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靈魂宿體在何方
夜晚,有風,燕京城南,燕京河河畔的上品小仙酒樓。
因爲黃昏時下了一場大雨,今夜的風顯得有些涼沁,賀錦年穿着極不顯眼的灰白高襟寬袍,全身上下無一值錢的飾物,連腰間綁了一條同色系的錦帶上,也沒有掛個時下流行的玉墜子。若非他事先就訂了包廂,門口的夥計一定會以爲是蹭白食的小倌。
此刻,她站在上品小仙廂房的梅樹下,風吹過,長髮如水絲,隨風而舞動,垂放在兩膝側的寬袍如水盪漾,亦跟着夜風潺潺而流動。
耳畔傳來古琴聲,一個賣唱的女孩用略爲青澀的唱腔,“我眼中,卻只是,一座愁城。看風過處,落紅成陣,牡丹謝,芍藥怕,海棠驚,楊柳帶愁,桃花含恨,這花朵兒與人一般受逼凌……”配上胡琴絃索哀怨,聽了令人傷食。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一人來這裡,她記得重生前,上品小仙擴大門面後,秦邵臻帶她來這裡品新添的菜色。
兩人叫了一桌的菜,又上了幾壺暖酒,吃得很開心,可她後來上個茅房小解,就繞不回自已的包廂。她原本想找夥計領着,可發現她隨秦邵臻來時,根本沒去記什麼包廂號,只好一間一間地找,冒犯了這個街區的一個惡霸,結果打了一架,把整個酒樓都掀翻了。
還記得有一次,她和秦邵臻一起去昊王府上做客,酒宴散了後,秦邵臻被昊王領了去聽名伶唱戲,又不許一衆侍衛跟着。她知道昊王仗着王妃回孃家,想帶着秦邵臻胡鬧。
她不放心,擔心玩過頭了,若給星妃娘娘知道,屆時素以懼內聞名的昊王肯定把一切賴在秦邵臻的頭上,星妃娘娘是蒼月國出名的辣妹子,恐怕鬧起來連秦邵臻都會吃不了兜着走,便偷偷地想去探個究竟,誰知道這昊王看似頑劣,腦子卻極好使,事前就讓人扮着自已和秦邵臻將她引開,最後這些人全部消失,而她在竟在小巷繞了一晚走不出來。
第二日天一亮,秦邵臻回到昊王府時,才知道她一夜未歸,忙辭了昊王出來尋找,找了兩日,最後在離她走失的那個小巷的五里地外一輛破板車上找到蜷着身體呼呼大睡的她。
秦邵臻十分的不解,他問,“你不懂得問路人麼?”
當夜就不用說了,小巷靜得連個鬼影都沒有。到了第二天一早,她聽到她挨的牆角內有動靜,似乎那屋子裡的主人醒了,她大着膽子敲門問路,那人先是直直愣了好一會兒,方指着一個方向告訴她,“直直往前走,然後右拐,就到大先街了,再走幾步,就能看到昊王府了。”
她紅着臉要求那人能不能領她走,路人用着看白癡的眼光把話又重複了一遍,接着把門關上。
她只好硬着頭皮,一邊揹着方纔那個的“指引”一邊往前走,可路卻越走越偏,她想僱一輛馬車,誰知道她愣是走了半天,也沒遇到一輛。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小販願意領她去,走到路口時,小販指着路說,“公子,你往前直走,不必拐彎,昊王府大門硃紅色鑲金邊,兩旁帶有千斤重的石獅,醒目着呢,保準公子一眼就認出。小的要往這邊走,早市快過了!”
她千謝萬謝地走了,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她直直走到一個死衚衕後,發現不拐彎的話就沒路可以找了,最後,她跟自已拗上了,她也不問路人,遇到路就走,只要不出城,她就不信會繞不出來。可這個時空的房子都是一樣的高度,十字街頭也沒有明顯的標誌,更沒有標誌性的建築物做爲方向標,所以,她又繞了一天一夜後,疲累交加,最後,找了個能避風的破板車將就着睡一晚。
秦邵臻找到她時,哭笑不得地從她頭上拿下一根稻草,本想問她爲什麼不住店,後來想,估計客棧她也是找不到。
諸如此類的笑話常常讓秦邵臻啼笑皆非。
那時的秦邵臻總是無可奈何地兩指輕釦着她的額頭,帶着滿滿的戲謔,“你的八妹若是這麼癡傻,我可不要。我容忍一個你就夠了!”
