是我生命中的一切,是我一生追尋所在。這一生、這一世,或來生、或來世,無論她是否美麗、是否健康、她永遠是我一生唯一的愛!”

主持人一怔,專業令她馬上笑着追問,“看來三少是不愛江山,愛美人。紀小姐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孔先生,您能對我們談談紀小姐麼?”

導播直接愣了。

這個重磅震得連電視機前的卓昊煬也跳了起來,馬上打電話給直播室,“怎麼回事,開國際玩笑?”

話中之意,就是宣佈他與孔家脫離關係?

顧城風眉目舒展,十足的紳士,“第一件事,我將不參與孔家任何對外商業或家族內部活動。”

主持人對顧城風如此直接的開場白有些意外,旋即一笑,“孔先生,您真是直爽之人。”

顧城風略略欠身,聲音有幾分冷調:“你好,我今天來這裡,是想借此機會向大家宣佈幾件事出。”

演播室裡,女主持人以動人嗓音問好,“孔先生,很高興今晚能邀請您來我們的節目,歡迎!”

天殺的!

而他們整個劇組,又唱又跳,還象小丑一樣被主持人惡搞,結果收視率卻象蝸牛揹着重重的殼一步一步往上爬。

易家寧出了演播室,但也抑不住好奇,跑到技術部去看數據,一看,前後收視數據的對比,臉馬上綠了,更過份的是,這孔劭寰一出鏡頭,收視在蹭蹭蹭地飆升。

易家寧氣得不行,首映後,他們正緊鑼密鼓地加大宣傳,電影院的排檔也上了,這時候孔太子居然來搶鏡頭,讓他的節目成了陪襯?

“搞什麼,分明在砸老子的場呀。”易家寧幾乎把槽牙磨平,馬上打了電話給自家boss,卻很快傳來對方的忙音。

在掌聲中,一身黑西裝白襯衫,打扮得嚴肅得體的顧城風步出,在主持人的迎領下,坐在了棗紅色的單人沙發上。

當主持人突然宣佈,今晚邀請了特別的佳賓,港島華夏實業的三公子,寰宇的董事長孔劭寰先生時,全場響起了熱烈掌聲。

當晚,a市電視臺黃金檔《名人之約》採訪了易家寧及劇組原幫人馬,雖然名導和國際大明星坐鎮,收視還是比平常還略低些,主要是今日是春節,好多電視臺重播昨天晚上的春晚優秀節目。

可易家寧還會繼續拍出作品,但孔劭寰決不可能第二次上屏幕,敦輕敦重,他自然拎得清。

這時候,孔劭寰接受他們的採訪,無疑會蓋住易家寧電影的光芒。

而且,孔劭寰已經無意三次出現鎂光下,“國民情人”的身份早已引起網民的關注,加上這一次紀寧夜的不良誹聞的傳播,更烘托出了網民對這個所謂“世家公子”身份的好奇。

孔家從不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對於這個神秘的家族,神秘的繼承人,外面多少人想了解。

“你不知道我的電影剛上影院?易家寧不念緊箍咒纔怪。”儘管卓昊煬嘴裡抱怨,但臉上的喜悅還是掛不住的,“今晚九點黃金檔,我會讓他們騰出來,你最好馬上準備。”

“昊煬,你安排一下,今晚,我作爲特別佳賓,接受龍騰獨現場直播採訪,”

“我建議您打個電話給您的父親,他會給您答案。”顧城風掛了電話後,當即撥出一個號碼。

“eric,你什麼意思,你瘋了?”

活得不明白的,只有孔太一人而已。

因此,孔景容這些年幾乎不管理華夏實業,只專注自已的事。

如今的孔家已是個空殼子,孔太手上打理的大多產業,其實是在顧城風的名下,這份密秘合約,孔景容手上有一份,另一份就放在錦園的秘室中。

何況,他不欠孔家任何東西,更不懼孔太或是符家對他展開報復。

他放在心尖上人,容不得任何人怠慢。

當年,他與符老約定代替孔劭寰,在他擁有顧城風的記憶時尚好,對孔太的諸多要求皆置之不理,可記憶遺失後,他愛上了顧念錦,那兩年,小錦暗中受了孔太多少委屈,從孔太如今咄咄逼人中,可窺一二。

顧城風沉默以對。

顧城風和顧念錦剛到機場,孔太的電話追來,“eric,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居然帶要帶着這女人離開港島,連祭祖都不參加,你真是被豬油蒙了心。”

顧城風之所以不讓賀錦年知道,怕她擔心,關心則亂,而卓昊煬又是個聰明絕頂之人,稍有蛛絲螞跡,恐怕會直接帶着紀意文從他們視線消失。

卓昊煬是對紀意文心懷不軌。

剛開始,他還以爲卓昊煬在幫他解決燃眉之急,顯然,他估測有錯。

後來,還主動告訴他肖慶國和喬茹的關係。

再聯想到卓昊煬之前突然出現在f市大酒店,而紀意文那天正好在那試鏡,隨後,網絡攻擊,卓昊煬反應如此神速,從茉園接了紀意文,陪他去f市接紀家父母。

他出國在既,肯定有時間便會陪伴父母左右,如何會在正月初一扔下父母,隨卓昊煬出遊?

紀意文不在船上,反倒隨卓昊煬離船,這決不是紀意文的意願。

賀錦年覺得顧城風神色有些不對,剛想伸手摸向他的心口,顧城風擔心賀錦年察查到什麼,一指輕戳她的眉心,“錦兒,別頑皮。來,去樓上收拾衣物,我帶你離開這裡。”

顧城風打電話聯繫到遊輪,方知紀意文在大年三十那晚隨卓昊煬一起離船,倒是紀父紀母這幾天在郵輪上玩得很開心。

第二天臨晨,顧城風與賀錦年早早起身,用完早餐後,她心中掛念六月,可六月的手機卻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顧城風一手摟着她的腰,一手撫着她的長髮,她臉頰緊貼於他的胸前,雙手環抱着她,聆聽他有力的心跳之聲,誰也捨不得放手。

六月,因爲獨自承受了血咒,他不僅在遺失這一段記憶,還噩運臨身,得了尿毒症。

而顧念錦傷愈後,也忘了一切,回到紀家後,以紀寧夜的身份與六月重逢。

目的是希望,他兒子有生之年,既使想起顧念錦,也沒有機會看到那慘絕人寰的現場照片。她擔心再刺激到孔劭寰。

孔太以爲他是顧念錦的死對他打擊過大,決定讓心理醫生給他催眠,讓他徹底忘記傷痛。同時,爲了他將來永無機會想起顧念錦,她派人到瑞士僞造了那場車禍的現場。

“就那樣吧,什麼也不記得!”那時的他,心象是缺了一塊似地,每天渾渾噩噩,將自已封閉在沒有任何光線的房間裡,失眠,盜夢,畏光,體重直線下降,被心理醫生診斷爲創傷性的憂鬱症。

“好吧!”賀錦年強迫自已閉上眼,想好好養養神,可腦子裡太多太多東西,根本無法靜心,睜開眼,見他正癡癡凝望着自已,臉上一熱,又問:“城風,你後來如何了?反噬,是不是很痛苦?”

“等九點再打電話。”

“我現在,好想我弟弟。”

“六月是姚族聖子,他必定是在車禍的最後一瞬間看到未來將發生的事,爲了防止我們就此陰差陽錯,所以,他應該在你的指尖下了一道符咒。”

現在,答案揭開了。

雖然她無法理解孔劭寰爲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但心底卻篤信,這個男人值得她去信任、去託付!

知道在她背後算計的人是李玉寧後,她開始慢慢回憶起世景酒店那晚的遭遇,越想越覺得這個人很可能是孔劭寰。

賀錦年緩緩舉起手,看着指尖的胭脂痣,“六月還告訴我,如果我們錯過,這一顆胭脂痣會續起你我之間的緣份,所以……。在世景那晚,你……。”

因爲當時的六月知道,顧城風再次施術,已不單單是天譴遺忘記憶那麼簡單,而是,他將將承受嚴重的反噬,記憶會在一段時間內完全消失,不僅會把賀錦年遺忘,連同顧念錦的記憶,也無法保留。

同時,他將賀錦年的記憶在瞬間植入她大腦中,告訴她,她是賀錦年,孔劭寰是顧城風,讓她清醒後,去尋找顧城風。

六月是姚族聖子,與姚迭衣一脈相承,剛出生時,姚迭衣以自已的血餵養他,所以,兩人的血脈相融,在車禍發生時,六月施術,爲她承下所有的血咒傷害。

“六月在感應到你即將發生危險的時,他用意念告訴我,此時除了讓他去擋血咒外,沒有第二條路,可因爲你在地球的另一邊,距離太過遙遠,他需要我一同施術助他一臂之力。”

兩輛豪車在高架橋發生意外,紀寧夜的車先墜落,她的車緊隨其後。

她驅車追逐,因爲包裡有孔劭寰送給她的結婚鑽戒,當時試衣時,服務員曾提醒她別讓戒指勾壞了衣服上的刺繡,所以,她當場脫下來,放到了包裡。

那個女孩,也就是紀家養大的孩子,一時的貪念,誤了卿卿之命!

“剛走了一樓,我突然發現,我把包包丟在了試衣間內,我重回到商場,卻發現一個女孩子拿着我的包包跑了。我到了停車場才追上她,可那女孩始終不肯將包給我,反而上了她男友車。”

“我接到你的電話,你說,馬上離開,一不準坐電梯,只能走安全通道,二不準開車,只坐電車回小鎮,你們馬上通知保鏢來接應我。”儘管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她從不違揹他的意願。

可當時,顧念錦遠在千里之外的瑞士,他只好打電話給顧念錦,讓她回家,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外出。

“當時我在s市開會,突然大腦裡闖入一些信息,我看到很多畫面,我馬上中斷會議,到了休息室,我靜下心,慢慢感受,記憶突然就恢復。六月反覆用意念告訴我,血咒早已啓動,我有上古遺族術法護身,血咒難侵……。”話至此,他捧了她的臉,微微咽咽,“他說,一切將應驗你身上,留給我的時間並不多。”

可腦子裡還是亂亂的,全是復舒的記憶,她閉着眼,可怎麼也無法平靜入眼,茫茫然地想着,突然問:“我記得車禍那天,我逛街逛得好好的,你突然打電話,聲音很急,可又不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現在能告訴我麼?”

“你也睡,我看你這幾天很累。”賀錦年拉着他一起躺下,此時,對於之前網絡攻擊、孔太排斥,全成了泡沫渣,估計這會,孔太要是指着她鼻子罵,她肯定挽着顧城風的手臂,回敬,“老太太,他喜歡,老子樂意,我們渣男賤女喜歡湊一對,你有意見?”

看到她眼底的青黑,顧城風心頭不忍,他扶她躺下,自已到浴室裡擰了條毛巾,給她淨臉後,躺到了她的身邊,“好,再睡一會,我帶你回a市。”

“不,你別擔心,有靈瞳在蒼月,我不會有事,而且,這不是個平行時空,許是我在這過一輩子,回到蒼月,不過是賀錦年睡了一覺就醒的事。”賀錦年反握住他的手,如同在蒼月皇宮的四年相伴歲月,她小小年紀卻總是端出一派大人模樣,擔心他吃不好,擔心他睡不好,又擔心他心思多,小嘴開始噼嚦叭啦,“顧風,別想太多,反正我們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在這裡好好過日子,好好照顧六月,他替我頂下了血咒,恐怕要走黴運了,我們不能拋下他是不是?”

可同時,不安又降臨,他回到了蒼月,錦兒卻陷入昏迷,來到了這時空,那在蒼月的賀錦年會沉睡多久?難道,兩人又要天隔一方?

顯然,那時候的她雖然失去一切記憶,可體現出來的種種跡象表明,她是賀錦年。

在“碰瓷”視頻中,她在那輛寶馬車衝過來的那一剎那,反應速度之快及應急避險角度的刁鑽,根本不是一個普通人所能表現出來。

如今想起,顧念錦自小被他嬌養,人情事故皆不通,可失憶後,被紀家領回,她卻獨自抗起全家的責任。

不過是轉眼之間,顧城風仿如天堂和地獄走了一遭,此刻,他無比感激六月,把他的小錦喚到他的身邊。

顧城風欣喜之色溢於言表:“你在蒼月中蠱昏迷時,正適這個時空六月施術,將數於錦兒的記憶灌進你的大腦時刻,許是陰差陽錯,你的靈魂就在那時候,穿越時空,到了這裡。”

賀錦年眯了一下眼,馬上道:“我收到你從大魏建州寄過來的信,說你已回到蒼月大陸,然後……星妃出事,我到了她所居的小夜巷尋找墨龍鑰的下落,被傅王叔派來的殺手用蠱傷了,後來……。後來,我昏了過去,就……就……想不起來了……”

這決不是偶爾,很可能在蒼月時,發生了什麼,錦兒的靈魂來到了這個時空,與他相會。

“你是錦兒,天,我的天,錦兒,是你,是六月,我……感謝六月,他竟能……”顧城風心臟不受節制地亂跳,他的聲線顯得顫抖而語無倫次,“錦兒,你仔細想想,你停留在蒼月的記憶在哪?”

