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計1上

連環計 1(上)

達簿幹阿茹凝眸我半晌,忽而一笑:“弟媳果是聰明之至,怪不得當日二弟非你不娶……”

我愕然擡眸,正對上她暗色的眸子,清晰地看到那稍縱即逝的一絲促狹,登時紅了臉:“夫人說笑了!”

達簿幹阿茹斂去笑容,看向我的雙眸裡亦多了一絲意味深長:“弟媳如此蕙質蘭心,如此一說,本夫人倒是從心底舒暢了很多……只是,二弟對弟媳看護得當真是緊得很,不然這麼長時間,本夫人都沒有與弟媳長談的機會!”

“夫人委實擡舉臣妾了……”我垂眸恭敬答道:“王爺日理萬機,臣妾對政事一竅不通,想必亦是怕臣妾鬧出什麼笑話,所以……”

達簿幹阿茹沒有再言語。

我亦是垂眸坐在那裡。

屋子裡的沉香氣息濃郁,不似之前自己用過的香料,聞上去都是透着淡淡的清香,這種沉香摻雜着薄荷及說不出的味道,雖是開始聞上去並不舒服,但是久了之後,反而倒覺得有些提神。

面前的達簿幹阿茹的雪白柔荑輕輕地撥着眼前的青瓷茶盞,上面明顯浮着淡粉色的木槿花。

恍惚中,卻是回到了大梁那薰風拂面、春暖花開的時節,仿似眼前坐着的正是啓雨和啓菏的母親,那沉靜如水、病歿後被封爲昭儀的王雨菏……

恍惚中又聽到有人說話:“弟媳可是走神了!”

我回過神,笑笑:“方纔夫人看茶的模樣倒讓臣妾想起了故人……”

“哦……”她倒沒有細問,喝了幾口,少頃,放下茶盞,微眯了眸子溫和道:“上次本夫人給弟媳包的木槿,弟媳喝過之後覺得如何!”

“夫人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我笑笑:“只是臣妾體寒,無福消受……倒是可惜了夫人的一片好意……”

“哦!”達簿幹阿茹秀眉微挑,眸子帶了淡淡的疑惑道:“這木槿竟不合弟媳的口味!”

聽得出她話裡隱約透着我似乎有嫌棄之疑,又想着霍太醫的囑咐,我亦是字斟句酌道:“夫人愛木槿,人盡皆知,如今將這心愛之物送與臣妾,臣妾怎會挑剔,只是,臣妾體寒,這木槿性涼,自是不適合臣妾……”

“哦……如此……”她放下手裡的茶盞,轉頭吩咐侍女將我面前的茶盞換過,這才歉意道:“這就是本夫人的不是了……只記得木槿的好處,未曾思慮周全……”

“夫人如此說,倒顯得臣妾不通情理了……”我脣角微翹:“這茶飲其實便就是藥飲,但凡是藥,便有三分毒,若是使用不當,那救人的藥便就真成了傷人的毒了……”

達簿幹阿茹起先微垂眸靜靜聽着,忽而擡頭,凝眸於我,毫不掩飾眼神裡的探究之意,語氣亦是含了淡淡的冷硬:“弟媳此話何意!”

我緩緩起身,令芬姚拿出一個紙包。

紙包被攤在桌上,一朵朵乾枯的木槿映在眼前。

“這便是當日夫人送與臣妾的木槿,臣妾一直收留至今!”

看着達簿幹阿茹的臉色似乎有些沉不住氣,我當即心下有了計較,微笑道:“夫人美意,臣妾不勝感激,只是臣妾自小體寒,所以吃東西和吃藥格外謹慎!”

她沒有說話,眸子裡的神色分明已是冷淡下來。

“普通的木槿,可當茶飲,又可入藥;夫人這木槿,卻是能治病啊……臣妾雖是體弱,卻是不對症……”我依然微笑道。

達簿幹阿茹再也沉不住氣,冷淡的眸子裡半是疑惑半是慍怒,她冷冷一笑:“區區幾個木槿,王妃難道就以爲本夫人對王妃有何企圖不成!”

“夫人此言差矣,臣妾雖是不懂藥理,但是,這木槿花明明白白告訴臣妾,確實可以治病…….”

“能治何病!”她擡手捻起其中的一朵木槿,對着燭火仔細看了一下。

“那得看夫人有何病恙了……”我淡淡道。

達簿幹阿茹託國相斛律齊之子斛律單同來到王府,無非就是捎信傳書,讓自己明曉眼前之形勢,烏洛沒有在王府,即便是想保護自己再好,亦不見得百密而無一疏,刀山火海中一番番驚險過來,先前的種種便是例證。

無疑,烏洛不在的日子裡,自己的勢單力薄便是有目共睹,而自己,一個從大梁孤身和親嫁來的長公主,雖是身後有大梁,但在柔然,卻並無任何依靠,除了烏洛。

而如今烏洛在前方戰場,達簿幹阿茹也早已料到了我身處險境之中,烏洛上前方之前便早已與大汗夫人及國相有過囑託,務必保護我的安全。

這也便是自烏洛走後,整個王府便戒嚴,進出幾道崗,甚至連幾隻鳥兒從王府上空飛過都數得清。

隔幾日斛律單同便會奉命出入王府,名義上是向王妃稟報王爺前方戰況,實則亦是來督察王府有無可疑狀況,這亦是烏洛臨走前特意安排的。

……

“爲了臣妾,王爺費心了……”聽了達簿幹阿茹的話,我沉默片刻,垂眸答道。

達簿幹阿茹起身,菸灰色曳地垂紗上在燭火的映照下拖出長長的影子,長紗上的金色絲線流光閃爍。

細膩的手指捏起一枚木槿花,她微眯了眸子,對着燭火仔細瞧了瞧:“若是本夫人並無病恙,這些木槿可會讓本夫人反生病恙不成!”

“那倒未必,只是,臣妾不明白,若是夫人鳳體安康,何以需要服用這些,所謂,是藥三分毒,還是提防些爲好!”

我從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她:“夫人可以看看這個,這便是粘住木槿花上的幾味藥,其藥性在此……”

達簿幹阿茹接過,隨後臉上漸漸變色,手指亦微微顫抖起來:“你是如何得知,這些木槿本夫人身邊的人驗過,並無差池……”

我上前一步,將那張紙從她手中取過,就着燭火點燃,待其慢慢化爲灰燼後,我這才轉眸看着她,淡然道:“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夫人身邊的人醫術或許差強人意;其二嘛,那得問問夫人身邊的人,是真不知道呢?還是另有居心!”

達簿幹阿茹瞬間面色蒼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