那時,她總是想,無論她在哪裡,秦邵臻總會找到她,所以,從不肯花廢精力去克服自身的殘障,也因爲她這個嚴重的記憶殘缺,才讓申家有機會算計於她。
經歷了生剝剔鱗的死亡後,她知道,在命運的面前,愛並不能救贖。
所以,這一世,她只想把命運緊緊抓在自已的手中。
現在,她腦子裡已如星羅密佈,整個燕京城的座標圖都在她的腦中。
金閒來在夥計的引領下,剛進了院子,便看到一抹清瘦嬌小的身影站在庭前一株梅花樹下,冷漠安靜。
“鑰兒?”他還是有些不適應突然換了一副身體的申鑰兒。
賀錦年轉過身來,見了他,嘴角上彎,眉眼無處不是悅色,“看到你平安真好!”讓金閒來跟蹤賀錦鈺出城,她有些擔心,她總覺得賀錦鈺的身邊有高手潛伏,但這個信息於她太重要,相比顧城風給他的影衛,她更願意相信金閒來。
金閒來挑高一隻眉毛,示意自已沒事!
賀錦年讓夥計上菜,又叫了一壺米酒。
她向來喜歡把米酒加熱,然後擱些生薑和白糖,既去了酒裡的酸味,又喝了暖胃。
金閒來以前喝不來,但兩人以前一起喝酒的次數不少,所以,也漸漸愛上了她這種喝法。
兩人對飲一杯,金閒來道,“他們到了川西后便失了蹤影。”金閒來擡首瞧了一眼賀錦年,“賀錦鈺的身邊有一個灰袍的中年人,個頭不高,有點雞胸,聽口音好象也是川西的人氏,只是他功力遠在我之上,我沒敢跟太近。到了川西,地面很平,一路幾乎沒有掩體,突然到了一處岔道,他們的馬車分開幾路走,我就跟丟了。”
賀錦年點點頭,靜靜將所得的信息分析一番後,冷然道,“看來慶安是欲與我備水一戰,連兒子都送走了,我還真是求之不得!”那日在慶安府,她趁慶安精神至崩潰狀態時,趁機探觸慶安的精神防線,問她賀錦鈺是誰的親生兒子時,給出來的答案着實令她大吃一驚。
回賀府後,她原想,是不是慶安精神出亂,因爲她從慶安公主心跳聲裡感應到信息實在是匪夷所思,因爲賀錦鈺如果是那個人的兒子,首先在年紀上就不對。
在皇家闈場中,她與賀錦鈺較量時,因爲她的第六感覺突然讓她感應到賀錦鈺的戾氣,讓她確定了賀錦鈺不是她的親弟弟後,她就分析過她所得知的一些有關慶安公主的信息。
包括慶安公主多年來,一直暗中授意讓賀錦鈺故意引導太子顧容升往岐路上走,致最後朝野對太子顧容升失去信心。
而更往前推,早在多年前,慶安公主就與當年與林皇后聯手打壓清妃娘娘,致皇子中最優秀的顧容月被顧容亦冷落。甚至是,顧城亦那些早夭的兒子,到現在都查不出究竟死於何因。
以斑窺豹,不難斷定,也是慶安公主在做幕後推手。
而按着她重生前的記憶,顧城風在蒼歷111年登基後,殺盡顧城亦的皇子公主。
而顧城風卻在蒼歷113年駕崩,當時顧城風無子、能繼位的唯一可能性的昊王顧城軍卻在顧城亦死後失蹤,而星王妃鳳繁星當時並未育孕子女。
也就是說,顧氏皇朝至此,已無皇族血脈!
那究竟是誰?最後登上蒼月大統!
因爲她當年已身在大魏的冷宮,無從得知蒼月的情況,而現在,她感覺到,前世中,最後繼承蒼月大統的很可能是——賀錦鈺。
以種種發生過的事件可以推斷出,前世的慶安在顧城風駕崩後,會拿出一系列的證據證明,賀錦鈺是顧城亦的兒子,是顧氏皇族唯一遺下的血脈!
每每分析至此,賀錦年就感到周身的毛骨悚然,驚歎前世這一棋局之大,足可與宇宙蒼穹的星羅密佈相貔美,因爲,賀錦鈺的生生之父,根本就不是顧城亦。
顧城亦只是慶安公主擺下的這一盤蒼月大陸誰主沉浮地的棋盤上的一顆馬前卒。
最後定下這一棋盤將軍的卻是另有其人,一個連賀錦年萬萬也沒有料到的人!