就如納蘭莉,在不同的空間,在蒼月和現代共同存在。

除非,六月在一瞬間將賀錦年的記憶灌進顧念錦的大腦時,無意中貫通了顧念錦與賀錦年的靈魂,兩人渾成一體。

除非——

而上冊,被他所收藏,六月尚未修習。

或許,六月可以施術將屬於賀錦年的記憶強行灌進顧念錦的大腦中,但絕不可能恢復她的第六感覺,因爲這是屬於姚族才擁有的靈魂印記,在抹去之後,要喚回,只有上古遺族札記的下冊方有記裁。

怎麼可能,他已用術法抹去顧念錦特殊的第六感覺。

她吃了一驚,怔怔看着自已的手,茫茫然地點點頭,“是,我剛纔好象自然而然就知道,你在想什麼。”

顧城風的心猛地一揪,突然大腦某根神經仿似受了刺激,倏地捉住她的手,“你可以通過人的血脈感受對方的意識?”

手心裡傳來男人沉重的心跳聲,她淚肆意而流,啞聲道:“城風,你沒有背叛錦兒,就如同申鑰兒被秦邵臻吸引,那是因爲秦邵臻擁有與顧奕琛相近的魂魄氣息,她失了姚族血脈,認錯了人……。如同紀寧夜愛上了路鬱也,因爲他不知道孔劭寰纔是顧奕琛的轉世,她又認錯了人。城風,你失去所有的記憶,成了孔劭寰,可你依舊潔身自好,你在萬丈紅塵中,你的靈魂深處,還是隻愛一個叫賀錦年的女子,我與她同一組魂魄氣息,你不過是認錯罷了……你別傷心,錦兒她不會怪你,你不曾負過她,你爲了她穿越時空,你爲了她受了那麼多的痛苦,她全知道……。你別傷心,你別傷心,你已經找到了札記,你想要回去的話,我會……。我會一個人好好的,我會照顧六月,我還有爸爸和媽媽,你別擔心我,我會很好的。錦兒她需要你,蒼月那麼亂,昊王失蹤,東閣又助紂爲虐,錦兒,她需要你……。”

“錦兒,她在……蒼月!”顧城風嘴角漫過一絲苦笑,胸臆間那股寒涼的餘波仍震得喉嚨發顫,看着眼前彷惶無助的顧念錦,卻一字安慰也道不出。

她感受得到那女孩的無助,她想幫她,可顧城風不允許她插手孔家的家事。

少女的友誼建立非常快,她們無話不談。

在s市時,她幾乎過着全封閉的生活,但在採爾馬特里不同,這裡顧城風對她的管束相應寬鬆很多,而傅康寧是她第一個結交的同齡華人少女,女孩間總有說不完的話。

兩人的足跡幾乎遍佈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後來,還認識了傅康寧。

她記得在採爾馬特里小鎮生活時,他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只專注陪她遊山玩水。

錦園是數於她和顧城風的世界,那裡除了桃花園,還有兒童樂園,水族館,空氣城堡……。顧城風雖然不讓她接觸外面的世界,可同齡孩子喜歡的,她全都有擁有。

可她,又不是賀錦年,因爲,在她的腦海裡,更深刻的是顧城風是如何撫養她長大,給她洗澡,給她穿衣,喂她吃飯……凡事親力親爲,甚至連修剪指甲這樣的小事,從小到大,也是他幫她做。

她瞭然地將掌心移離他的胸口,嘴角漫過一絲苦澀,“我也不知道,我該是顧念錦,還是賀錦年,我腦子裡擁有太多太多與蒼月有關的回憶,包括大魏的申鑰兒……包括重生的賀錦年,包括納蘭莉,包括秦邵臻……甚至包括保鏢紀寧夜和路鬱也……。”

言及此,顧城風看着她,平靜的表情下心潮翻涌,此刻,他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他一手養大女孩顧念錦,還是與他生死相依的賀錦年。

顧城風微微頷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是,六月感應到血咒的存在,靈魂出竅,找到我,他施術,爲我恢復了關於顧城風的記憶。”

年幼時,六月沒有前世的記憶,直至十六歲,神識恢復。

在那一剎那,六月告訴她,顧城風在穿越途中,困在了時空裂縫上,他靈魂脫體助顧城風順利到達中國,而他由此轉世到了紀母的腹中,出生後,成了紀意文。

“車禍的那一剎那。”

他伸出手,緩緩靠近她的臉,指腹被她的淚水浸溼,他將她從冰冷地地磚上扶起,牽着她的手,走出浴室,爲她披了件羊絨長睡衣,方啞着聲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六月?”

半夜醒來,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浴室燈光亮着,走了進去,便發現扔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上一張觸目心驚的照片,瞬時,大腦裡撲天蓋地的全是兩人在蒼月軍營中,顧城風穿越前,倆人離別的纏綿。

“是六月,他……。”她悲愴地大聲慟哭,猛地傾身,狠狠撲進他的懷中,閉了閉眼睛,她無法搜尋最恰當的字眼,如果賀錦年是她的未來,她無法用“恢復記憶”來形容此刻她擁有的……回憶!

可現在,她居然喚他爲……。顧城風?

他養了她十多年,在他擁有顧城風記憶時,他只將她當成姚迭衣的轉世,在他的認識裡,她不是他心中的賀錦年。

顧城風倒抽一口冷氣,幾步跨過,蹲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捧起她的臉,“你……。怎麼?”

她擡頭,全身簇簇發抖,看着他,淚眼婆娑,“城風……。城風……。”幾近帶着痛苦的,“是你麼?是你麼?”

自她出生後,他就一直喚她寶貝兒。

“寶貝兒……”他喚了她一聲,卻說不出餘下的話。

她蜷着身子,把自已縮在浴室的小角落裡,手上握着他的手機,哭得全身亂顫……。

他循聲推開浴室的門。

顧城風心頭一怵,剛想轉身出去問傭人,耳畔便傳來低低的抽泣之聲。

晨曦透過輕紗,打在牀上,那裡,空無一人。

他去書房的浴室,把自已收拾得乾乾淨淨,在浴室的鏡前,看着鏡中的自已,直至臉上僵硬的肌肉慢慢鬆馳,方走出書房,回到寢房。

他不能在這時候離開她,把她留在這裡,任人嘲笑,讓她獨自承受網絡攻擊,她……。是自已一手養大的孩子!

他拖着疲累的步伐,緩緩往回走。

清晨,雨停了下來,太陽升起,天空中乾淨得竟沒有一片雲彩。

原本甜蜜的回憶竟象凌遲之刑一樣,一寸寸,一絲絲地掏空他的心,鮮血淋淋,疼得他感覺不到它的跳動……

血咒觸發,死亡降臨,兩人卻毫無所知……

“錦兒,對不起,我忘了我是顧城風,我把自已丟了,我把自已當成了孔劭寰,在顧念錦十九歲時,我和她在瑞士結婚……新婚之夜,我和她夫妻,由此,也觸發了血咒……”

但,也無法緩解此時他痛恨自已之心。

誠然,是三次逆天施術,受三道天譴,讓他遺忘了所有關於蒼月的記憶。

雨下得更大,雷鳴閃電中,他雙足一跪,伏在了地上。

“走開,全都滾——”他怒喊,他說不出他此時的願望,他僅僅是想,飛上高空,那裡……。離他的錦兒更近!

其它的保鏢馬上圍了上來,一起勸道:“孔先生,對不起,請您諒解,我們的工作就是保證您的安全。”

顧城風不語,神情卻更加凌厲,保鏢在掏出鑰匙時,突然轉身就跑,還邊喊邊跑,“孔少,對不起,您可以辭退我,但我決不允許您陷入這樣的危險。”

在他們眼裡,這時候的孔劭寰根本不適合駕駛飛機,何況,未申請航線,在港島內還好,萬一飛到他國境內,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被當作侵入者受攻擊。

保鏢臉色一變,勸道:“孔先生,這天氣不適合飛行,況且,航線未申請,恐怕……”

顧城風指了指不遠處停着的直升飛機,“給我鑰匙!”

保鏢急忙跑了過去,“孔先生,請吩咐。”

突然,腦子裡似乎想到了什麼,驀然轉身,朝着保鏢揚手。

也不知喊了多少句,直至聲嘶厲竭……

他擡頭,看着黑暗地蒼穹,突然,狠狠嘶吼出聲:“錦兒,錦兒,你在哪,你在哪……”

狂風暴雨猛打着園中的花草樹木,頂頭上閃電象利劍要撕裂天空般地揮舞着,劈開了樹影映在他的臉上,神情更加睜獰。

他毫無目地的在孔園內亂竄着,也不知要去哪,心裡的邪火任再冷再冰再猛的雨也澆不滅。身後百米外的保鏢如影相隨,但沒有人靠近一步。

真是應景,他心中陰陰地冷笑着。

他打開浴室的房門,甚至連外套也沒有穿,帶着一臉死氣沉沉的寒霜之氣離開,門外竟是冬雷震震,滂沱大雨。

拿所有他所學的文字也無法詮釋他此刻的悲傷,胸臆中沉積的鬱氣似乎在下一刻不要爆炸,

顧城風再也無法強制讓自已冷靜下來。

他負了他離前許下的承諾,百日之約……。

他背叛了賀錦年,他的錦兒,在蒼月爲他披肝瀝膽,爲他上陣殺敵的錦兒!

憶及此,顧城風再也禁不住地嗚咽出聲——

在顧念錦十八歲時,顧城風向她求婚。

失去顧城風記憶的他,以爲自已正值風華年少,同時,顧念錦漸漸大長,容顏出衆,對一個相伴多年少女,愛上她,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甚至就在去年卓老八十壽辰之際,傅康寧給他發送了顧念錦的照片後,喚醒了他體內沉睡的記憶,那些記憶也僅僅是一部份,僅屬於這個時空,孔劭寰的記憶。

但同時,顧城風三次逆天施術,也遺失了所有關於顧城風的記憶,憑着殘缺不全的記憶,他錯以爲自已就是孔劭寰。

在三個月後,顧城風終於如願地從寰宇銀行裡拿到了上古遺族札記上冊,修習後,開始主動攻擊,並設下陷阱引納蘭莉上當,終於成功壓制住納蘭莉的靈根和靈脈,讓她遺失三世記憶,把自已當成了傅莜然,一心一意地與喬茹聯手爭奪傅家的財產。

所幸,小錦對這種封閉式的生活並不排斥,她既聽話也很乖巧。

他讓顧念錦一步不離地呆在錦園。並不讓任何人接觸她。

帶着顧念錦回到s市,顧城風爲了小心謹慎,也開始逐漸消除顧念錦在s市的一些個人信息,從孤兒院的僞造領養手續,到顧念錦小學的學籍戶口。

也就是這一舉,致後來的阿亞拼了全部的人脈和信息,也無法查到顧念錦的個人信息,如果不是當年的傅康寧留下了一張與顧念錦的合照,如果不是當年他與顧念錦去瑞士入境時,機場留下的短暫視頻,恐怕這世間,再無顧念錦一絲的影象。

納蘭莉的到來,顧城風馬上意識到危險,他帶着小錦迅速離開瑞士,並留下心腹,讓他們清除顧念錦在瑞士留下的所有個人信息,包括她在瑞士所有的消費記錄和出入境記錄,以防止納蘭莉找到他們的下落。

在小鎮上,她第一次看到顧念錦,知道自已認錯了人。

可她沒想到,傅康寧在國外突然失蹤了,直覺讓她感到不安,所以,她查到傅康寧在瑞士採爾馬特里小鎮後,親自前往。

她收買傅康寧身邊的同學、鄰居,誘年幼的傅康寧吸毒,並步步籌劃各種不利傅康寧聲名的傳言,意圖瓦解傅卓兩家的聯姻。

在她和喬茹的共同努力下,傅偉年終於將年幼的傅康寧送出國。

於是,她悄悄將自已容貌整容成傅莜然的模樣,而後,堂而皇之地進入傅家。

她處心積慮地開始報復傅康寧,但傅康寧自幼在康家成長,康家不是普通家庭,在康老的保護下,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近傅康寧。

納蘭納一直篤信,姚迭衣和石碑轉世後,會續前緣,所以,她由此懷疑傅康寧就是姚迭衣的轉世。

卓鬱也從小與傅康寧一起長大,而康卓兩家一直有聯姻的打算。

比起顧城風,納蘭莉比他更早來到這時空,她一直在尋找姚迭衣的轉世,卻一直窺探不到情牽的氣息。但天不負有心人,經過多年努力,她終於找到了石碑的轉世——卓鬱也。

可他萬萬沒料到,在瑞士採爾馬特里小鎮上,傅康寧的出現,引來了納蘭莉。

那時候的他,待小錦如親生女兒,疼她、寵她,但他更掛念另一個時空的賀錦年。

他派人嚴密監控a市寰宇銀行三百二十七號保險櫃的存儲情況,便帶着小錦到處遊玩,對於他來說,這個時代教給孩子的知識,對於小錦來說用處不大,倒不如趁着他還留在這個時空,多陪伴她四處走走,拓展視野。

在顧念錦十六歲時,他如願以償,拿下了孔家近八成的產業。

所以,他開始暗中鯨吞孔家的產業。

可很快,顧城風發現孔景容的心思並不在孔太身上,他意識到,孔太根本沒有機會爲孔景容生下第二個兒子,而寰宇銀行是孔家的根本,孔景容不可能將寰宇銀行出賣。

交易達成,所以,那一年,十五歲的孔劭寰突然領養了顧念錦,並僞造了顧念錦在孤兒院的記錄,兩人以收養關係,開始被少部份人所知。

顧城風答應,但條件是,當孔太誕下第二個子嗣時,請符老爺子出面,將孔家的寰宇銀行賣給他。

所以,符老爺子認爲,只要他認定,就算是符鳴凰這個親媽,也未必能辯出真假。

可十五六歲的男孩正處發育的突飛猛進階段,一兩個月身高猛長二十公分是很平常的事。

雖然當時的顧城風年紀已過二十,身高近一米九,而孔劭寰年僅十五歲,只有一米七五高。

他上門請求顧城風暫時代替孔劭寰,給孔太足夠的時間備孕,誕下第二個孔家嫡系子嗣。

就在第二年夏天,符老爺子的外孫孔劭寰從英國放假回來,在s市與一羣紈絝子弟飆車時,不幸身亡,符老爺子一是怕自家女傷心,二則是不願孔家的財產全部落入那肖家母子二人手中,所以,壓下了外孫死亡的消息。

可沒想到,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將顧城風和孔家緊緊相連起來。

符老爺子無意樹此強敵,所以,對顧城風推倒路家的事保持了沉默。

令符老爺子驚奇的是,顧城風與自已十五歲的外孫孔劭寰容貌極爲相似。

當年,因爲a市路家與卓家是姻親,而卓家與s市的符家又是姻親,所以顧城風的一舉一動很快引起了s市符老爺子的注意。

路鬱也的父母在一場飛機失事中離世,年幼的路鬱也因此被他外公卓老帶走,並將他改名爲卓鬱也,徹底改變了路鬱也的命運軌跡。

在後來的幾年,他暗中注意路家的一舉一動,掌握了a市路家非法販賣軍火的證據,待機會成熟時,將路家連根撥起。

顧靈瞳曾經施術,讓他看到石碑轉世後的情況,所以,他很順利地找到了年幼的路鬱也。

爲防止未來歲月中,小錦與轉世的石碑相遇,顧城風開始着手調查石碑的轉世。

他只想讓她成爲一個普通的女孩,平平安安成長!

