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王者歸來 文 / 半壺月
大魏建州城,清王府。
今年入冬以來,地處大魏南部的建州城已下了好幾場大雪,所謂瑞雪兆豐年,到了入夏後,建州芙蓉開得比往年更豔,整座城團花簇錦,透着一種罕見盛世繁華的妖嬈。
清王府丫環們早早就將新摘的芙蓉的丫枝插進花瓶中,準備送到王爺的寢房。
素瑩剛推開門,便聽到牀榻中傳來輕微的喘息聲,她疑惑的上前掀開厚重暖帳一瞧,清王緊蹙着眉峰,似乎極不舒地左右搖晃着頭,口中喃喃自語,只是一時辯不清說些什麼。
但,對素瑩而言不喻於天大的喜事,因爲,王爺自遇刺來,已人事不知近半個月。
“王爺醒了,王爺醒了,朱朱,快去通知王妃,說王爺醒過來了!月琴,快去請大夫,王爺這會看起來好象不舒服!”素瑩喜極而泣,她是清王最寵的通房丫頭,素日裡,王爺喜歡在自已的寢室獨居,都由她侍候着,也因此,遭來一些忌恨。
平常也好,有王爺護着,既便是王妃也不敢公然爲難她,但王爺這一昏迷,她的日子開始越來越難熬,光是幾個側妃平日來瞧王爺時,也是有事沒事刁難她一番。
如今王爺總算要醒了,她要把所有受的委屈通通全部告訴王爺。
她從王爺的衣櫃暗格裡取出一件女子淡藍色滾銀絲的宮裙,這是王爺賞給她的,她不敢放在自已的寢房,擔心被旁的奴才生了妒給毀了,所以,便暗藏在王爺的寢房中。
每回知道王爺要回來時,她總是穿上,讓王爺注意到自已。
今日也一樣,想到王爺即將醒來,她想讓王爺看到自已最美的一刻,也顧不得被王妃和王府裡的一些側妃瞧了生怒,急急地換上!
而後,她又挨牀榻邊,眸光含情倦戀不捨地看着,既便是昏睡中,眉宇間亦是一派尊華之色,皇家的男子自是不同於尋常那些美男子,他們的身上多了天家的貴胄氣質。
她有些情動,估摸着王妃沒那麼快來,她忍不住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臉,若非外寢外時不時地傳來丫環婆子走動的聲音,她定是忍不住親吻他的脣瓣。
聽到遠遠傳來奴婢給王妃請安的聲音時,她迅速站起身,突然,又飛快地俯下身,狠狠抱住他,在他的耳畔輕輕柔柔地笑道:“冤家,你要是再不醒,瑩兒就要被王妃給攆了……”
她飛快捧住他的臉,想落下一吻馬上離開時,沒想到昏迷的他突然電光火石地反手扭過素瑩的雙手,將她狠狠一推。
素瑩大驚失色,額間已砸在牀榻的一角,痛得淚光浮動,擡頭只見他的朗目閃着無比的寒意,緊盯着她的眼:“大膽!再敢造次,朕就擰斷你的手。”
“我……我——”素瑩一時駭住,張口結舌,若非是她日日侍候着他梳洗換衣,這樣的清王,她簡直以爲是換了一個人。
“滾出去!”清王冷冷的吩咐,朗目深不可測,神情真如魔鬼般陰狠,冷颼颼直射向她,“以後,沒有朕——本王的許可,若敢隨意對本王動手動腳,小心你的腦袋!”
素瑩駭住,王爺怎麼啦,以往王爺睡着時,最喜歡她這樣侍候着,給鬧醒時,還抱着她“小妖精,小妖精”地喚!
正在此時,清王妃與幾個側妃急急地趕過來,恰巧看到素瑩狼狽不堪被推倒在地的一幕,心中瞭然。
清王妃還好,面容上並無異色,但身後的一衆側妃,不少人臉上抑不住的喜色迎上眉梢,低嘲一句,“小騷蹄!”
秦邵棟對衆人的請安置之不理,緩緩走到窗臺邊的一面銅鏡前,神色漠然地看着鏡中一張陌生的臉,少頃,伸出手緩緩地用指腹輕輕刮過略顯消瘦的臉頰,但指腹與臉上肌膚傳來隔了一層皮的觸感時,嘴角微不可見地彎了一下,心中篤定,這並非是他的魂魄落在了秦邵棟的身上,而是——
他,蒼月已“駕崩”的帝王顧城風,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易容成了秦邵棟,並帶回到了建州清王府療傷。
他不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憑着易容的手法判斷,將他易容成秦邵臻的是蒼月的四海影衛,目的,很可能是出於保護他的安全!
