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親1

鳳馭江山 和親王妃

韋伯的家在接近城外的一個叫玄川的村子。村裡稀稀落落地散着幾十戶人家。

韋伯的家正對着村邊的一條由西蜿蜒東去的小河,河岸是一片樹林,夏天的時候綠樹掩映,流水淙淙,兩邊開滿各色花兒,幽香撲鼻;冬天結冰,偶爾見幾個孩童在上面溜冰。

走進院裡,似乎有客人,只聽韋伯母說着,“可有勞你了,大老遠的惦着我家靈兒。這事我和她爹商量一下,再回話給你。”

“好好。王家二公子這可是臨近十里八鄉諸多姑娘夢寐以求的匹配良人。我等着,你也得快點應承呀。不然,呵呵呵。”

說笑間屋裡出來兩個人。

前邊的人眉開眼笑,雖是尋常婦人打扮,可也看得出處事玲瓏。

低頭剛踏出門檻,見我和靈兒迎面而來,不由打量了一下。

“哎吆,這便是靈兒。”想必是認識靈兒的,“這麼大了,出落的真是……嘖嘖!”

靈兒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似蚊子哼哼,“李大娘你……不再坐會?”

那李大娘一聽更是笑地滿臉菊花開,“靈兒不光長得好,就連嘴巴也巧得很。你爹孃可真是有福氣呀。”乾笑兩聲,似乎纔看到我,“這姑娘面生得很,是?”

韋伯母慌忙迎上來,擋在我面前,“哦,這是我孃家侄兒的媳婦。侄兒常年在外,我這侄媳婦身體總不好,沒得人照顧,就到這來了。”

看着李大娘有些疑惑的眼神,我心裡啼笑皆非,彎身行一下禮,便回房了。

聽得外面漸行漸遠的聲音,“也沒聽你說有個侄兒呀,這侄媳婦長得倒是標緻,又落落大方,你侄兒好生福氣。”

韋伯家一共四間房屋。我獨自住最西邊的那間,靈兒緊挨我,韋伯就住在東邊的大間,中間和靈兒的房屋隔着一間雜活,那間主要是做豆腐的。

掀簾進的屋裡,有些冷清。一早起來忙到現在,頓感體力不支。我躺了下來。

剛看韋伯母的神色,這個李大娘必是不招人喜歡的,否則,韋伯母也沒必要那樣遮掩。聽剛纔的話,必是爲靈兒來求親的了。

十四,在大梁,已是嫁做人婦的年齡了。

想想靈兒的可愛,不知道會配個什麼樣的夫君。

“姐姐。”簾子被掀起,陽光灑進來,我微微眯起眼。

“靈兒,有什麼喜事?”看靈兒活潑的樣子,似乎永遠不知道累。今日爲幹活方便,上則窄袖蔥綠色夾襖,下則亦是同色流行塞北的少女喇叭式裙褲。適才掀簾而起,歡快而來,翩翩如一隻綠色的蝴蝶。

“呵呵,剛聽孃的說話,你轉眼又成我家表哥的媳婦,我的表嫂了。”靈兒似乎覺得好笑至極,咯咯兀自笑個不停。

來時,見我要和靈兒賣豆腐,爲方便,我便是韋伯家的乾女兒。如今乾女兒也似乎不行。

我也一笑。

“這樣也好,絕了別人的念想。”靈兒朝我靠了靠,壓低聲音,促狹地笑着,“姐姐你可不知道,市井那些人怎麼看你呢。知道今天的豆腐爲何賣的如此之快?”

我搖搖頭,“那大娘不是說你的豆腐做的越來越好了嗎?”

“呵呵,姐姐,你可真笨。”靈兒得意地一甩頭髮,“你看哪家買豆腐的居然是男人?——一個大男人提個帶蓋的簍子——哈哈,你說好笑不好笑?”

“呵,尋常人家使不起丫環,趕上孩子找娘,男人出來買個豆腐有什麼好笑?”我笑着敲了一下這個妮子擱在牀頭的手,叫這個心思多。

“哎呀,我左右只不過說說,你就這麼兇,將來你家良人要吃盡苦頭。”

這個丫頭越發口無遮攔,雖說北方地處邊塞,民風淳樸開放,可這小妮子實在不像話。

見我起身,她則閃身下牀,衝我做個鬼臉,打簾跑了出去。

我則重新躺下。

良人?我苦笑不已。想起母親父皇。當年,父皇亦是母親的良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良人也只是一時好,不見得久長。

不多會,簾子再次被打開,我以爲是靈兒,“怎麼回來了?”