三年後,他再次逆天施術,清除了小錦身上極端路癡舉動及異於常人的第六感覺。他知道未來的路上還有許多未知,可他不希望小錦特殊的第六感過早地感應到危險的存在,他更不希望有朝一日,小錦因爲強烈的第六感,被外人所關注,而發生一些無法抗力之事。

爲此,他開始在錦園自修金融。

同時,爲了拿到上古遺族札記,他的生意也開始從醫藥行業向金融慢慢轉移。

因爲他修習了上古遺族札記,成了不老容顏,爲了防止引起別人的疑心,顧城風極少走出錦園,所有的事,都交給職業經理人去管理,他僅僅通過互聯網和對方聯繫,唯獨對小錦,他凡事親力親爲,將她如珍似寶地養在手心上。

第一次逆天施術後,顧城風法力盡失,他帶着小錦來到s市的錦園生活。

小錦的指尖上由此也留下了一顆胭脂痣。

因爲小錦尚小,顧城風擔心法術傷及嬰兒脆弱的身體,他斷斷續續施術,長達一個月後,成功去除小錦體內所有的牽情氣息。

顧城風爲防止納蘭莉憑藉着小錦身上的牽情氣息找到她,在顧念錦滿月的第一天,他第一次逆天施術。

因爲知道賀錦年在這個時空的死亡,皆是由納蘭莉一手造成,爲重蹈覆轍,他開始計劃如何改變小念錦過早離世的命運。

他要把這個孩子親手帶大,但他要用這個名字時時提醒他,在另一個時空,有個女孩,爲他統領三軍,盼他回去!

他給她取了一個名字:顧念錦!

他帶着虔誠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眉間,低吶地告訴她:錦兒,讓我爲你打造一個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簡單人生。

他親手爲她清除口腔中的污垢,爲她淨身,將她的小腳印在出生的證明上,爲她穿上新生兒溫暖而柔軟的小衾衣。

那一瞬,百感交集!

當血淋淋的嬰兒從母腹中抱出時,顧城風幾近熱淚盈眶從主刀醫師的手中接過,聽到了她第一聲的啼哭——

從產婦被推進手術室進行全身麻醉開始,產室裡,另一個棄嬰已被放在了一個嬰兒牀上,這個孩子將會成爲紀家的女兒。

半年後,在該婦幼保健品公司的促成下,紀母在f市婦幼保健院的專人護理室等待孩子的出生……

他組織一個最強的團隊,讓這些人“機緣巧合”地出現在紀家夫婦的身邊。

經過半年對這十六萬的孕婦的再次詳細血檢,終於從一個女胚胎的體內找到了牽情的氣息,排查出來時,孕婦已懷了三個月的身孕。

因爲特殊的福利吸引了太多的農村婦女,光預產期爲一九八七年的就有四十萬份,他知道賀錦年是出生於時年的八月初六,爲了小心謹慎,他把重點落在了預產期爲一九八七那六月到十月出生的女嬰,總共有十六萬份之多。

懷了身孕的婦女前來報名,不僅可以享受一條龍服務,並且所孕下的孩子皆可享受免費接受疫苗接種。

這一次,顧城風爲了準確找到賀錦年具體的出生地,並防止因爲他的穿越,改變了某些原有的軌跡,他在一九八六年初就派出無數的醫療組織,在江南所有的偏遠鄉、鎮、村設立婦幼保護基金,專門爲懷孕的農村婦女義務體檢、生產、產後母嬰體檢的一條龍服務。

顧靈瞳告訴他,一年後,那個診所發生了火災,賀錦年所有的出生資料都毀於一旦,因此,讓轉世到中國的顧奕琛無法找到她的血液,因此而錯過。

從顧靈瞳提供的線索和賀錦年曾經在他面前提及過的那些線索中,他僅知賀錦年出生在f市,並在當地的衛生環境極差的醫療診所出生!

他是在一九八一到達中國,正值中國改革開放之初,他借用孔劭寰的經營模式,在那裡花了五年的時間建立自已的商業王國,同時,他傾盡一切力量去尋找她出生的線索。

在廣平公主顧靈瞳的相助下,他順利地到達了另一個時空——一個叫中國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從他從蒼月穿越到這個時空,着手改變賀錦年前世命運而開始——

這血淋淋的事故現場照片象是一道符咒,向他打開了一個塵封的空間!

一切一切,是陰差陽錯!

不是的!

更不是因爲反對他和小錦的這場婚姻,孔太寧願看他傷心至死,也要僞造小錦死亡的現場,消除小錦所有的個人信息。

一切的一切,不是他孔太故意爲之!

爲什麼在小錦出車禍後,他自始至終沒有出現在瑞士,就這樣,讓小錦因差陽錯地被紀家接走——

爲什麼他和小錦會雙雙失去所有的記憶?

他彎下腰,撫住胸口,忍住那裡叫囂的疼痛!

什麼叫天意弄人……。這就是!

殘肢、斷骸、鮮血……。刷着手機屏幕的手,眉鋒越擰越緊,手背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爆起的血管。

孔劭寰臉色慘白無一絲血色,他緊緊抿住的雙脣控不住地顫粟,重新一張一張地看着現場車禍照片!

他揪住胸口,伸手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敷面,直至神智漸漸清明,他坐在那……。坐在那……。低低地笑開了!

孔劭寰低喘一聲,踉蹌幾步,退至圓形浴缸前,他茫茫然地坐了下去,雙手抱頭,拼盡全力去回憶那段歲月,驀地……他胸口瞬時感到一股摧拉枯朽的擰力,疼痛一瞬間竄起——

而活下來的那個,傷愈醒後,憑着dna測試,醫生告訴她,她的名字叫紀寧夜。

孔家派來的人,領走了屍體,在兩個月後,在瑞士買了一個墳安葬,墓碑上連名字也沒有。

“孔先生,很遺憾,當時我查了,您至始自終沒有出現在瑞士,代表孔家出來處理事故的是一個老律師,現在已經退休了,移居加拿大。”

“阿亞,事故後,我在哪?”孔劭寰原本清淺的雙瞳,這一刻,幾乎能榨出冰來,“就算誤認了屍體,就算瑞士的再不濟,也能查蘭博基尼的車主。”

孔劭寰腦子裡象有無數隻手在攪着,此刻,他無法思考,甚至無法冷靜,他再次回撥電話。

很快來到,案子以正常的程序在辦。紀寧夜和她男友倆人燒成了灰,活下的的是小錦,重傷後在重症病房呆了足足一個月。

小錦在墜落過程中,也跳出車外,重傷昏死過去。

案情的記錄着兩輛車追尾過程,紀寧夜和男友的寶馬車墜入高架橋,小錦的蘭博基尼也隨之墜落,兩車要橋下再次衝撞,當場爆炸,寶馬車內人雖被甩出車外,但重傷昏迷被火活活燒死。

一張、一張血淋的的照片從指尖抖過,血淋淋的身體、黑焦的臉。

掛了電話後,很快,手機郵箱顯示有郵件進來,他指尖一顫,果斷點擊——

阿亞語氣中非同尋常的戰兢,讓孔劭寰的心臟狠狠衝撞着胸腔,裡面有一種強烈的預知,真相,要揭開了——

“案子有重大的進展,我從一個知情人那裡調查到,紀小姐的車禍記錄被人篡改,所有的現場資料、圖片,目前查到的全部是僞造,警局當時的存檔記錄也被刪除,我找到了一個世界頂級黑客,潛進瑞士警局後,對刪除的記錄進行修復,現在,這些資料……。要傳給您麼?”

“嗯!”

“孔先生,這時間打電話給您,實在是有急事。”

他走到衛生間,打開鏡前燈,關上門,回撥了過去。

電話鈴音是阿亞專用,這個時間,阿亞會有電話,肯定調查有重大的進展。

午夜,孔劭寰的手機突然響起,懷中的人微微一動,正待醒來時,手機鈴聲停止。孔劭寰輕啪她的後背,待她呼吸平穩後,方慢慢起身。

“那乖乖地,別想太多,好好睡,元宵過後我帶你回a市。”他傾身關了燈,黑暗中,將她摟在懷裡。

可連這些都忍受不了的話,那將來面對的恐怕比這還要複雜。

這兩天,她心裡實在壓抑,就連清靜都變得奢侈,老是有人上門拜訪,她又不能拒絕,可見了面,就覺自已是隻囚在籠子裡的猴子,任人觀賞。

“還是不要,你已經很忙了,不要再爲我分心!”紀寧夜心想跟着他,可也知道,跟了過去,只會添亂。

“只要不進擺放祖宗靈位的祠堂沒人會說閒話,孔家的祖屋風景不錯,你閒的時候在那逛逛,累的話就到我休息室,我有時間就去看你,這樣時間也打發得比較快。”

“這樣行麼?”紀寧夜並不知道港島祭祖的規距,但隱隱還是覺得,她畢竟未嫁入孔家,便急急地參與祭祖活動,有些不妥。

“那好,明天最後一天祭祖,你隨我一起去。”今天孔太居然帶了沈福慧去,他心裡很不滿,暗裡算計,明裡還要給紀寧夜下馬威。

“不,我不想離開你!”她眸光裡透出一絲的癡戀,“我想每天醒來都能看到你。”

“傻話!”他平躺下來,將她緊緊攬在懷中,輕拍着她的後背,“寶貝,給我一星期,一星期內,我徹底決解這事。你這幾天要是感到累,我送你到卓昊煬的賭船和你父母弟弟呆幾天。”

他這幾天,既要祭祖,又要分神應付針對她的網絡攻擊,她知道他更累!

紀寧夜惶然睜開眼,看到是孔劭寰,眨了眨眼,神智清明瞭一些,垂下睫毛,說:“對不起,攪得你也睡不着覺。”

她似乎在夢中感受到有人在碰她,自我保護般地蜷縮住身子,連連抽泣,帶着哭腔低低哀叫:“我沒有,你們不要冤枉我,我不是小三,我沒有,意文,我沒有,沒有的,意文你相信我……。”聲音細細碎碎,孔劭寰急忙將她抱在懷裡,搖醒她,“寶貝,是夢,別害怕。”

脫掉外套,進浴室飛快了淋了個浴,上牀時,剛想關燈,卻發現她的肩膀輕微顫動,雙眉蹙緊,不停地磨着牙,他緊忙輕拍她的臉頰,喚:“寶貝,醒醒,醒醒。”

孔劭寰還是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呼吸平緩下來,才鬆了一口氣,抱起她,動了動發麻的雙腿,輕輕地掀開被子,將她平放在牀中央。

“好!”她接過,一手捏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剪着,而他,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地輕拍她的後背,剛開始她還很精神,用銼刀修時邊角時,懷中的人開始頻頻打呵欠,搭着眼皮,到後面索性身子一歪,便盤在他腿上睡着。

他輕輕拍了幾下她的後背,抱着她走到牀邊,看到牀頭擱着一把指甲剪,撫了一下她光禿禿的指尖,便舉起手,“來,寶貝,幫我修修指甲。”

“劭寰……”她低喃一聲,轉身摟住他的腰身。

“沒關係,以後記得要戴手套,這些清潔液多少含有化學物質,傷手。”他幫她洗淨後,他順手拿了條毛巾,拭淨。

她語氣輕描淡寫,他卻看出她的身體緊繃到極點,身體彷彿只要再加一根稻草,就能把她一下子壓垮,可這時候,顧念錦的車禍真相撲朔迷離,他還沒有摸透潛在的敵人,不能輕易道出她的真實身份。

“我睡不着,找點事做!”她的眼睛蒙了一泓水汪,將頭舒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沐浴後,洗了褲,想整理衣櫃,卻發現裡頭收拾得井井有條,找了半天事做,看到浴缸旁放了一瓶消毒水,終於覺得給浴缸消消毒挺不錯的。