他知道自已回來時肯定出了某些差錯,顧靈瞳施術接他回來時,他被困在了時空的夾縫中,在黑暗中無處逃生時,他彷彿感受到賀錦年強烈的思念以及無盡的寂寞,他腦子裡反反覆覆地響着賀錦年的呼喚:
顧城風,我等你回來!
顧城風,我只等你一百天!
顧城風,如果你一百天後不回來,我就從龍淹潭跳下——
那一瞬,強烈的心靈感應讓他神魂震憾,霎時崩發出無窮的念力,讓他衝出了時光的遂道。
醒來時,所見的藍天白雲讓他知道,這是蒼月的天空,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乾淨而純粹的藍天。
他笑了,笑得落了淚,他回來了,雖然並沒有落到顧靈瞳爲他設好的法陣之中,雖然他不知道此時身在何處,且,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告訴他,他的身上多處骨折。但——他終於回來了!
疼痛,很快讓他陷入昏迷。
“王爺,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這丫頭侍候得不好?”清王妃的聲音打斷了顧城風的思緒。
清王妃見看到顧城風極不舒服姿態半躬着,他似乎強撐地站在銅鏡前,腿彎處頻頻不停地微微顫抖,她柳眉輕輕一鎖,“王爺,您腿傷很重,太醫交代了,一定要多躺!”說着,上前欲扶着顧城風一旁坐下,卻不料顧城風微微一閃便避開,清王妃粉臉微燙,平素她雖與王爺並不親近,但王爺當着下人的面駁她的面子亦是極少。想來,今日一定動了肝火。
顧城風所問非答,眸光一點一點竣巡過所有人的臉,緩緩開口,“今天是蒼歷何年何月何日?”
一個穿着淺黃色宮衫女子馬上口齒伶俐地搶答,“回王爺,今兒是蒼歷117年五月二十!”剛說完,便側着笑臉,一臉天真地等待着王爺誇一句:還是本王的婷兒機伶。
誰知顧城風依然沉着臉,連個眼神也不曾迴應,黃衫女子略顯氣餒地嘟了一下嘴,低下了首。
“素瑩既然惹了爺生氣,那妾身就當好好罰一下這不識擡舉的奴才。”清王妃暗憋了一肚子的氣轉過身,對着凝蘭冷冷道,“還不自已去領二十杖?”
二十杖?焉有命在?素瑩眸光帶着求助看向顧城風,卻得不到絲毫的迴應。
清王妃身邊的穿着一件湖綠裙子的女子冷笑一聲,“賤丫頭,王妃的命令沒聽到?再不滾,本夫人再添你十杖!”
素瑩看到開口的是與自已最不對盤的文側妃,機伶伶地連打幾個冷顫,所有的思維全部被凍結,她手腳並用地爬起逃離——
顧城風嘴角揚起彷彿一彎新月,“王妃,這些個奴才勞煩王妃好好調教一番,若無本王的命令,從今往後,任何人不得私自進入本王的寢房!”
他話中之意,不說王妃身後的幾人側妃面色慘變,連着清王妃顏面俱損,料不到左盼右盼終於盼着王爺醒來,卻是這般個光景!
清王妃只得領着一衆側妃及妾氏悻悻退下。
顧城風緩緩站起,躺了半個月的軀體,在太醫的極力治療下,他終於醒了過來,雖然身體各處的傷已愈,但雙腿似乎是受了極大的撞擊,關節處稍一用力,便鑽心的疼,再加上躺得太久,肢體已然不受自由支配,連着雙腳踝關節處也無法經受身體的支撐,無法邁開腳步。
可這一切都沒關係!
看着案桌上開得盛豔的新鮮芙蓉丫枝,以及身上的春末夏初的薄衫,他知道,他終於如期回來,沒有錯過他和他的錦兒的相約的日期!
這半個月內,他身體處於極渡的脫水狀態,一直無法舒醒,昏昏沉沉中,感有不停有人圍着他轉,給他針炙,喂服湯藥,他想醒,可元神亦極爲衰弱,致他不停地在做着夢。
夢中,似乎回到了他和賀錦年四年的皇宮相伴的歲月,讓他不停地沉匿於其中,若非是鼻息間傳來極爲陌生的女子香氣,接着,臉上傳來令他感到厭惡的觸感,一下激醒了他,他很可能還會昏迷一陣。
所幸的是,他身上多處有骨折的痕跡,太醫吩咐王府的侍婢,在他昏睡之時,不得擅自給他沐浴清洗,以免不慎傷了筋骨,因此,藏在他衣襟裡的上古遺族札記上冊依然完好的保存着。
如今,他終於醒了過來!