幸好!幸好!她以另一個身份回來了!
這一次,脫離了血緣的鞠絆,她會成爲執棋者,將了對方的軍!
“你有什麼打算!”金閒來隨口問,他也不是很擔心,眼前的少年不是別人,她是申鑰兒,但凡她要防備一個人,沒有誰能傷得了她。
“你跟夢依伊說一聲,你近期先跟着我,我有事讓你辦!”賀錦年思忖了一下,“原先從蘭桂坊拆下來的那些琉璃鏡和聲筒管道都完好無損?”
“嗯!”
賀錦年把玩着的白玉瓷杯,喜笑顏開,“那就好,到時候讓大家看一場真人秀!”
“什麼?”金閒來這回兩隻眉毛都挑起,又消化不了賀錦年話中之間,但他思忖着,眼前的人絕對是申鑰兒,連嘴裡吐出來的詞彙常常是他從不曾聽過的。
“天大的醜聞,蘭桂坊到時又可以新增新劇目了,這回不是紅遍蒼月,恐怕連大魏都要都要紅翻天了。主角就是……田敏麗、申劍國、還有…。慶安公主,哈哈,你會有眼福的,到時候你去看戲便是,喝酒,喝酒!”她拿起酒壺,添了滿杯,輕輕磕了一下桌面示意乾杯,接着一飲而盡,又伸出手去拿酒壺。
“別喝太猛,你現在的身子板看了令人寒磣,到時別橫着出去!”金閒來先她一步拿了酒壺。
賀錦年卻一把搶過,嘟囔的音色中略帶頹廢的口吻,“有你在,我怕什麼,都好久沒痛飲一番了,說真的,早就想醉一場!”賀錦年嘻笑一聲,眼裡卻有明顯的倦色,“回想起,還是當中國**的國家機器最舒服,只要服從命令就行了,而不需要如此費勁地活着,甚至有時候都弄不清楚,命運安排我來這裡,到底是爲什麼?”她也不管金閒來能否聽懂,她只是有太多的心事放在胸口沉悶抒解不開,而金閒來卻是個最佳的傾聽者,與前世一樣,總是安靜地聽,勸酒的話只勸一句,管你聽不聽,不會再勸第二句。
賀錦年轉首,茫然看着窗外的璀璨夜景,在燕京河上,一艘畫舫停靠着,一青紗窗檐下印出一個女子跳舞的身影,廣袖飛揚,纖影不停地轉旋,讓她想起在二十一世紀時,看過的如元宵花燈燈展裡的飛天嫦娥,她有些目眩地別開眼,低聲道,“等所有的事情了卻,我要帶着六月,去一個湖光山色的地方……”
金閒來擡首默默地應了聲,“嗯,保重!”
賀錦年突然笑起來,皓眼彎彎,像是注入了一股清泉,怎麼看怎麼明潤又狡黠,“閒來,你就從了夢依伊吧,她是個好姑娘呀,別看她大大咧咧的,一點也不溫柔,又是出身青樓。可她清清白白,比起那些出身高貴的仕家女子不知乾淨了多少。”賀錦年說着,並不雅觀地打了個灑嗝,一手託着下頜,鼓鼓嘴,似乎很不滿,“自古青樓女子多傲骨,你可別把她給弄丟了,到時,你就是跪着求,也求不回的……”
“你別沒事閒操心!”金閒來依然面癱,似乎賀錦年說的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安安靜靜地吃着菜。
“閒來,來,舉杯,是兄弟的話,就幹了……”
月上柳梢時,金閒來扔下一錠銀子在桌上,背上賀錦年,低低唸叨一句,“每次說請喝酒,結果自已喝醉,都是我掏銀子。”
挽月小築。
挽月小築有百年曆史,又是先祖皇帝顧奕琛寵妃姚迭衣所有,據說,姚迭衣生平很喜愛讀書,顧奕琛爲此搜盡世間名家典籍,討美人歡心。
所以,挽月小築的潛心閣所藏書籍實屬珍寶,又有專人護理,帛面乾燥無漬,又用專用的錦絲做了一層防護。就是書架上擱的那一捆捆竹簡,皆是千年古籍原著,幾經轉手後,收存到了潛心閣,歷經百年,也保持着烤過的黃澄柒色。
今日是東閣承下的七日到期時,顧城風一早便在潛心閣裡等候消息,葉明飛在一旁向他彙報這幾日蒐集來的顧城亦的動向。
戴少銘踏進潛心閣,迎面而來一股薄荷清香,其實皇族子弟多數喜龍涎香,但顧城風卻喜歡這種相對而言普通百姓亦用得起的香。
戴少銘掀了朝服的下襬,行了禮後,又喚了一聲,“殿下!”