他扶她起身,牽着她走到浴臺前,擰開水龍頭,將她的手置於流水下,塗了些洗手液,四隻手輕輕揉在一起,泡沫在兩人的指縫間溢出。

衛生間裡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翻開她的手掌,果然十指褪成白色。

“怎麼不去休息?這些東西,明天有人清理。”雙眼彌上憂色,他從她身後摟住她。

孔劭寰處理好事務,回到臥室已是深夜兩點多,紀寧夜正在清理浴缸沉積的泡沫,許是太專注,居然沒聽到門推開的聲音。

孔劭寰正有此意,他相信以沈時捷的能力,會很快搞定肖慶國。

瞄準目標,他沈時捷有的是辦法將對方一槍斃命。

“eric,肖慶國我來搞定,你專注孔家內部。”沈時捷瞬間熱血飆升,近期,爲了這事他食不下咽,主要是敵在暗,他所採取的措施有限,現在不同了。

通話結束,孔劭寰往後一靠,帶着深思看着沈時捷,“現在目標清楚,這場戰就好打多了。”

“嗯,我也不會客氣。”

“昊煬,這個人情我一定會還。”

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難怪在國家重權反腐的風口浪尖之時,會冒險跳出來生事。

借擊幫自家妹妹的兒子,爭孔家的繼承權。

一旦孔劭寰上當,肖慶國很快會掀起第三波的輿?論,宣揚孔劭寰身爲華夏實業的繼承人品德低劣,以權謀私,被一個拜金女玩得團團轉。

所以,在卓老的八十壽宴上,傅莜然纔會下陰手,目的是讓所有人誤解,傅康寧一因爲被紀寧夜因奪愛之恨,二是因爲孔劭寰因爲紀寧夜受傅老太太污辱而取消與傅氏的合作,讓傅康寧成功接手傅氏受阻,懷恨在心。

有關紀寧夜的網絡攻擊,顯然都是喬茹和傅莜然在操控,目的是借孔家的手收拾傅康寧。

很簡單,有了肖慶國的支持。

爲什麼康家會控制不住傅康寧的吸毒消息傳播,眼睜睜地讓傅康寧被喬茹母女踩踏。

孔劭寰一怔,很多不明白的事,在幾秒內就理清。

“肖慶國與喬茹是幾十年前的老情人,傅莜然纔是她親閨女。”這個消息還是歸功於喬茹曾經是娛樂圈的人,否則,憑着肖慶國做事的謹慎,還真無人知道,他在外面養了私生女。

“當得你孔三一個謝字,我就再送一個消息給你!”卓昊煬臉上的笑意加深,本來這個籌碼他是不準備這節骨眼拿出來,可現在,爲了這小東西,只好送人情了。

“還是得謝謝你!”

但這樣的人物居然會牽扯到網絡流言攻擊裡,實在令他感到意外。

肖慶國是肖雅婷的哥哥,在國內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肖雅婷之所以能坐穩孔家二姨太的位置,與他這個哥哥能耐分不開。

卓昊煬挑了一下脣,“既然你是到了李玉寧,看來你也知道是肖慶國做的。”

這些要是成功發出去,紀寧夜一輩子也洗不清,孔太這一招真是破釜沉舟,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相片是孔太提供的。

“我知道,李玉寧已經找到,至於新的發稿人,時捷已經找黑客同步跟蹤。”孔劭寰指尖輕敲在案桌上的文件,這是沈時捷剛送上來的調查資料,與方纔卓昊煬所說差不多。

卓昊煬嘴角一挑,掌心又貼上了男孩的臉,見他死命忍着,不曾再避,方漫不經心地說:“送你一個消息,下一輪對方爆料的內容我已經大致知道。”卓昊煬安撫拍拍懷中的人,“紀寧夜在瑞士的,共有八組,是誰提供的,我就不說了。可能對方也有點擔心把事情折騰過了,所以,一直沒發出來,至於發稿的人,已經換了一個網絡黑客,到時候會在全球各個熱門**同步發送。”

紀意文猛地搖頭,眼裡帶着哀懇。

“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說……。”卓昊煬聲音緩了下來,帶着餘音,眼神定定地落在男孩臉上。

孔劭寰輕“嗯”了一聲,他心裡極度狂燥,本來以爲還有足夠的時間處理,誰知道這個人會提前發佈消息,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由於孔太暗中插手,讓傅家的老太太站出來,跟他對着幹。

“今天的新聞看到了?”

“說!”孔劭寰鬆了鬆領帶,接過沈時捷遞上來的咖啡。

孔劭寰祭祖剛回來不久,聞言,揚手示意除了沈時捷外,其它人全部離開。

“孔三,是我!方便說話?”卓昊煬伸出手,輕輕撫了男孩的側臉,拇指婆娑,感覺指尖彈qq的,着實讓他喜愛,可男孩驚懼地馬上移開臉。

“喂?”聽筒裡傳來孔劭寰溫潤之聲,紀意文倒吸一口冷氣,停下了掙扎,滿眼驚懼地瞪着卓昊煬,用力搖頭,示意不要。

“你要是不死心,我現在就告訴你姐夫,看看他怎麼說。”卓昊煬掏出手機,撥打孔劭寰的電話,並按了免提。

紀意文不敢看網民的留言,直接把手機塞回卓昊煬的手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次與上次有所不同的是,對方指出的證人有名有姓,其中一個就是傅家的老太太,顯然是在證人的授意之下,方敢發出這樣的貼。

新聞裡,發貼的人言辭極端惡劣,指了紀寧夜三大罪狀,大體內容是,一,稱紀寧夜因車禍中斷留學回國,先盯上傅氏董事長的弟弟傅偉平,利用傅偉平支付她弟弟高額的醫藥費,進而騙婚騙房。讓傅偉平將自已婚前在a市所購的一戶七十多平方的房子拱手相讓。騙婚騙房被揭穿後,反咬一口,令傅偉平現任的未婚妻馬志紅入獄。第二點:紀寧夜冒充藝術學院的學生,混進世景大酒店,當晚在世景大酒店前大堂經理李玉寧的撮合下,終於達成與某財團繼承人進行不道德交易。後來,紀寧夜爲了洗脫自已,陷害李玉寧,致李玉寧被酒店開除。第三點:紀寧夜成功上位,在公司飛揚跋扈,致不少公司老員工被開除。爆料人還提供一張圖片,是紀寧夜深夜從世景大酒店離開的視頻截圖。

有半紀寧夜的事,紀意文就是再難受,也忍着將它看完。

“你覺得你的姐夫現有空管你?”卓昊煬打開手機新聞,“這是剛剛下午發佈的,原本‘紀寧夜,初八見’,沒想到網友太熱情,光一個晚上頂貼達上百萬,所以爆料人提前把消息發出來。”

紀意文思想抗爭許久後,紅着眼說:“我姐姐不會讓你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姐夫。”

卓昊煬雖然猜到了一半,斷定羽若潼不會告訴紀寧夜,但他萬萬沒想到,羽若潼採取了另一種極端的手段把她自已強行滲入到卓昊煬的生活中,以至後來近五年,卓昊煬無法痛痛快快地置身事外。

紀意文還是不吭聲,卓昊煬又說:“羽若潼這個女孩子,非常聰明,所以,她不會輕易越位。你的事,她肯定會理,但決不會涉及到我的底線去幹預。她心裡的算盤敲得很響,她知道,把這事捅到孔三那,就沒她什麼事。”提出分手,他送她房子,羽若潼始終不收,他就知道,這女孩子顯然還沒放棄希望,也正是因此,這次讓羽若潼接受龍騰的採訪,他至始自終不出面,全部公事公辦。

“我們打個賭好不好?”卓昊煬軟了聲,看着男孩精緻如瓷的臉,心裡一陣陣奇異的酥麻,極有耐心地誘哄,“你再委屈,你的若潼姐姐也不會這事透露給紀寧夜,既使紀寧夜的事被孔三擺平。”

紀意文終於瞟了他一眼,“是,所以,你最好放了我。”

“可我告訴你,羽若潼找不到救兵。”卓昊煬頓了一下,“她應該比你還清楚,只有找孔三是最快最有能力干涉的人。”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很懂得體晾你姐姐的處境,居然找羽若潼來幫你。”

“說實話,這事我沒想藏着掖着,所以,我早上離開,把手機留給你,我認爲你會求助於紀寧夜,讓孔三爲你出頭。”

男孩意識到自已的想法在成人眼裡很幼稚,抿起了脣,不再看他。

卓昊煬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

男孩懵了,糾結了半天,突然義正言辭地威脅:“你這是犯罪,我會告你的,你家裡人會因爲你的行爲感到羞恥,到時候,我姐姐和姐夫知道,肯定是不會饒過你。”

“我跟她已經分手,你拿她威脅我,沒用!”

卓昊煬感覺頭有點大,也有些竊喜,現在的孩子見識面太大,一個個未成年,已經會叼着煙攬着未成年少女出入酒店,可紀意文顯然不是。

在漫畫的世界裡,在十幾歲青少年的眼裡,被女朋友甩了是一件天大的事。

紀意文馬上說:“她會跟你分手的!”

卓昊煬被小孩幼稚的口氣惹笑,“怎麼個不饒法?”

紀意文到底年幼,被一個成年人這般盯着,心底發虛,“若潼姐姐知道了,她不會饒過你。”

卓昊煬不語,目光沉沉。

“憑什麼?”

“你年紀還小,在你成年之前,我絕不碰你,但條件是,你得乖乖聽話。你要念書學畫,我不反對,我可以在a市給你找最好的學校,最好的導師,出國,你是別想。”

“不聽!”紀意文全身無法動彈,睜着大眼睛,恨恨地瞅着他。

卓昊煬無轍,只好將他放在牀上,跨身坐在男孩的髖骨上壓制住後,單手把把男孩的雙手控住,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聽着——”

這也是羽若潼給他打的強心針:你是孔劭寰的準小舅子,卓昊煬決不敢真拿你的命開玩笑,最多挨兩下,你要是怕疼變得軟弱,那你以後就有吃不完的虧。

“你扔,你扔,你儘管扔。”小孩不怕死地嗆着聲,淚眼婆裟地照舊伸手去扯他的頭髮。

卓昊煬怒氣竄氣,掐着男孩的腰,劈口就喝,“再亂動,我把你從窗子扔下去。”

就憑你這個小破孩?

卓昊煬何時吃過這樣的虧,想到自已連易家寧的面子也不給,心急火燎地趕回來看他,這傢伙不但不感激,還背地裡串通羽若潼想算計他。

這是方纔羽若潼教他的,拼不過力氣,就用嘴巴咬,用指甲抓,而且專門往男人臉上招呼。

紀意文的雙手一解脫,馬上瘋了似地往他身上打,先是一巴掌蓋了過去,然後用力扯着他的西服的領子,毫無章法地抓着他的臉。

“不要命了?老實點。”卓昊煬見狀,急忙左右手固住他的兩邊髖骨,防止他氣喘不過來。

卓昊煬話未說完,紀意文便死命掙扎,急得一口氣一時喘不上來,差點背過氣,臉色煞白。

卓昊煬“嗤”地一聲笑開,按了電話,坐在牀邊,單手就撈過紀意文,緊緊箍在懷中,“小文,你聽着——”

羽若潼用袖口抹去臉上的淚漬,氣填在胸口,一字一字從喉嚨迸出來:“他是我弟弟,我不許你傷害他。”

卓昊煬眸光暗沉,大步走向牀邊,操手搶過手機,連看一眼屏幕都不曾,直接冷哼:“羽若潼,你是不是管太多?”

“啪”地一聲,卓昊煬按下了電燈開關,紀意文打了個冷顫,手腳並用地抱着被子退縮到牀角,身子抵上冰冷的牆,雙手緊緊抱着手機,好象是在尋一份可憐的安全保護,顫着牙齦看着猶自站在門口,渾身散發着冷咧氣息的男人。

門口處,長廊的熾光燈冷冰冰地罩在男人的身上,揹着光,男孩看不清他的臉。

果然,小孩正靠在牀上握着手機,和人正在通話,“嗯,我知道了,若潼姐姐你放心……”

卓昊煬看着時間還能來得及,準備再去一趟慶功宴,給易家寧鎮鎮場,剛走到電梯口,突然想起有什麼不對,接着馬上回頭,走到走廊邊,做了個手式示意他們不要出聲,而後,放緩腳步走到門邊,猛地一推——

保鏢連聲應是,心裡嘀咕:這變得也太快了吧,還不到一個月,羽若潼就成了外人。

“看牢些,無關緊要的人不要放進去。”

保鏢聽了連名帶姓的稱呼,晃了一下神,直覺不應放羽若潼進去,忙說:“不久,大約半小時!”

“羽小姐,羽若潼?”卓昊煬蹙眉,見保鏢點頭,臉色沉了下來,“她來幹什麼?”卓昊煬不悅,看了一下腕錶,硬?梆梆地問,“羽若潼呆了多久時間?”

保鏢面露難色,“卓先生,紀少爺什麼也沒吃,我們按您的意思,一定要他吃,結果他吃了幾口全吐了,連黃膽都吐出來。後來羽小姐來了,他倒是聽羽小姐的話,吃了一碗餃子,可沒用,羽小姐剛走沒幾分鐘,紀少爺又吐了。哎,我們只好叫醫生,邵醫生來了,吩咐護士給他打了營養針和鎮靜劑。”

卓昊煬倒不忍呼醒他,便輕手輕腳地離開,掩上門,對守在門外的保鏢,“他晚飯吃了什麼?”