顧城風半闔着雙眼,強烈地思念着賀錦年,思念中,過往的記憶長河一點一滴、清清晰晰的在大腦中反覆播放,遠近的事皆瀝瀝在目,或輕或重,在心中慢慢過濾!
一室的清靜,一室的花香,他的心反跳得愈來愈急促。
他雙手撐扶着牀沿,緩緩走到窗邊,推開半掩的窗,只見朝陽下,燕雀歡快地在飛檐處停留跳躍,廊亭間奼紫嫣紅的花,朵朵綻放生機……春天,臨近了!
他終於回來了,離他與她的百日相約還有十天!
顧城風傾城一笑,半仰着頭,看着遠方明媚的朝陽,心中呼喚:錦兒,我回來了!現在,我們沐浴在同一片藍天之下!
他忍着心口的悸慟,恨不得生雙翼,就此飛過千山萬水,來到賀錦年的身旁。
清王府的太醫很快聞訊前來診治,看到顧城風撐扶在窗邊站着,雙腿雖微曲着,但足以說明,筋脈並未損到,衆太醫個個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王爺,請您坐下,您長時間躺着,此時不宜站太久!”
顧城風便在窗邊的太師椅上坐下。
一位白髮老者診了他的脈象後,連連驚歎,“奇蹟,奇蹟,王爺果然是貴人!”
一旁稍年輕些的太醫正蹲在地上爲顧城風的四肢關節做檢查,發現除了並節處略顯僵硬外,肌肉對外界的反應皆很正常,很難想象,十幾天前被擡回來時,他們幾個太醫都暗自搖首,傷得如此之重,恐怕是大羅神仙也無用。
只是王爺身份尊貴,這種話他們自然不敢輕易說出口,一個個卯足了勁全力挽救,內俯的重傷無法調理,但外傷在幾個太醫的合力治療下,已荃愈!
太醫終於站起身,對着顧城風一揖,頻頻露出無法掩飾的驚歎,笑着恭喜,“王爺真是洪福齊天,身體各處基本已是復原,只待老夫爲王爺用針炙理療,甚至無需開藥,半個月後,王爺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你們下去!”顧城風搖手示意衆人退下,吩咐宮婢,“傳高先生來見本王!”
他離開三個月,想要一個人告訴他眼下蒼月和大魏真正的局勢,高光年是首選!
高光年,字仲秋,曾是秦邵棟的太子太傅,秦邵棟奪嫡失敗後,高光年亦辭官隨秦邵棟南下到建州,做了清王府的幕僚。
這些年,秦邵棟的幾年重大決策中,都有高光年的手筆,可見秦邵棟對高光年的重視。
高光年的寢居離清王的寢殿很近,不到一盞茶時,高光年走進了內寢,在跨進的一剎那,突然停滯了腳步,手扶着門框,眉間帶着滿意看着不遠處的年輕王爺。
顧城風已換了一件月白的春衫,坐在窗邊,陽光斜打在他的側臉上,散發着淡雅如風的光暈,這樣的秦邵棟倒象極了他第一眼看到的少年,淡雅如菊,身上透着一泓乾淨的氣息,仿如洗盡鉛華!
高光年心中暗歎,如此出類拔萃的少年,在衆多的支持者的護擁之下,怎麼會如此大意失掉嫡位。
這些年,高光年一直在思考,最終斷定,秦邵棟敗是敗在婦人之仁上,若他肯早一些對大魏皇太后下手,拿下江山,秦邵臻根本就沒有今日!
“先生又在腹誹學生?”顧城眉間含笑,脣角撩風,朗目熠熠生輝,“先生請坐!”
顧城風有不少影衛潛在秦邵棟的身邊,自然對秦邵棟與高光年之間瞭如指掌。
“仲秋不敢,仲秋見王爺無恙,心中對上天無比感恩,所以,不免失了神,讓王爺取笑了!”雖是師徒,但畢竟身份有別,高光年還是上前,正正經經地給顧城風行禮。
顧城風伸手隔空帶着一股鐫刻的張力,穩穩扶起高光年,清冷一笑,“先生不必多禮,學生昏迷已久,請先生來,學生是想聽聽最近大魏和蒼月的局勢,以及先生有何高見!”顧城風想知道目前的局勢,高光年絕對是一個最好的講解者。
高光年也不避諱,把眼下蒼月和大魏的局勢,各種勢力的分佈、利弊之情況詳細闡述一番後,直言道:“如今傅王叔秦河與秦邵臻聯手,王爺已是勢單力薄,想置身事外,坐山觀虎鬥已不合時宜。眼下局勢,又正適大魏和蒼月兩國征戰到關鍵之處,王爺只有兩條路可走!”