“卿兒。”是韋伯母的聲音。

恍若間好似母親在喚我,亦只有母妃才似這般溫和,“傾兒。”

來到懷荒,我就隨母xing改成了沈卿卿。父皇的樑xing已是前世的樑傾雲所有。

那個樑傾雲,已隨着逝去的母妃葬在了冷硬的深宮。

一瞬間的恍惚,韋伯母已來到牀前,我趕緊起來,“伯母,什麼事情?”

“剛纔那李媒婆,方纔伯母說的話你也聽見了。”韋伯母來到牀邊,似乎有些尷尬,慢慢坐下,“我知道那麼說你或許不高興。”

我才明白原來是說我是她侄媳婦的事情。

於是,我撫上這一雙滄桑的手,“伯母這樣說必然有考慮,我自然不會計較。”

“好好。”韋伯母心大感欣慰,反手握住我的手,“卿兒,你來已有半年了,說實話,伯母也一直沒拿你當外人,這個李媒婆人稱李大嘴,誰家有事她都要打聽,有時無心卻也攪三分。我是不知她要來的,今日爲靈兒求親。她既見了你,若不這樣說,她必會問個仔細。指不定又要爲你CAO心。”

她說的隱晦,我也聽明白了。一怕媒婆打我的主意,二怕不確定我是不是已有所許,冒然說了我已嫁人怕我不高興。

想到此,我笑着說,“伯母的回答自然是最好的。”

雖然我沒有說自己的境況,但知道我沒有怪她,她也立馬放下心來。

“那以後你叫我姑姑吧。這樣人前人後好說話。”

“姑姑。”

一句姑姑讓韋伯母滿臉笑。

用過午飯,我回到房裡。

冬日天短,太陽已斜下幾寸。

靈兒沒有像慣常的搶着洗碗,隨我進屋。一臉悶悶不樂。

進屋也不說話,獨自坐在窗前,只呆呆地一下一下絞着手裡的一縷髮絲。

我奇怪不已,走過去,“靈兒?”

她也渾若沒有聽見。

直到我伸手觸及她的頭髮,她才慢慢轉身,擡眼看我,全無平日那喜氣。

我靜靜地看她,許久,她才悶悶開口,“姐姐,我不想嫁人。”

原來是爲這個。

“姑姑應允了?”

“她也沒說什麼,讓我給她回話。爹也沒說什麼。”

“那王二公子,你可認識?”

“他家鎮上誰人不知?只是那王二公子不認識,娘說既是王家看上,也是修來的福氣。但也讓我好好思量,她也再找人打聽一下。”

北方果然不比中原南方,母親在世的時候亦說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男娶親女嫁人的規矩了。越是顯貴的家庭,有時越沒有選擇的權力。入洞房前一切皆是父母之命。直到夫妻對拜完畢洞房花燭,男方挑起女方的紅蓋頭,才第一次見到即將陪伴自己一生的另一半。

我不禁對北方的習俗另眼相看。男女之意,原當是個你情我願。遙想母親,初始不願入宮,必是不知九重天闕里的父皇是何樣子,是美是醜,是兇是善。可惜,父母之命,更何況是天子之意——母親,沈如月,美貌遠播,琴藝一絕,或許世人眼中,如此佳人,只有天子才能匹配。卻不知母親不願意,心中渴望的你情我願在天子的恩賜中顯得渺小,幾乎不可聞。

“姐姐,你說該如何是好?”

靈兒急切的眼神望向我。

“什麼?”剛纔靈兒絮絮叨叨的,我居然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姐姐,你也是的,我……唉。”靈兒有些幽怨地看着我。

我腦海中一閃,“靈兒,你是否有意中人?”

“啊?……”靈兒大約也沒想到我這樣問,驚訝之餘,紅了臉頰,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囁嚅了半天,“姐姐,你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或許就是那個藍袍少年了。

“姐姐會看面相呀。”我輕笑出聲,“而且,還知道是誰。”

靈兒轉頭看向我,一臉的不可思議,“姐姐,你,你。……”

“我可沒有看見什麼,不過,明天讓你看看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