卓昊煬輕輕走到牀邊,男孩背對着他,看不到臉,但從他均勻的呼吸是判斷,可能是睡着了。

卓昊煬面無表情地推開門,看到男孩蜷縮的身子時,眉寧的擰痕一鬆,竟輕輕舒緩一嘆。

病房門口,兩個保鏢象門神似地左右各站一邊,看到自家老闆來了,齊齊點頭招呼:“卓先生。”

卓昊煬輕哼了一聲,倒沒發作。

到了住院部,剛走到護士站,就聽到一堆的護士嗑瓜子聊天,內容全是在八卦高級病護區,來了一個美少年,象漫畫裡走出來的……。

電影結束,卓昊煬沒有參加慶祝酒會,在易家寧的怨念聲中,直接驅車去醫院。

藉着劇情稍平淡時,他藉着上洗手間之際,打了個電話給邵鼎升,讓他派兩個護士看住他。接着又派了兩個保鏢去醫院,吩咐他們務必把人看好。

卓昊煬壓根不鳥他,頻頻看腕錶,他已經坐不住,如果不是自已投資的電影首映,早就撇開衆人跑去醫院看男孩。

“哇”某導演痛叫出聲,引得四周正陷入情緒的觀衆齊齊瞪眼,訕訕一笑,側首抱怨:“boss,你的佛山無影腳升級了!”

卓昊煬暗咒一聲,原本交疊的腿放下,剛好一腳踩在易家寧的腳背上。

媽的!

座席上,心裡無端揪緊,待看那青色的影子在空中緩緩墜落,耳畔卻是易家寧專業性的跟另一身側的人說,“小文眼神還不到位,能再空洞點的話,會更好。哎,畢竟是孩子,未經風霜……。”

電影演到三分之二,看到“席書泠”自盡的那縱身一跳前的臉部特寫境頭,琉璃般的眼裡揮灑着無盡的哀傷,蒼蒼茫地看着寬闊的視野,開始發出的一連竄悲鳴的笑。

no,是縱慾過度,腎虛!

易家寧雖沒搞清楚他是摸了自家老闆的哪片逆鱗,但還是乖乖選擇閉嘴,心裡暗罵:陰陽怪氣,肯定是性生活不諧調——

“再廢話,我閹了你!”

易家寧感到聲音有些隱惻惻,一凜:“微臣在!”

“易家寧!”

易家寧窺見,不覺爲自已一番巧言洋洋得意,“放心,這孩子交給我,磨練它幾年,別說是吻戲,就算是牀戲他照樣也能駕馭。”

“嗯!”卓昊煬鼻腔輕哼,但嘴角微上挑的弧席表示心情不錯。

易家寧接着開解自家老闆,“小文到底不是正規科班出身,有些鏡頭是駕馭不了,這個吻戲那天卡了不下五十次,再不換替身,指不定今天首映不了,所以,我們只好幫他找替身,但還好,電腦技術很成功,用替身的痕跡不是很明顯,不過,對boss這種專業人才顯然是不夠看的。”

他還真沒瞧出,光看着那男主角的手摟着“席書冷”的腰,他全身的血就蹭蹭蹭地往大腦上飆。

卓昊煬一怔,緊繃的肩膀慢慢地鬆懈了下來。

易家寧訕訕一笑,用討好的口吻說:“boss,您眼光可真是毒,瞧出這是用替身了?”

卓昊煬目不斜視,一臉醬青看着寬屏幕上席書冷被男人強吻的鏡頭。

那邊,卓昊煬頻頻打噴嚏,惹得身邊的易家寧測目,“boss,你感冒了?”

他還是孩子,他天真的以爲,她是卓昊煬的女朋友,就她可以管住卓昊煬。

更不知道,她和卓昊煬之間根本不象紀寧夜和孔劭寰之間擁有令人羨慕的愛情。

紀意文不敢告訴紀寧夜,顯然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她的身上,她不會坐視不理,可她要怎麼管?紀意文根本不知道她和卓昊煬已經分手。

羽若潼忍着心中的疑問,但她確定,這是卓昊煬個人的問題。

那不到一小時,卓昊煬和紀意文單獨相處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她後悔了,回到包廂時,人去樓空,接着,她接到了卓昊煬的分手電話。

也正是那天,因爲卓昊煬的忽略,讓她衝動之下,直接撇開二人,獨自離開。

是不是去年年底時,她搭着卓昊煬的車去影視城,途中遇到紀意文,她熱情洋溢地邀請男孩上車,又拉着他一起就餐。

是什麼時候開始呢?

小時候,她就覺得紀意文漂亮得象插畫裡的男孩,現在,雌雄難辯,難怪連卓昊煬也……。

看着男孩鬆了一口氣,低着頭專注地吃着餃子,低垂的羽睫下,是若隱若現的琉璃之輝,羽若潼不覺看呆——

“若潼姐,謝謝你!”

羽若潼勉強一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吃飯都不能省,吃飽了纔有力氣做事,起來,把這碗餃子吃了,姐姐一定幫你出頭!”

“我吃不下!”紀意文忍住落淚的衝動,“若潼姐,對不起,我實在是沒辦法才麻煩你。”

閉了閉眼睛,忍着心頭的酸楚,走到一旁的桌邊,把保溫盒裡的餃子盛好,端給了紀意文,啞着聲說:“先吃東西,吃完我們再好好說話。”

她真的沒有勇氣聽,哪怕是一個字。

頸處那掩不住的青紫和牙痕,讓她眉眼俱跳,一絲未清晰的恐懼幽靈般地竄進她的大腦,以至,在紀意文再次開口時,她猛然截住:“小文,別說,姐姐明白了……你放心,這事姐會管。”

“若潼姐姐!”紀意文掙扎着,緩緩起身,全身緊繃地靠在牀上,臉色僵化得如同死去的人,可週身卻散發着一種凌虐後的靡麗悽美。

兩個保鏢也認識她,並沒有爲難她,直接讓她進去。

誰知道,到病房門口看到門口兩個卓昊煬的保鏢,女人的直覺讓她感到非常不安。

“行,姐姐一個小時內到。”羽若潼適巧爲了配合新聞媒體有關紀寧夜話題的採訪,被龍騰國際的專屬飛機接到a市,所以,欣然答應來看他。

“不能告訴姐姐!”電話中,男孩聲音一下放大,咬了一下脣瓣,輕輕問,“若潼姐姐,這事能不能不告訴姐姐,她現在事情很多,我不想讓她擔心。”

“啊……”羽若潼一個機伶就醒了過來,“啊,病得厲不厲害,你姐姐呢?”

“若潼姐,我是意文……。”男孩咬着牙,儘量讓自已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但太過委屈還是讓他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若潼姐姐,我生病了,正在住院,姐姐……。能不能來看看我。”

羽若潼聲音無精打彩,“誰這麼好,給姐拜早年了。”

許久後,終於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良久,電話接通。

紀意文越想越悲哀,腦子無數個念頭冒起,又被澆滅。

男孩咬住手背,心裡隱隱猜測,也許卓昊煬也吃定這一點,所以,才這樣欺負他!

現在的情況他也知道,媒體對紀寧夜的事重重狙擊,卓昊煬控制了三分之二傳媒的力量,如果這時候孔劭寰與他反目,肯定是對他的姐姐不利。

可這樣做,會不會逼孔劭寰與卓昊煬反目?

他所認識的人裡,也只有他有能力幫他出頭。

那……能不能告訴孔劭寰?

Wωω ✿тт kan ✿c○ 他不知道明天的路要怎樣走,可他潛意識裡告訴自已,這事不能讓姐姐知道,她已經夠煩了,他不能成爲她的包袱,不讓再讓她爲家裡操心。

病房裡靜了下來,紀意文感到暫時安全了,可哀傷漫過心田,忍不住悶在被窩裡放聲大哭。

卓昊煬忍住上前拍拍的衝動,闊步離開。

男孩窩在被窩裡不吭聲,被子隨着男孩的氣息上下起伏得歷害,可見這小傢伙有多恨!

“你自已好好想想,我明天再來看你。別想逃什麼的,我外頭有保鏢,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把你關起來。”卓昊煬輕咧了一下嘴,沒笑出聲,他也不想把人逼得太歷害,況且,今天是正月初一,他得回家給老頭拜年。下午,他還要參加電影首映,一早上,他就接到易家寧的奪命連環call。

紀意文怒目而視,氣息起伏,兩頰鼓鼓,磨了很久的牙齦,然後孩子氣地閉上眼睛,把自已蒙進了被窩。

“你乖乖聽話,我會對你好……”卓昊煬話剛出口便梗住,他居然不經大腦就說出這樣的承諾。

可這孩子馬上要出國,如果不用些手段,等他回來,翅膀硬了,到時候想再折斷,太費勁。

卓昊煬看着男孩淚眼婆娑的樣子,覺得自已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的總裁,欺負這麼一個未年成的孩子,實在有些不厚道。

男孩咬着牙不吭聲,屈辱讓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裡流出。

卓昊煬揚起眉毛,俯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固定住後,扯過一旁的牀單,抹去少年臉上的淚珠,嘴角上翹的弧度更大,“信不信我一隻手就能讓你乖乖就犯?”

卓昊煬發現自己非常享受這個少年恨恨的聲音,那種介於變聲期,聲帶有些軟軟糯糯,發出的聲音象支小羽絨輕輕柔柔地掃着他的心臟,癢卻抓不到的感覺,讓人心生凌虐。

他攥着拳頭,掙扎了許久,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走開……”紀意文腦子裡很亂,他年紀小,接觸的人又少,完全沒有面對這種情況的經驗,唯一能想起的就是,他真想殺了眼前的男人。

隨即,一股強烈的恐懼和屈辱涌上心頭,他咬着牙不知道怎麼表示自已的憤怒,他甚至不敢與這個男人對視,他從來不曾接觸過強硬的人,他認識的特權階級也只有孔劭寰,但孔劭寰向來風度翩翩,待他象弟弟。

“既然你願意悶在裡面,那你就好好聽我說。”卓昊煬輕咳了一聲,語氣裡並沒有多少的內疚,“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不過,我也沒怎麼着你了,是不?不過,我現在要告訴你,我看上你了。”紀意文猛地掀開被子,露出半個腦袋,瞪視的眼神流露出難以置信,把他衣服脫光了,還說沒怎麼着?

時間漸漸流逝,反倒讓男人的一絲惻隱之心越發淡了下來。

卓昊煬等到耐心逐漸散失時,正準備一把掀開被子,卻聽到耳畔傳來很細很壓抑的抽泣聲,他愣怔了一下,怏怏地收回了手。

“你想一輩子縮在裡頭?”卓昊煬失笑,還真是個孩子。

紀意文用力搖搖頭,被窩裡,難以制止地顫抖着身子,拼命咬着牙忍着嗚咽出聲。

卓昊煬在病牀邊坐下,拍了拍牀上鼓起的地方,“我們談談。”

“你真的是號稱男女通吃的國民總裁?我看你一點經驗也沒有吧,想霸王硬上弓,結果肉沒吃着,還差點弄出人命!”邵鼎升說完,一溜煙就跑掉。

卓昊煬聽了一晚的訓,臉早已成醬色,他哪裡知道,他什麼也沒做,紀意文的反應就這麼激烈。

卓昊煬聽到動靜,推門進來,男孩受了驚,馬上躲進被窩裡,秘尿科主治醫生邵鼎升忍不住又數落朋友,“你看你乾的是不是人事,把孩子嚇成這樣。”

劇情中,在席書泠死前,她也是這樣不停地笑,當時他沒明白過來,一個人傷心時,不是應該哭麼?

他演的席書泠最後的結局也很慘,被人強暴後,從醫院的頂樓跳下。

悲憤上涌,他伸出手,一把扯斷手背上的針頭,然後抱着頭開始莫名其妙地開始發出神經質地笑。

腦子裡彷彿被塞了很多畫面,很亂、很醜、讓人活不下去。

頭疼、四肢疼。

他沒有動,靜靜躺着。

看着四周,他就知道自已在醫院,他對這個地方太熟悉了。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正月初一。

紀意文感覺自已像是做了一場詭異的夢,夢中,一直在拼命攀登一座懸崖,踩上去時,腳底是軟棉棉的,以爲要掉下去時,發現身子懸在半空,於是,他接着再爬,可那明明能看到崖頂,可怎麼爬也到不了頂峰。

紀父紀母玩個盡興從小賭場裡出來時,不見紀意文,只道自家的娃等得不耐煩,早早加房休息,所以,看完煙花表演後,兩老樂滋滋地又享受餐廳送過來的宵夜,覺得人生真是無常,幾個月前還被債務壓迫得直不起腰,現在,居然能在一艘豪華的郵輪裡享受五星級廚師的手藝。

按孔家的傳統,明天一早八點開始,孔家有祭祖活動,爲期三天。初四,他代表孔景容與公司的幾個高層一起給公司員工拜年,派紅包。

隨後直接飛回港島,接下來幾天,孔劭寰的行程很緊。

窗外,煙花綻放,鞭炮之聲響徹雲霄,直升飛機繞着郵輪不停地盤旋。機倉裡,孔劭寰抱着懷中的紀寧夜在空中觀看煙花表演。

後來那些年所走過的路,是不是會順利很多?