“接着說!”
“全力支持秦邵臻抗蒼月,有了王爺和傅王叔的支持,大魏江南的仕家也會呼應,到是大魏萬衆一心,或許能扭轉戰局!”
“第二種?”顧城風眸中光芒如星,淡淡含笑着看着高光年,神態上做足了秦邵棟素日表情,以至高光年自幼看着秦邵棟成長,也未辯出有假。
高光年雙手一揖後,突然提袍跪下,心提到嗓子眼,但還是直言陳述,“第二種,聯手蒼月,助蒼月統一整個蒼月大陸,屆時,蒼月必定實施以大魏治大魏之國策,憑着王爺的功勞,自然是治理大魏的不二人選!屆時,三五十年內,必可偏安一隅。”
這樣的建議按說是要誅九族的,換作誰也不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可高光年敢,首先,他來自北蒙,這種身份讓他不必揹負國家大義。
其二,他和清王秦邵棟是有師生之情誼,即便是與秦邵棟意見相佐,也不會身落重罪。
顧城風安安靜靜地坐着,注目於高光年,眼底似笑非笑、不驚不怒、更不置可否!
高光年此話自然有理,他相信此時秦邵棟若活着的話,必然會聽從高光年的建議。
畢竟秦邵棟同時和秦邵臻與秦河撕破了臉,在大魏江南甚至包括整個大魏,能讓秦邵棟立足的地方已不多。
顧城風不置可否,事實上,他根本沒考慮過,統一蒼月後,恩賜大魏沿延百年前的舊制,名義上歸順,實質是讓大魏的仕紳各自治理地方。
統一後,他要建立中央集權,除了保留大魏南方經濟運行外,其它一切廢止,尤其是南方仕族私養的兵馬,必需全部由朝庭接管。
所以,他並不希望此時的建州迫於局勢,而向蒼月投城,屆時成爲與蒼月談判的籌碼。
他要的是,大魏內訌不斷,而蒼月,坐收漁人之利。
顧城風沒有表示任何意見,高光年退下後,顧城風心裡開始擔憂,傅王叔秦河與秦邵臻聯手,那揚州的錫礦很可能已經脫離昊王顧城軍的控制。
也不知道昊王顧城軍現在如何。
他輕嘆一聲,看來不能馬上去尋找賀錦年,一是他腿腳不便,無法一人一騎千里跋涉,突破汴城進入柳州,二則,事關昊王生死,他必需先解決揚州之事。
三則,他得先設法把建州的局勢鞏固下來,否則,一旦建州失守,秦邵棟這枚棋將失去了作用。
眼下只走一步看一步!
但無論如何,他得先設法聯繫到四海影衛,通過飛隼,將他回到蒼月的消息傳遞到賀錦年的手上,讓她安安心心地等待着他的迴歸。
顧城風太醫針炙的調節下,他感到下肢的血液開始通暢,爲了更快的恢復,且,爲了防止細心的護衛瞧出他和秦邵棟在身高上的差距,顧城風命令護衛拿來輪椅暫時代步。
顧城風花一天的時間,整理清楚目前大魏的局勢後,馬上傳喚了心腹西樓,不到一個時辰,屬於秦邵棟的核心的人馬會合。
清王府的議政書房位於王府的東面,這裡種植着大量連片的鳳尾竹,遮去了大片的陽光。雖然府中的人沒有王爺的允許,不得在區域隨意出入,但這裡並不幽靜,到處是大自然的聲音,知了暄鬧不停,稍有風,成片的竹葉便是唰唰作響。
議政書房落在竹林深處,幾乎是獨門獨院,與王府的內院隔了兩個花園。書房後是人工所建的瀑布,因爲南方雨季長,雨水又足,一年四季瀑布的水從不曾停過,一近書房水聲孱孱,初聞時,仿似天籟之音清脆悅耳。聽久了卻讓人感到心氣浮燥。
書房原是讓人靜心讀者之所,議政更是需要安靜這地,可這裡的設計委實讓人感到疑惑。如此鬧騰的地方,如何能讓人靜下心來議政。
殊不知,關了門後,書房內安靜得如同隔了一個空間,在這裡儘管可以暢所欲言,根本無需要擔心被人竊聽。
“把地圖拿來!”顧城風多年命影衛監視大魏建州和揚州的局勢,他比秦邵棟還清楚,秦邵棟屢屢失敗的癥結在哪!
