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古伊爾的說法,露茜婭有些不服氣,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確實有些道理。如果沒有丹妮卡領這個頭,並且表示無論她們是否支持,她都要炮擊格林山,奪取樂音的聖位,說不定她們幾個還真沒有這個膽子來發動政變。
這些都已經發生了,再糾結也沒什麼意義了,古伊爾強掙扎着坐了起來,問道:“現在看起來你確實要成功了,如果你要領導獸族,你打算怎麼應對接下來的這場危機?”
露茜婭想了想,說道:“對內樹立權威,獸族必須用一個聲音說話……”
幾十年的世界格局變化,露茜婭得到的最大教訓就是,分裂永遠是一個勢力最大的威脅。因爲獸族薩滿派系和獸王派系的爭鬥,她被丹妮卡和菲麗絲敲了多少次竹槓?好在通過肯斯特的試煉,她把獸族王子威魯斯給廢掉了,總算是終結了獸族內部的紛爭,就這樣獸王派系的餘孽也一直在給她找麻煩。至於光明教廷,那就更慘了,因爲宗教裁判所和天使教派的衝突,一個卡提克大陸綜合實力第一的勢力,硬是被拖成了這樣。幾年前面對雙子王國的挑釁都不得不妥協求和,這樣一來光明教廷在各大勢力面前還有什麼顏面可言。
“那麼黃金血脈……”
“爺爺,我一直很奇怪,我們爲什麼必須要保留黃金血脈?就因爲所謂的傳統?”露茜婭哂笑一聲,說道,“在我看來,獸族在薩滿派系的領導下依然可以健康發展,而只要黃金血脈存在,薩滿派系的領導地位就一直會受到質疑。”
古伊爾苦笑着說道:“露茜婭,你可以不在乎什麼傳統,但你這麼做的話會落人口實,會起到一個很不好的示範作用。獸族的領導者只能是獸王或者大薩滿,這是幾萬年來的規矩,就是靠着這個規矩,獸族這個鬆散的政體才能穩定的存活。你要是斷絕了獸王血脈,那麼就會有人起心思,他們會覺得大薩滿似乎也是可以推翻的。露茜婭,相比於精靈王庭,獸族領導者掌握的力量並不大,如果不依靠傳統,我們怎麼才能壓服那些手握大權的各族酋長?”
露茜婭倔強的說道:“我可以像初代獸王那樣,一一征服不服從的獸族部落,反正我看他們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人來抵抗我的征討。”
古伊爾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你的那些盟友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一個真正團結在一個核心上的獸族將會爆發出強大的力量,精靈王庭會放心?光明教廷會放心?甚至那個新興的雙子王國會放心?你如果執意這麼做的話,她們絕對會從中破壞的,你能應付的來?”
露茜婭沒話說了,獸族內部那些傢伙她還自信可以對付,要是她們……單單一個丹妮卡要成心找她麻煩的話,她都要疲於應付了。
看到露茜婭這個表情,古伊爾繼續說道:“所以,傳統必須要恪守,獸王的黃金血脈不能斷絕,你想要收攏獸族的權力,可以,但那隻能慢慢的來。你纔多大,不出意外的話你有幾千年的時間來改變獸族的政治結構,你急什麼?”
露茜婭低下頭,說道:“爺爺教訓的是。”
說了這麼多話,古伊爾似乎有點兒撐不住了,他劇烈的喘息了幾下,問道:“對內就這樣了,對外呢?你怎麼應對這次的深淵入侵,怎麼開拓獸族的生存空間。”
露茜婭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按照計劃,柯瑞絲,就是詛咒教派的教主,將率領天災亡靈去奪取蓋爾的聖位,所以,西北山脈那邊……”
古伊爾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整個身子都僵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說道:“詛咒教派,好手段,你們好手段……”
露茜婭心裡有點兒不舒服,這個計劃也是丹妮卡促成的,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古伊爾緩了口氣,說道:“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確實能從矮人王國的滅亡中分到一點兒好處,可惜萊恩……唉……”萊恩就是矮人王國的國王,和古伊爾也是相識幾千年的老朋友了,一生兢兢業業爲了矮人族,沒想到被她們幾個小女孩兒給算計死了,連自己的族羣都保不住了。
古伊爾收拾了下心情,說道:“不過那樣的話,那兩百公里的土地估計保不住了。”
露茜婭想了一下,才意識到古伊爾說的那兩百公里土地指的是獸族和雙子王國交界的那片土地。那裡本來有三百公里的,但在抗魔戰役爆發前,雙子王國突然進攻,並且把那裡攻佔了,經過中間議會的裁定,一百公里分給了雙子王國,另外兩百公里還是歸獸族。哪怕是矮人王國滅國了,獸族想在那裡佔到便宜也需要菲麗絲、丹妮卡她們的支持,丹妮卡提出的條件估計就是那兩百公里土地。
露茜婭抿着嘴脣,很不甘心,爲什麼獸族想要開拓一點兒生存空間就這麼難?不過再不甘心也沒用,只能看能不能從光明教廷那兒找到點兒便宜。經過天災亡靈的這麼一番折騰,光明教廷的實力絕對會大打折扣,到時候他們恐怕也控制不了那麼大片的土地了吧?惹不起丹妮卡,稍微招惹一下伊麗莎白總不是問題吧?