很多年後,卓昊煬總是在想,如果那一天,他不是那麼湊巧遇到被人下藥的紀意文,或是救了他後,小傢伙不是一臉無害地依靠他,在依賴他時,不是傻傻地蹭着他的慾望,甚至,那時候的他,不要抱玩世不恭的態度,以爲不過是遇到一個小玩意兒,用了囚禁和逼迫的手段欺負他,不出幾個月,就會象對以往玩過的寵物般,無情拋棄,而是一開始,學孔三一樣,用全心的投入去呵護,慢慢等着男孩成長,一點一點地侵入他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只需要一丁點改變,那——

卓昊煬一驚,看着少年臉上近死亡般蒼白,一腔熱血霎就就涼了下來,忙慌手慌腳幫他穿了衣裳……

紀意文神智雖陷入迷幻,可迷迷茫茫間,還是感到有人在脫自已的衣裳,記憶中的污穢霎時被挑起……他睜開眼,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魔鬼般的男人,心潮一激,一口血就噴在了卓昊煬的臉上。

此刻,他仿如修羅附身,只想忠於自已的慾念,他甚至有一種用靈魂交換的祭祀之感。

理智不停地在敲擊着他,卓昊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更清楚後果是什麼,但他拒絕去選擇。

二米寬的大牀上,少年呈在黑色牀單下的身體尚未出現成年男性的剛硬,卻比女子顯得纖韌有力、美得驚心動魄。

卓昊煬指尖他的下巴滑至那嫣紅的脣瓣,在那厚薄適中的m形脣瓣中央反覆摩挲,少年本能張開脣瓣,舌尖一下就纏上了男人的手指,同時,雙瞳霧氣朦朦地睜開,儘管沒有焦聚,卻帶了魔咒般令卓昊煬當即橫抱起少年,往自已房間走去。

紀意文已完全陷入不清楚狀態,他不停扭動,憑着本能,雙手盤上男人結實的後背,身子那處毫無章法地蹭着。

卓昊煬勾起懷中的人下巴,少年青澀的容顏,在藥性發作之後呈現出旖旎色彩,琉璃般的瞳眸從纖長濃密的眼睫隱隱透出,微張的脣瓣象沁了血般顯得那兩扇整齊的貝齒白得格外觸目驚心,卓昊煬俯下臉,感受少年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自已臉上,指尖微微加大力量,最後,冷冷吩咐保鏢,“打電話給船醫來。”

眼前好象有幾條腿在晃,紀意文拼命擡起頭,只看到線條倨傲的下巴和冷硬的脣線,但他還是認出來了,劫後重生讓他一下子哭了出來,象個受傷的小獸抱着那人嗚咽着,“幫我……幫我……”便一頭裁進了這個人的懷裡。

“滾——”

恍恍惚惚中,他感到被另一股力量帶了出去,耳畔依稀聽到有人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是誤會……。諒,這只是巧合……。”

紀意文對接下來的恐懼一下子扯斷了他的神經,眼前視物開始模糊,身體的異樣的燥熱讓他全身顫抖,就是從不經事,但到底也明白,這股難堪的燥熱之源從何而來。

“不要,救……”紀意文剛喊出口,嘴巴就被人強制掩上,男人嘿嘿笑道:“省省吧,這時間,誰還會在客房裡呆着。”

男人順手一接,半摟半抱地朝着自已的客房方向走去。

紀意文閃着,邁開腳步,想回走,可身體不受支配地往下墜。

反正這樣的少年也不過是圖錢,等他玩了後,給他一筆封口費。

他親眼看到卓昊煬帶着這個少年上船,對這個面生的少年,他料想肯定是卓昊煬的新歡,所以,動了心思,象這樣的男孩可遇不可求,他可沒耐心等下一次相遇。

他是龍騰國際的小股東之一,來遊輪歡渡新年。

“乖,別怕,我看你不舒服,只是想帶你去休息,沒別的意思!”男人不懷好意地將脣瓣湊近,在露天吧檯裡,他請這個男孩喝的是雞尾酒,男孩拒絕後,他從女服務生手裡接過,再遞給少年的那個間隙時,往雞尾酒裡扔進一粒藥。

“放開!”紀意文掙了一下,扶住通道上的金屬扶手,他的臉就貼上壁面,冰冷的觸感讓他稍稍清醒了一下,努力睜開眼睛,終於看清眼前就是剛纔請他喝飲料的男人,他很快意識到危險,想逃開,但大腦鈍得厲害。

紀意文感到太陽穴那裡的血管隱隱跳動,思維變得越來越緩慢,隨着人流慢慢往下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將他往客房區帶。

走到五層時,剛好碰到大賭場交接班,一羣的荷官走出來,嘰嘰喳喳地說着今晚誰給的小費多,哪一桌收到的紅包最豐盛。

身上越來越熱,紀意文忍不住舔了一下脣瓣,感覺自已象發燒。

走到電梯邊,看到一大堆的人在等,紀意文就延着樓梯往下走。

賭場外,紀意文又幹等了一陣後,感到口乾舌燥,他想回房喝水,想着父母有姐姐陪伴,就站起身離開。

良久,孔劭寰抖落手中煙絮,輕描淡寫對沈時捷說:“沈時捷,你儘快查到爆料人的ip地址。”

紀寧夜的事不涉民生,不涉政治,充其量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哪個媒體會閒着沒事幹拿命來與人頂着幹。

卓昊煬卻笑戲謔道:“孔三,這事破事,還需要用錢解決?直接找黑道出面,這事不用週一,過了今晚就能直接解決。”不需要寰宇出面,直接讓黑道解決,比什麼都快,就算找不到當事人,最簡單的就是,直接恐嚇新聞媒體人,看他們敢不敢放出來。

沈時捷卻執意道:“eric,出了今天的新聞,很多網民肯定在看熱鬧,這八天時間,無論是否公關成公,這個料對方騎虎難下,肯定是要暴,唯一可以動手腳的就是爆料的內容,用錢收買,讓他們把新聞措辭往溫和方面寫。”

雖然,目前爲止,他重點懷疑的是喬茹母女,但是,他擔心的是這背後操控的人,知道顧念錦就是紀寧夜,這一點顧慮讓他走每一步都反覆思量。

“錢能解決的,根本不算事。沈時捷,對方有備而來,你這樣做,小心被反咬一口。”孔劭寰有些煩燥地深吸一口煙,走到窗前,看着平靜的海面。

如果是針對紀寧夜,倒令人奇怪,紀寧夜究竟得罪過什麼人,竟有勇氣和孔家對抗。

如果對孔劭寰本身,這種輿?論性的轟炸對他繼承人的身份地位基本上無殺傷力。

目的是針對紀寧夜個人,還是針對孔劭寰本身?

究竟是誰在這背後操縱了一切?

沈時捷和寰宇國際的律師團就紀寧夜的事,做過很詳細的評估。

“暫時沒什麼進展,目前查到的全是國外的ip,但紀寧夜在南大事,我們初步懷疑,可能跟我那蠢妹妹沈姝瑜有關,她是被人利用,她已經交待,是李玉寧教唆她。”沈時捷嚥了一下口水,無比蛋疼,“boss,時間太倉促,我們一時查不到李玉寧的下落,目前能做的,就是向媒體施壓,讓他們初八那天,把對方的爆的料改一改,或是,直接用錢解決。”

“時捷,調查有進展?”

文章還是一字未提孔家。

文章說,他們已經有重要證據在手,證明紀寧夜爲了嫁進豪門不折手段的事實,介於今天是過年,明天是新的一年,就暫不拿出來讓網民添堵了,所以,準備正月初八爆料。

文章的內容也很簡單,三言兩語用諷刺的語氣,戲謔某富家公子被美色所誘,把魚眼當珍珠,還不惜動用公關,爲紀寧夜開脫。

孔劭寰打開微信,點開鏈接,新聞標題很簡單,只有六個字:紀寧夜,初八見!

沈時捷臉色沉重,“eric,事情可能有變,你看一下剛出的新聞。”

孔劭寰和卓昊煬商談一半時,手機驟然響起,他看了一下來電,眉峰輕蹙,“時捷,什麼事?”

這對卓昊煬而言,已經夠了,孔劭寰來s市時間雖短,但他的影響力已超過目前執掌整個華夏實業的孔太。

孔劭寰這一次不好直接拒絕,但也僅同意,用他的私人力量助卓家。

卓昊煬心底清楚,沒有孔家參與,這個泥潭太深,恐怕連卓家都會深陷其中。

他很直白地向孔劭寰提出,希望他助康卓兩家一臂之力,合力把喬茹身後的人整死。

紀寧夜的事,卓昊煬不但在輿?論聲勢上配合沈時捷,出動大量的資源配合沈時捷的公關,而且,適時把紀家的人從風口浪尖上帶離,送了這麼一個大人情給孔劭寰,在商言商,自然不是免費。

“這小屁孩看不出還挺機靈的,先取得他信任,反正都在這船上,總會再遇到。”男人閒閒地飲了一口雞尾酒,眼尾眯了起來。

男人回到們置上,身邊的友人戲謔,“怎麼,這麼快放過小鮮肉?”

許是這裡人來人往讓他感到安全,加上請他喝酒的男人並未就此坐在他身邊與他搭訕,紀意文最後一絲的戒心也放了下來,復坐了下來,繼續等他的父母。

“你坐吧,我去我朋友那。謝謝賞臉。”男人拿杯沿碰了一下他,若無其事地走開。

“謝謝!”紀意文有些遲疑地接過,男人馬上眯了眼,“謝謝賞臉。”那燦爛的笑容帶了些許的感染力,讓紀意文稍稍放心,小啜了一口,發現甜甜的,在男人視線的鼓勵下,又喝了一大口。

紀意文果然看到吧檯邊,基本上人手一杯。

紀意文擺手拒絕,想離開這裡,走到船舷邊等,那男人卻幾個步伐攔住,從女服務生手裡拿過飲料,臉上帶着溫潤的笑,“你放心,看你樣子不象是成年人,這不是酒,只是普通的飲料,今天是我生日,我請了很多人喝,過年圖個吉慶。”

紀意文看了過去,吧檯邊,年輕的男人視線從紀意文精美的五官移到他修長筆直的雙腿,眸色深沉,慾念在昏暗的燈光下流走。

這時一個女服務生走了過來,遞上一杯粉紅的飲料,指了指那吧檯邊的一個男人,“那位先生請你喝杯飲料,並祝你節日快樂。”

紀意文這才發現到,這是一間露天的酒吧,吧檯那圍滿了男男女女的遊客,他有些發囧地站起身,“不,我只是在這等人。”

侍者見有客人,上前問,“先生,您要喝些什麼?”

紀意文是未成年人,不得進入賭場,便挑了個地方坐下。

紀寧夜兌換一千塊籌碼,帶着父母進場開開眼界。

這間是小規模的賭廳,除了設三張輪盤的桌子外,全是老虎機。

但最熱鬧的還是屬賭場,幾乎人滿爲患。

遊輪上新年氣氛比城市更強,到處張燈結綵,電影院輪流放映着歷年賀歲片,有來自泰國的人妖表演和魔術表演,頂層甲板上有燒烤活動,酒吧有歌星匯演。

年夜飯後,紀寧夜做起嚮導,帶着父母弟弟到處遊玩。

紀父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便說:“等五月桃子落地,讓媽給你做點蜜餞送給他父母,雖然我們算不上稀罕東西,但他們那樣的家庭也未必看中貴的東西,自家做的東西反而更好。”

末了,紀父突然問起紀寧夜去拜訪孔劭寰家裡時,男方父母對她的看法,紀寧夜若無其事地回答,“爸,媽你們不用擔心,他們那跟我們牛尾鎮習俗不同,他的父母很,劭寰的婚事他自已能做主。”

紀寧夜笑盈盈地看着,時不時地拿紙巾給紀意文擦嘴巴,惹得紀意文,“爸、媽,姐姐,我不是孩子了,我會自已照顧自已。”

紀父也不停地給紀意文夾菜,撥蝦,還細心地把蝦仁裡的血線抽掉。

紀意文這幾天光聽這幾句,耳朵都聽現繭,但還是連連點頭,一副乖乖的模樣。

又對紀意文說:“在外面要是覺得苦,就回家,家裡現在情況好多了。”

母女分別不到一個月,紀寧夜注意到父母氣色看上去好多了,紀母還胖了一些,許是想到唯一的兒子將要遠渡重洋,紀母在餐桌上反覆地哽咽,又不停地對紀寧夜交待,“你弟弟身體剛恢復,你做姐姐要看住些,千萬別讓他累着,功課要是趕不上,我們就緩個半年再說。”

紀寧夜難得和家人聚在一起,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圍在一起吃年夜飯。

紀意文視線當即尷尬轉開,裝着沒聽到。

那口吻,儼然很熟的樣子,惹得紀寧夜一臉不解,這卓昊煬什麼時候和自家的弟弟認識?

孔劭寰剛下飛機,卓昊煬不知從哪冒了出來,風風火火就把人帶走,臨走還笑着搭着紀意文的肩膀,“年夜飯已經讓餐廳的廚師特意準備,你帶你父母入座,我這有點急事和你姐夫商量。”

半小時一晃而過,飛機平穩在甲板上落地。

孔劭寰感受到她乖巧背後的一絲不安,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對我要放心,嗯?”

反正心裡篤定,就算孔劭寰就算是殺人、放火,她也照樣跟着他。

“哦!”紀寧夜不帶情緒地應了一聲,便低下了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態度,但心裡縈繞的那些疑問還是不想這時候拿出來添亂。

孔劭寰突然斜着眼瞧她,片刻後,忽然似笑而非笑摸上了她的臉,“以後心裡有疑問直接問我,別把事悶在心底。”

沈福慧不敢編出這種話!