建州司馬桂東鳴和汴城禁軍統領李承載二人聯手將一幅丈長的羊皮地圖鋪在了顧城風的面前。
“桂東鳴,你負責遷都,放棄建州,把你的二十萬人馬遷往齊州。李承載,你把所餘的禁軍編製成一隻奇襲隊,主攻山林,嶺地作戰。記住,本王要這些人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情況下,可以獨自存活,遂,人選上着重挑選有行經經營的將士。”用秦邵棟的力量牽制住秦邵臻,又暫時保存實力,待蒼月發起總攻時,建州的將士趁機在秦邵臻後方攻打,到時,一舉拿下江南。
桂東鳴吃了一驚,不解道:“齊州地形複雜,民風彪悍,而建州富饒,這裡的富紳又極擁護王爺,王爺怎麼會想起遷都齊州?”齊州雖然也是秦邵棟的封地之一,但這個地方人文特殊,百年來一直排斥外來入戶人口,地方形成的保護勢力極強。
士兵入駐,定會與當地的保守勢力摩擦不斷。
顧城風淡漠轉了一下輪椅的方向,直指着掛在書房一則牆壁上的建州地貌圖,淺淺掀動嘴角,“建州富庶,是經營之地,卻不是戰略要地!”
“王爺高見!”李承載頷首。
顧城風冷冷地收回眸光,目光沉沉地竣巡在衆人臉上,少頃,方緩緩道:“秦邵臻根基是從蒼月帶來,他座下的大將肖宴臣、宗政博義,以及肖宴臣麾下的幾個參將,皆隨他從在蒼月而來,而蒼月國這數十年,戰場主要開闢在西北,西北一帶適合騎軍作戰!”
桂東鳴會意地一點頭,“王爺的意思是,秦邵臻能用的將士幾乎是從蒼月西北帶回來的,包括肖宴臣,就是擅打平原之戰,而建州地形平坦,若開戰,正適合秦邵臻的騎兵迅速作戰!”
建州參將張得貴亦表示同意,“遷都齊州,嶺地作戰,騎兵就沒有優勢可言!且齊州的百姓雖排斥建州人馬,但齊州原就吏屬於建州,若秦邵臻的汴城想破齊州,反而激起齊州百姓願與建州共存亡之心。”
桂東鳴與張得貴會心一笑,“不錯,建州和齊州還算是有些裙帶關係,但汴城於齊州百姓,卻是八百年打不着的親戚!”
顧城風靜默不語,衆人心想,這個觀點多數是高光年所建議,但他們亦有些納悶,按平素,王爺定然濤濤不絕,怎麼傷愈後,倒變得內斂起來!
李承載雖然認可顧城風的話,但一想到手上的軍餉,就感到頭疼,便直言道:“王爺,建州富饒,屬下的十萬兵馬的糧餉,八成是建州徼上來!恐怕到了齊州那不毛之地,糧草運輸都會成問題,那些刁民多年前曾搶過朝庭的貢奉!”
這一點,一直沉默在旁的西樓也深有同感,便開口呼應,“不錯,齊州的民風又彪悍,只怕那些刁民不肯接納將士駐紮!”西樓話未說完,便感覺到顧城風的一雙眸光略帶了深意向他探來,他的心微微一凜,直覺,這眸光怎麼如此熟悉!
“富饒有何用?一把火就可以燒個精光!民風彪悍有何可懼?誰敢作亂,來一個本王殺一個,來十個,本王滅他九族,看他亂得起,還是本王殺得起!”顧城風淺笑如冷月清輝,卻把一屋的人看得心驚膽跳,總覺得這次王爺醒來,說話,神情,甚至連眼神也變了,一舉一動透着股凌歷的生殺睥睨的霸氣,這樣的王爺讓他們更有信心追隨。
秦邵棟一直代表着大魏保舊勢力,而這些人多數是南方的仕族,幾乎控制着大魏三分之二的財富,秦邵棟最終會在奪嫡上敗給秦邵臻,是他身後的利益太多,不敢輕易言戰,否則,他應在秦邵臻羽翼未豐滿前,直接控制汴城,架空大魏皇太后手中的權力,甚至可以逼宮,直接登基。
奪嫡失敗後,秦邵棟他退到大魏南部,把建州定爲據點又是個錯誤。
而齊州位於大魏西南部,四處都是山嶺,峽谷,騎兵到了這裡根本無用武之地,最關健,這裡與齊國接壤,這就等於間接斷了大魏最後一扇通往別國的路。
“誰?”顧城風突然輕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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