顧城風站在窗前不轉身,不應答,戴少銘就沒敢上前打擾。
滿壁的輝煌令他屏氣靜聲,垂眸站在了桌案邊。
葉明飛整理好密函,將之密存後,收進書櫃後的暗格中,轉首對戴少銘擡了擡下頷,與戴少銘一起退了出去。
“殿下心情還是這樣?”戴少銘不安,已經三天沒見顧城風開過口,也不見他上過朝,朝中的那些擁護景王的那些老臣子都有些急了,成日一見他就圍着問景王殿下的情況。
今日退朝後,他不到午時就匆匆趕來,本欲將今日早朝一衆老臣又聯名上奏要求帝王退位,還政於皇家正統之事向顧城風奏報,但看這情形,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等着吧,找不到申護衛,以後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葉明飛跳上欄杆坐着,隨手摘下一旁的廣玉蘭,拿在鼻息旁輕輕嗅着,“昊王呢,有消息沒有?”
“早上接到他的飛鷹,過兩天就回來了,燕北大軍顧城亦的人被他清掃差不多了,估計顧城亦那明天就能接到消息!”
“這一回昊王怎麼了?沒象以往帶個粉紅知已一路招搖,是不是真給昊王妃給制住?”
戴少銘冷笑,“這你也信?”
“還別真什麼都不信,也別以爲陰溝翻不了船。弄不好,姓顧的都有先祖皇帝爺的長情!”葉明飛剛欲指向潛心閣裡,倏地猛然感到一股凌厲之風劃過耳際,想避已是不及。
戴少銘馬上躍開,見葉明飛苦笑着,他的右臉已生生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他循眼一瞧,只見青石地上多了一片細小的薄荷葉。
戴少銘興災樂禍地做了個“你活該”的手式,這一次,兩人皆不敢說什麼了。
直至午後,梧晴雪和雲淚終於領着東閣進了潛心閣。
或許是今日天氣陰沉,天空暗冗着一層低低的黑雲,有一種風雲壓境的的氣勢。東閣進來時,葉明飛發覺他的印堂異常灰暗,他的白鬚凌亂地交錯,全身上下冒着颼颼的陰寒,極像從黃泉飄來的幽魂。葉明飛不覺投眼看向東閣身側的梧晴雪,依然是低眉順眼的模樣,進來後,也不看任何人,爲東閣引了座後,就着手開始泡茶。
“找到了?”葉明飛開門見山,直切話題。
“不曾,老奴遍尋蒼月大陸,也不見申姑娘的生魂所在!”東閣緩緩將七日來靈臺所經過的地方,看到的略微詳細地說了一遍。
戴少銘蹙眉,“會不會已不在人間?”戴少銘瞥了一眼顧城風,決定還是把自已的意思說出來,“說起來,申護衛從沉睡開始,已愈半年,或許早已投胎轉世做人,那睡着的,或許只是一具肉胎罷了!”
東閣搖首,“三魂七魄不全,如何轉世?而且,申姑娘眉間的靈慧魄呈紫色,不可能去過地府。”
顧城風廣袖垂地,安靜站着,墨眉上攏着一層淡月光華,“既不可能在地府,又不是在人間,難道真被花草樹木吸食了不成?”他的語聲悲涼,散落大殿之上,如清幽箜篌絃樂在四周迴旋。
“殿下不必焦慮,從申姑娘的靈慧魄可觀睨出,申姑娘的精神力量異於常人,就算她的魂魄離體,也不會輕易被花草吸收,反而很有可能去尋找新的宿主,這就是民間所稱的鬼上身。”
“鬼上身,大師說詳細一些!”雲淚後背突然爬起一股陰涼的感覺。
“民間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原體的靈魂在,被冤靈侵入,兩魂爭一體,那是很容易辯別。另一種,一個人剛死,靈魂剛離體,恰巧被另一個靈魂與身體契合的靈魂佔據,如果是這樣,那這個生魂就會永遠在這個宿體裡安營紮寨了!”
“宿體?大師之意是申八小姐的靈魂此時很可能在另一個人的身上?”一直安靜傾聽的葉明飛總算是聽出一些,大吃了一驚向臉色蒼白的顧城風,見他毫無所查,便看了一眼景王身後的梧晴雪,見她緩緩地點了點頭,嘴巴一下控不住地張開了!