孔劭寰沒有深究所謂“荒唐”之事,具體爲哪般,紀寧夜被孔劭寰眼底的殺氣震懾到,默不作聲,卻隱隱覺得,沈福慧的話十句聽上三句,那三句就是關於孔劭寰弄出人命的事。

他的病歷表出自沈福慧門診記錄,顯然,沈福慧也是這段消失的過往的見證人之一。

孔劭寰沉默,淺潼如罩了一層冰殼一般,許久才哼了一聲,“沈福慧是二姨的乾女兒,又很得我母親的歡心,她小小年紀心機很重,以後她在你面前說什麼,你全當耳邊風!”

使得當年的小錦突然要求住校,並不肯接她電話。

小小年紀,還真有心計,也不知道當年在錦園,沈福慧暗地裡給小錦使了多少心計。

紀寧夜咬了一下脣瓣,頸間玉佩的紅繩一圈圈繞在手上,越收越緊,直到掐住了脖子才慢慢鬆開,“上回在船上遇到沈福慧,後來想想,肯定是她故意跟我巧遇,然後,告訴我你以前一些荒唐的事,還有……她說那船是你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孔劭寰看着她,“嗯?”了一聲後,滿眼興致地反問,“原來如此?”

紀寧夜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如此!”

“這船有些來歷,原本是屬於我母親,後來,我母親把它贈與二姨,二姨轉手又送給她的乾女兒沈福慧,幾年前沈家生意做錯了一步,這船連同航線一起被卓昊煬收購。”

“那船是卓昊煬的?”紀寧夜記得,上次在郵輪上,沈福慧曾告訴她,那是孔劭寰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嗯。”孔劭寰從後備箱裡翻出一條毛毯,遞給紀寧夜,“披上。”

到了這時段,還能趕上和家人一起過年,紀寧夜心情轉好,腦筋便轉得很快,馬上問,“是上回你帶我去過的賭船?”說着,低頭玩着頸間的玉佛,這還是上回登船前,孔劭寰給她避邪的。

“半小時。”

“要坐多久飛機?”紀寧夜問。

“去卓昊煬的郵輪,你爸媽在那。”孔劭寰長腿邁出車外,把紀寧夜牽出來,螺旋槳轉動帶來的風吹得紀寧夜的裙子亂飛,孔劭寰索性將她整個人包裡自已的風衣裡,抱上了直升飛機。

孔劭寰的司機已候在正樓門外,車子把他們直接送到孔家的私人飛機場,紀寧夜這才問,“去哪?”

紀寧夜哭腔哽在喉間,她緊緊咬着脣瓣,胸口的窒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周圍全是隱隱的議論聲,紀寧夜感覺自已像只撥了毛的猴子,露出紅通通的屁股,任人觀摩,任人恥笑。

孔劭寰牽着紀寧夜的手離開孔太的書房,剛走到宴會廳,就有人上前和孔劭寰打招呼,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地掛在紀寧夜的臉上,偏生那宴會廳又大得驚人,遇到打招呼的,就算孔劭寰也僅僅點了個頭,她還是覺得路途很長。

可人生有如果麼?

如果不是她強烈反對,孔劭寰也不會跑到瑞士跟她結婚,也不會長居瑞士不回,如果當初她肯欣然接受那個孤女,讓她進孔家的門,或許,她今天孫子都抱上了。

孔太擡首,精疲力盡地嘆口氣,“還不如當初同意他跟小錦在一起。”

苔絲端着一碗中藥進來,勸道:“夫人,您別太傷神,現在的年輕人總是越反對越較真。”

她自認,做爲一個母親,她已經仁至義盡。

看着兒子斷然離去,符鳴凰震驚地張着口,半天合不下來,心中翻翻着無法言喻的複雜情感,這個兒子,明明是從自已肚子裡出來的,又是符家老爺手把手教到八歲,後來送到英國接受教育,她這個做母親的,爲了到英國陪伴他,放下港島的生意,接手完全不熟悉的孔家美歐市場。

他現在無法對任何人說,他愛上的女孩,並非是照片中的人,因爲他不知道,那隱在的秘密是否有傷殺力,在他揭開所有真相前,小錦還是以紀寧夜的身份存在,更安全!

孔劭寰從紀寧夜手上抽走相片,看也不看,闊步至壁爐旁,將相片一擲,走回到紀寧夜的身邊,牽了她的手,嘴角挑起一抹涼薄之笑,淡淡看着孔太,“您不希望我今晚和您一起過年,您如願了。”

孔太冷冷看着紀寧夜,她不信,爛交、三次打胎,這樣的確鑿的證據,還能讓這女人進孔家的門。

“沈時捷有能力幫她清洗乾淨,但這些呢?實話告訴你,這是阿ken親自調查到的第一手材料。”符鳴凰意味深長地看着紀寧夜,“如果說她在南大的事是因爲交換生的事得罪了人,有人故意陷害她,那在瑞士呢,誰會無緣無故去陷害一個學生?”

紀寧夜覺得自已的心顫了顫,蹲下身就撿起落在她腳邊的一張相片,瞬時,如數九寒冬沐冰浴,全身涼了個透。

苔絲連忙掩了門退下。

“我看你是爲了這女人瘋了!”孔太劈頭蓋臉地將一疊相片摔了過去,紙絮飛揚,緩緩散落在孔劭寰的四周。

紀寧夜心想,孔劭寰應該象他的父親吧。

紀寧夜對這個執掌孔家大權近十年的女人越發好奇,越過孔劭寰的肩膀看着符鳴凰,她的長相跟符鳴鸞有幾分相似,面如滿月,符鳴凰看上去皮膚相對暗一些,氣色也沒有符鳴鸞好,不過,相對而言符鳴凰的氣場更強,明明這會嘴角帶笑,卻讓人感到一股威嚴。

門開時,孔太看到兒子,也不知是不是氣過頭了,居然笑了起來。

苔絲無耐,誰能掰得過孔三太子。

“有我在,她不需要獨自面對。”孔劭寰強勢地摟住紀寧夜的纖腰,朝着苔絲微微頷首,“母親要教誨未來兒媳,沒什麼不能當兒子的面說。”

紀寧夜隨着孔劭寰剛進孔家主樓大廳,就被一個三十幾歲金髮碧眼的女子攔住,“紀小姐,你好,我是孔太的私人助理苔絲,我們太太有話想和紀小姐私下談談。”言畢,不待孔劭寰開腔,便用純正的英倫腔道:“三少,孔太說,紀小姐這一關總須要自已面對。”

畢竟孔劭寰是家族唯一合法的繼承人,在家族中已有自已的一席之地。

紀寧夜的負面新聞解決,孔太自然沒有任何理由阻止紀寧夜參加孔家的年夜宴。

時值今日,他反而無比慶幸,在世景酒店那一晚,被她指尖的胭脂痣所挑動,失去了理智,強佔了她,結下了這一段緣份。

所以,他又僱用了第二批私家偵探,詳細調查紀寧夜的過去。

這裡面究竟有什麼聯繫,還是冥冥中的力量,連他也沒有答案。

從小在紀家長大的,並非是紀家的親生女兒,他們的親生女兒小錦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八歲時,被孔劭寰領養。

果然,給出的答案既是意料之中,又是讓他感到費解。

因爲紀意文稿太象顧念錦,且,兩人的瞳色驚人相似,皆是亞洲人鮮少的琉璃之色。

這是在看到紀意文後,他動了做測試dna的心思。

紀寧夜與紀母是生物上的母女關係。

紀寧夜與紀父是生物上的父女關係。

打開抽屜,拿出另三份報告,這是第三次給出的dna測試報告,報告的結論是:紀寧夜與紀意文,百分百爲姐弟。

“今天就到此!”孔劭寰待所有人離開,走到酒櫃邊,倒了一小杯威士忌,輕啜一口,讓自已慢慢冷靜下來。

這個自已嬌養大的孩子,僅因爲一場變故,成了另一個身份,卻過得如此艱苦,甚至差點賣腎。

衆人斂聲,只道boss是因爲未來少夫人受辱而震怒,殊不知,孔劭寰是胸口被揪得發疼,無以發泄。

孔劭寰看到這一則數據時,眸底的陰霾翻涌,盛怒之下,當着所有人的面砸爛桌面上所有的東西。

不過是三十多小時,沈時捷就爲紀寧夜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戰,讓寰宇國際的員工不勝噓噓,尤其是沈時捷手下的一羣女將,紛紛在出現在寰宇國際內網,發表聲援,並感嘆,果然總秘大人花樣繁多。

一時間紀寧夜美麗、努力、上進、重視親情形象很快佔了上峰。

這個言論讓網民更加篤信,在此之前被人放出的一些不雅照片,是有人在陷害紀寧夜。

最後,新聞媒體評論指出,現在網絡發達,很多人惡意用網民的力量,誇大甚至扭曲某些事實,比如半年前,傅氏的繼承人傅康寧也曾被人刻意抹黑,加上網民不瞭解事實真相,一意推波助瀾,最後差點導致傅康寧失去傅氏的繼承權。

通篇公告沒有一句辯解,全用數據說話,卻更具震憾力。

沈時捷最後表示,他們所提供的數據,已由a市公證處公證,具法律效力。

而每月,紀寧夜隔三差五地往家裡匯款帳單也被沈時捷羅列出來。

這些打工所耗的時間,把紀寧夜一天的時間填滿,基本上連睡的時間也沒有。

沈時捷最後提供出紀寧夜這一年來到處打工賺錢的銀行詳細財務清單,有些是快餐店,有些是咖啡店,有超市,也有會展中心的,每一筆款都不多,幾百元,甚至幾十元。

最後,作爲紀寧夜幾貼心的閨蜜,羽若潼直接接受電視臺的採訪,她在節目中分享了紀寧夜爲了弟弟的病,到處打工的事實。

並從牛尾鎮的鄉鄰瞭解到,紀寧夜在家一直孝順父母,疼愛弟弟。

龍騰旗下的媒體適時電話採訪了紀寧夜的高中老師,皆稱讚紀寧夜一直是品學兼優的孩子。

沈時捷出動所有的公關,新聞改了一點的風向標,朝着相對理智溫和的方向引導言論。

“這事很快會解決。”

“沒有,沒人說我什麼,挺好的,是我自已想多!”紀寧夜把臉埋進他懷裡,抱着他的腰身,悶悶地開口:“我覺得自已都快沒臉見人了。”來見孔家的人,原本就壓力很大,誰知又發生這一茬,她真想挖個洞把自已埋了。

紀寧夜沉默半晌,搖了搖頭,整個人蔫蔫的,樣子難得有些呆,看在孔劭寰眼裡,忍不住笑,“你還小,長輩說你幾句,別放在心上。”

孔劭寰起身,把她抱在膝上坐着,擰了一下她的臉蛋,“小臉垮成這個樣子,有人說你什麼?”

“嗯,我怕睡不着。”

“剛回,一會還要走,怕吵到你,就在沙發上眯會。”他微微撐起身子,“黃嬸說你昨晚十二點多跟她要紅酒。”

她撫着他柔順的短髮,柔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上牀躺着?”

她輕手輕腳地下牀走過去,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孔劭寰整個人驚醒過來,看到她,輕笑地將她拉進懷中,輕輕一翻身,便將她壓在身上,便舒舒服服地枕在了她的胸口上。

再睜開眼時,看見孔劭寰西裝外套未脫就躺在一旁的沙發上,頭枕在沙發扶手上,仰得太高,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紀寧夜醒來的時候已是陽光滿室,她用手背矇住眼睛,昨晚睡前忘了拉窗簾。

她擔心失眠,十二點時跟黃女士要了一杯的紅酒,一口氣喝下後,留了一盞牀頭燈,就悶頭大睡。

到了晚上十點,孔劭寰還未回來,其間有打一個電話,讓她早點歇着,她從電話裡聽出那邊亂轟轟地,似乎有很多人。

還好,並非所有人對她抱着敵意態度,孔劭寰的一個小堂妹一邊舔着冰琪淋一邊說:“網絡的消息能聽多少,我是左耳進,右耳出,反正劭寰哥喜歡就行了。”

其實她也明白,這些人不過是看了新聞後,對她感到好奇。

孔劭寰很忙,紀寧夜又閒下來,那些來看孔劭寰的孔家堂弟或堂妹,甚至遠房親戚,要不要接待,黃嬸讓她拿主意,她初來乍到,不好得罪人,所以,一天下來,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波,她也累得慌。

不過,孔念聲也好,孔劭寰也罷,總歸是孔景容的親兒子,太子回府,大家多奉承點,多走近些,把手上的工作彙報完整一些,總歸是沒錯。

按常理,孔太和三少是母子,孔景容就算要從孔太那收權,也應該放權給孔家大少孔念聲,畢竟孔念聲的母親肖雅婷又懷上了一個。

所有人都琢磨不透孔景容這樣做的心思究竟在哪?下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棋。

這些年,除了重大決策外,孔景容基本不過問公司的事,但這些商界精英還是瞧出,孔景容正在暗中將權限過渡給三少,反之,對孔太的人開始抱不信任的態度。

孔劭寰回孔宅,儘管年關臨近,但在港島華夏集團的高層還是絡繹不絕地上門拜訪。

孔劭寰默然片刻,站起身,慎重表態:“媽,我的個人私事絕不容任何人干涉。”

孔太說了這麼久的話,卻見兒子還是一派雲淡風輕,坐在沙發上,交替着雙腿舒服地靠着,臉上慍意更重,“這樣輕浮、不自愛的女孩子,我無法承認,你要真喜歡她,就養着,你想給她多少錢,多少房產,除了這裡,養在什麼地方都隨便你,哪怕給讓她爲你生兒育女,我也不反對,但不能娶她,這是媽最後的底線。你出去吧,還有,後天晚上的年夜飯,你最好別讓她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想娶的妻子,而不是一個管家。”

她接過兒子的好意,微微一頓,往茶几上一擱,神色凝重:“eric,不是要你遷就別人,而是起碼的尊重,我是你母親,生你養你,也不需要你凡事都遵從,但婚姻大事,是不是需要父母首肯?eric,我可以不在乎她的家庭,她的受教育程度,但一個人連最起碼的品格都沒有,她有什麼資格掌管這一大家子,成爲你的賢內助!”

若是往日,母子二人必定說上幾句家常話,可現在,孔太真的吞不下這口氣。

孔太被兒子這不溫不火的表情下卻異常強硬的口吻又堵了一下,她從辦公桌後繞到兒子前面,剛想開口,孔劭寰把手中撥好的橘瓣遞給她,“您償償,很不錯。”

孔劭寰笑意不改,眼波卻重了,“媽,這是我的婚事,我比誰都清楚自已在做什麼。我不需要管別人議論什麼,更不需要遷就他人!”說完,往沙發一靠,挑了一個密橘,撥皮去絲,顯然不想再就此事爭執下去。

孔太被他的話堵得怒極生笑,“承諾?我是做了承諾,可也要看看你找到的是什麼人,你不嫌着噁心麼?小小年紀就給一個當父親的人做情?婦,這樣的女人你好意思讓她嫁進孔家,你讓媽的臉面往哪兒放?”孔太越說越氣,聲調不知不覺又飆了起來。

孔劭寰視線掃過地壁上新添的幾幅名作,似在斟酌字眼,少頃,走到孔太跟前笑着:“我婚事希望您能遵守當初承諾,只要不是傅康寧,誰都可以。至於媒體方面,公關很快會出結果,您實不必掛心。”

“那個姓紀的女人,你真打算娶她?”孔太屏退了侍候的傭人,神色僵硬,“你知道我這半天接了多少電話,一個個都在問我,你是不是真要結婚?”

三層是孔太的畫室,除了工作外,孔太基本是在這裡渡過閒暇時光。

主樓共有三層,二層是她和孔景容當年的婚房,除了剛結婚那一年,兩人有一起住過,後來基本是擺設,不但孔景容不曾再踏足一步,這幾年,便是連孔太也鮮少涉足。

孔太住的是孔宅是中國民國時期風格的建築,經過五次修繕後,依舊維持着最初的風格。

孔劭寰這會卻被孔太叫到了跟前。

紀寧夜待她們離去後,便泡按摩浴,舒緩緊繃的神經。

心一動,便按了下去,果然,門自動打開。五六個侍女進來,訓練有術地將衣物,生活用品放好,其中一個還進了衛生間,爲她放好熱水。

“好!”紀寧夜剛想起身,卻發現牀頭櫃上有一個開關,上用鋶金刻着:門。

“少夫人,您的行旅到了,是否方便讓我們進來收拾。”

通話尚未結束,房中的電話鈴聲響起,紀寧夜接聽。

“他剛幫了你,你背地時還說他壞話。”羽若潼抿了一下脣,眼裡彷彿有零星的笑意,“還有,我現在哪敢找你喝酒,你家三少眼神帶刀的,何況,我這朵花還開得正豔,不缺人陪我喝酒。”

紀寧夜絲毫來爲朋友感到難受,明眸含笑,“嗯,乾脆利落來一刀,比鈍痛強,可惜我這會在港島,要不然,我陪你喝個大醉,慶祝你終於擺脫卓昊煬這個渣男。”

“分了,你猜對了,半山腰遇雪崩,直接把我葬了。”羽若潼眉宇間浮起一縷苦笑,“喜馬拉雅山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攻下。”

紀寧夜敏感地察覺到羽若潼心情低落,突然想起,這陣子她給羽若潼打電話,極少聽她主動提及卓昊煬這個人,頓了一下,還是問,“你和卓昊煬是不是有什麼事?”

女人不對自已狠,就輪到男人對她狠了。

哼哼……如果當初能做到多好。

當時她心裡冷得結出冰茬,在接到卓昊煬的電話時,很多衝想衝動地嘶吼一句:卓昊煬,你給我滾遠點,老孃現在把你甩了。

若非宿舍裡的小姐妹一力爲她澄清,加上學院教授對她成績的肯定,她肯定被學校勒令退學。

而她呢,當初全是她一人頂下來,學校裡多少人背地裡罵她被人,甚至有人用“千里送逼”來形容她和卓昊煬的關係。

羽若潼沒心思再安撫好友,“你放心吧,就在五分鐘前,寰宇國際的總秘沈時捷已經召開記者招待會,稱網絡上關於你的報道全是莫須有的誣陷,孔先生已經報警,並且要把報道文章的媒體及記者一同告上法庭。這說明,他已經站在你身前,替你擋住風口浪尖。”

誰想到,不到一個月,她和卓昊煬就分手了。

紀寧夜倒是很惆悵,數落她有時間不珍惜和家人在一起,她今年要隨孔劭寰去港島,不能吃她媽媽親手做的年糕。

她還記得元旦節後,她要隨卓昊煬回a市,臨行前還喜滋滋地跟紀寧夜說,“今年要在a市過冬,f市太溼冷了,暖氣開足了,也是無濟於事。”

聽到卓昊煬這名字,羽若潼心情倏地沉入谷底,她有些發怔地看着窗外,對面低矮的老房子上的瓦片結了一層白白地霜,比起a市冰霜雪地的一片,這裡的室內反而更冷。主要是f市地處南北交接處,冬天沒有供暖。

紀寧夜笑說,“哦,這還得謝謝卓昊煬幫的忙,當時我和劭寰都在機上,完全與地面失聯,倒是他反應神速,立即聯繫小文,開了直升飛機去f市,幫我接走爸媽。現在回想,還是心有餘悸,要是沒有他,我爸媽被記者逮到,後果不堪設想。”

“還沒結束,初四得回去接着幹,哎,回家真好,王母娘娘親自下廚給我做麻辣雞。”羽若潼刷着網頁,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阿姨和叔叔沒事吧,那些無良小編把阿姨和叔叔也扒出來了,還有意文。”

“沒事,暫時還是風平浪盡。”紀寧夜眉尖微微一凝,旋即展開笑容,報了平安,問她,“後天過年了,你學校的事情結束了吧。”

羽若潼這妞下手向來最狠,直接把新聞鏈接給她,還笑着說:“你也償償當網絡紅人的滋味。”

手機信箱已經爆滿,不外是以前認識的人問她是不是真要嫁入豪門,她一個一個地刪除,只回復了羽若潼。

黃女士離去,紀寧夜馬上掏出手機,開機後,第一個打給了紀意文,問清楚父母一切安好,並且完全不知情後,紀寧夜這才偷噓了一口氣。

“您太客氣,您的行旅稍後會有專人送來,那我就不影響少夫人休息,先告退!”

“暫時沒有,謝謝您!”

黃女士盡職地給紀寧夜介紹房間主臥和浴室的位置,又把牀頭的各個主控內線呼叫介紹一遍,最後,欠身告退,“少夫人,您先休息,晚飯六點開席。後天晚上七點孔園有大年夜宴,後天下午三點半,我會安排服裝師、美容師給您做宴前着裝指導,您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儘可吩咐。”

推開鏤金雕花長門,紀寧夜簡直有進入古老歐州皇宮的感覺,稍目測,主寢足有一百五十平方,四周皆是古老的浮雕,巨大的圓牀四周是四根羅馬圓柱,琉金的牀幔隨風輕蕩,落地窗外是一片空曠的綠野。

領着她走上弧形的羅馬長廊,來到二樓主寢。

不過,資格再老,也不敢怠慢三少用“少夫人”相稱的女孩。

黃女士是孔家的老人,從孔劭寰出生開始就照顧他,這棟孔家繼承人方能入住的大樓,除了趙秦外,就屬她的資格最老。

這一路回來,紀寧夜就見他電話接個不停,對事態的發展心裡越發沒底。

“黃女士,你帶少夫人去休息。”孔劭寰把紀寧夜交待給女管事,轉身,捏了一下她紅撲撲的臉蛋,“我在書房。”

大廳給人一種歐洲建築的沉重感,兩旁的檐上的雕塑雖然震憾,卻讓如置身博物館的感覺。

目前,孔家宅整個開支由孔景容身邊的得力助手管理,包括孔太和二房肖姨,也極少過問整個孔家的開支。

除了極少部份會搬出去住外,多數的孔氏成員留在了老宅之內。一來,這是身份的象徵,二來,孔宅的居住環境及一流安保措施,也讓他們住得很舒心。

但整個孔宅的開銷是統一的,孔景容是孔家的家主,掌管孔氏龐大家族的企業,他的幾個兄長或弟弟享受孔氏企業每年的分紅,卻無權過問孔氏的管理。

孔園其實就是跟紅樓夢裡的賈府,看似整體,其實各自門庭。除了過年過節或是遇誰的生日聚在一處外,別墅與別墅之間多數沒有什麼聯繫。

下車,高高大門前一羣着裝統一的傭人已候在臺階處侍候,紀寧夜醞釀很久的話並沒有機會出口,原來,這一棟大樓是孔劭寰獨享的,主人就一個,穿着正規黑色西裝的中年婦女是管家,手下管着二十幾個傭人。

駛過另一道大門後,又是另一番天地,看得出,這裡是新建的,建築風格有些歌特式。

車子進入孔園大門,在綠蔭道上開了足足半個鐘頭纔到主樓,這一路上,她看到亭臺樓榭,小橋流水,全部是蘇州的園林風格。

如今,在寸土寸金的港島,這樣的大的面積,已經有錢買不到。

當時,孔家買了整整半個山頭,自已修了路,後來,經過幾代人的擴建,才成現在的格局。

孔家老宅位於半山,建於上世紀四十年代,那時港島本地有錢人並不多,多數大陸北方的大家族帶來大量黃金,在這裡建廠,發家後購置土地。

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際繚繞,緩緩延着勁動脈而下……

那裡酥酥癢癢沿着血線直達心臟,胸口堆積的一股情緒陡然散開,雖然與駕駛位隔着擋板,可她還是本能地想避開,卻被孔劭寰掐着腰摟得更緊。

接着,微微一低頭,往她耳朵裡輕輕吹了一口熱氣,猛地含住她的耳尖,輕輕嗑着。

孔劭寰心中暗歎,可面上卻輕笑出聲,兩指勾住她的下巴,“都這麼大的人,大過年還哭鼻子,是不是怨我沒給你發壓歲錢?”

“哭就哭,也沒什麼好丟人的。”說着,嘴巴一扁,眼圈兒一紅,淚就落下來。

“讓你一個人回家,你是不是要哭鼻子了?”

她鼻尖處酸楚一盈,斂去嘴角強撐的笑,心中澀然地避開他的臉,“你還是回去陪你媽過年吧,我自已回去好不好。”本來就帶着忐忑的心情來,誰知道還沒踏進孔家的門檻,就引出一大堆的事。

紀寧夜本來面色慘然,突然一張大臉就擺到了她的面前,那人還笑,“瞧瞧,多醜!還是笑一笑。”

孔劭寰收了電話,看到身邊的人一副想忍又忍不住,明明是悽然欲泣,卻強裝擺出笑容光,輕笑一聲,把她抱在懷裡。

紀寧夜就坐在孔劭寰的身邊,因爲母子談話時是用港島的本地方言,她聽不懂,但她還是聽出孔劭寰語氣有些不對勁,她知道肯定是爲了她的事,神經一下就繃了起來。

所以,她還是借用了父親的名義,希望孔劭寰多少有些忌禪。

可她真是忍不住,哪個做母親的會忍受自已的親兒子被一個婊︵子玩於股掌之間,將來,生下的子嗣還會繼承所有的孔家家業。

她知道父親是在警醒她,小錦的事,讓她曾一度失去兒子。

在此之前,她是打電話給父親,可他父親居然說,“三兒難得會喜歡這麼一個人,你不要再插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事到此爲止,不要弄得最後連唯一的兒子都失去。”

孔太再也忍不住脾氣,聲音飆了起來,“你外公已經收到消息,他很震怒,你最好抽時間去s市,還有,最好別讓我見到她,你好自爲之!”說完直接掛斷,孔太全身顫抖地抱着頭,從不曾有的傍彷徨涌起。

這時候,他不指望孔太能支持,只希望不要站在對立面,讓他難以應付。

這個人是誰,他得好好查一查。

放出紀寧夜消息的人儘管沒有半個字提及孔家,可在a市,他早已在圈子裡公開和紀寧夜在一起,媒體也早已知情,可還是把不利於紀寧夜的消息放出,可見,是被人施壓。

“我的婚事必需由我自已作主,這一點,我和爸爸也有共識,他並不反對我的意見,請您也諒解!”孔劭寰語氣加重,“這時候,我希望您能夠站站在我的立場上考慮。”

孔太看着手機屏幕上紀寧夜那放蕩的模樣,覺得頭頂有一條神經一抽一抽地疼,“eric,媽看不出這女孩子有哪一點讓你如此執着。”

孔太雖然沒有說出絕情的話,但那樣的口氣,孔劭寰馬上聽出孔太想出耳反爾,當即截斷,“媒體的事我來出理,我這趟帶寧夜回來是尊重您和父親,無論你們同不同意,我會和她結婚。”

回孔園的途中,孔太打來了電話,劈口就道:“eric,孔園外有記者,你準備怎麼辦?eric,你知道現在肖雅婷那已經弄得媽煩不勝煩,媽已經沒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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