大殿之中陷入短暫的沉靜,顧城風緩緩坐下,一手輕撫額頭,眉眼之中難藏的疲憊之色,聲音沉寂如古井,“請教先生,本王該如何才能找到鑰兒魂魄所寄的宿體?”
“有一種識魂鈴,只要老奴用了申姑娘的眉間的精血提煉,這鈴就能識出主人的生魂所在方向!只是煉製識魂鈴的成功率只有三成,且要七七四十九日。”
顧城風冰涼地手指撫過窗櫺的雕花,桃花眸越發了沉涸下去,聲音裡竟帶了絲絲愉悅的笑意,“東閣先生的意思是,還要讓本王無所事事地,一等再等?而後,時間到了,東閣先生再告訴本王,煉不成功?”
他不在乎侍候她,多髒多累,他甘之如飴。
但他知道,她是那樣一個驕傲自信的人,若魂靈有知,怎生難容忍自已昏睡着,連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
東閣先生觸覺到顧城風身上傳來的戾氣,站起身深深一揖,“殿下,請恕老奴無能!”
葉明飛與戴少銘不安地交換一個眼神,而後開口對東閣說,“先不說煉出識魂鈴是否成功,就算是煉出來,天大地大,人海茫茫,這方法不亦於海底撈針!”此言一出,戴少銘亦深有同感地頷首。
殿中又沉靜了下來,此時,窗外颳起狂風,厲抄着階前的落葉,飛沙走石,天地間瞬時風雲變色,果粒粗的雨滴橫着飛進來,很快地沁溼了青玉石地。
梧晴雪與雲淚站起身,將漫天飛舞的紗縵捲起,固定住後,又把別的窗戶關上,只留了顧城風身邊的窗戶開着。
顧城風的臉很快地被風中夾帶的雨淋溼,側開身回到主位時,神情已趨平靜,“可另有捷徑?”
東閣先生又陷入片刻的沉思,少頃方道,“宿體與申小姐的行爲智慧因同屬一組靈魂,所以,他們二人肯定有某些契合之處。或是說,二人的行爲和思維會驚人的相似。而申小姐因天生靈慧魄被封印,她的智慧應有一個明顯的障礙,因爲這個障礙她會犯一個五歲孩子都不會犯的錯。或許景王殿下可根據這個線索尋找!”
“殿下,屬下想到了,申護衛是個路癡!那新的宿主肯定也是個路癡。”葉明飛福至心靈般地一念,想起過往與申鑰兒幾次交手,讓他不得不心生感嘆,“把申護衛帶到街頭,她鐵定迷路!我說呢,如此步步爲謀,籌算得滴水不漏的人怎麼會有如此匪疑所思的毛病,原來如此!”
梧晴雪陷入震愕許久纔回了神,她向來心思細密,沉呤片刻,緩緩問,“請教大師,申八小姐的魂魄若是宿於成年人,那不難排查,但若宿於一個五歲孩子,這……”
東閣先生點點頭,“姑娘說的有理,但相反,如果申姑娘的魂魄在一個孩子身上,她其它正常的智商就突顯出來了,除非她故意藏拙,否則必是蒼月之神童!”
“殿下,讓卑職找禁軍統領西索月一起商議,就算把蒼月底朝天翻出來,也要找一個行爲與申護衛相似的人,只要找到,稍一考究……”戴少銘迅速站起身,正要下跪請命時,顧城風卻站起身,臉色蒼白,桃花眸射出從不曾見過的凌厲之光,已毫無素日雲淡風清、溫文爾雅的模樣,倒把戴少銘給震住了。
桃花眸緩緩眯起,眸光漸斂光芒,最後如碎了星辰一般晶亮一絲一絲地消逝,顧城風分不清自已的情緒,只感到心不是在跳,而似在飛快地轉動,捲起一潭漆黑旋渦,記憶從遠至近,從皇宮廢園中那一抹小小身影小心翼翼地與他周旋開始,那動作,那機智竟全部與記憶中的她相連接。
接着,腦中飄浮起顧城軍在密函中所報的,稱讚賀錦年在皇家闈場中驚人的表現,並用“靈魂附體”形容那少年,似乎只在一剎間,他猛地警醒,卻如隔了百世,他如觸電般離了椅子,更以無人能及的速度衝了出去,在衆人反應過來前,那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風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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