古伊爾還想說什麼,但聽到外面的打殺聲已經很近了,知道露茜婭帶過來的軍隊已經攻到這裡了。
古伊爾指了指牀頭一個頗爲破舊的木箱,說道:“薩滿的犧牲號角我已經給你了,這是獸族的聖器,你拿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待一會兒。”
露茜婭走了過去。這個是有些年頭的木箱了,也沒有認真的保養,本來漂亮光滑的表面現在變得坑坑窪窪的,還佈滿了細小的龜裂,好像用手指一戳就能戳出個洞來。露茜婭小心的打開木箱,一把帶有斑駁血跡的戰斧躺在亞麻襯墊上——那就是獸族的聖器,獸皇斧。
露茜婭看了一眼,就把箱子蓋上了,拎了起來,躬身說道:“好的,爺爺,那我就先走了。”
已經拿到獸皇斧,露茜婭也就帶着軍隊離開了,當她把整個王城平定,徹底佔領這裡,再一次來到了大薩滿養傷的小屋的時候,那個爲獸族奔波了萬年的老薩滿已經溘然長逝了。
……
不管過程如何,期間有多少波折,丹妮卡、菲麗絲和露茜婭都拿到了聖位,唯有伊麗莎白那邊出問題了。
伊麗莎白一直把卡爾視爲最大的對手,甚至不惜同意柯瑞絲率領天災亡靈橫穿過光明教廷的領土,就是爲了能拖住卡爾,拖住天使教派。但讓伊麗莎白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率兵攻克光明教廷總部後,教宗已經把聖位和聖典傳給了他不知什麼時候收下的徒弟,一個叫貞妮的傢伙。
其實這也不難理解。光明教廷教宗……怎麼說呢,和精靈女王、獸族大薩滿他們不一樣,他並沒有那種狠辣、果斷的心性,要不然也不會放任天使教派和宗教裁判所之間對抗,他總想着能找個方法,找個機會來協調雙方的矛盾,狠不下心來將一方滅絕。這種純善而天真的想法和貞妮很類似,所以在知道紅十字協會後,教宗就一直有關注這個組織,關注貞妮這個女孩兒。最終,在伊麗莎白叛逆,率兵攻打光明教廷總部大教堂時,教宗將聖位、聖典傳承了下去,傳承給了和自己對聖光理解很類似的貞妮。
當伊麗莎白打破大門後,看到的唯有一個處於彌留之際的老人,但依然一臉溫和的看着她,好像在看迷途的羔羊。
“該死!爲什麼!這是爲什麼!”伊麗莎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破壞着眼前一切可以破壞的東西,怒罵着,嘶吼着。
一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現在作爲副手陪伴在她身邊的牧師女孩兒壯着膽子推開了門。看到伊麗莎白正頹然的坐在牀上,整個房間一片狼藉。
“小姐……你,你怎麼了?”也不知道是因爲緊張、擔心還是恐懼,那個牧師女孩兒聲音都有點兒顫抖。
這也由不得她不害怕,對於職業者來說,必須隨時保持清醒和剋制,如果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很有可能就控制不住靈魂中蘊含的強大力量。那些力量一旦失去控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看到女孩兒進來,伊麗莎白眼中積蓄的兩行淚流了下來,她喃喃的說道:“瑞卡絲,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叫瑞卡絲的女孩連忙上前,抱住了伊麗莎白,擔心的說道:“小姐,你到底怎麼了?”
伊麗莎白癱在瑞卡絲的懷裡,雙眼無神的說道:“爲什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既然當上了教宗,難道就一點都不在乎教廷的死活了?”
伊麗莎白完全沒辦法理解,教宗爲什麼要這麼做?現在宗教裁判所和天使教派都對立成這個樣子了,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儘快扶持一方,將另一方滅殺,否則整個教廷會被內鬥給活活耗死的。如果是教宗把聖位傳給了卡爾,伊麗莎白雖然會很不甘心,但這也算是一回事兒,在客觀上是解決教廷目前分裂狀態的一種方法。但他偏偏把聖位傳給了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貞妮,這相當於強行在教廷中又扶持了一個新的派系。數億惡魔在南方海域虎視眈眈,整個卡提克大陸面臨洗牌,這種情況下,教宗還在不斷分裂着教廷的力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他難道真的想把光明教廷給毀掉嗎?
伊麗莎白淒厲的笑了一聲,說道:“瑞卡絲,你以爲精靈女王,獸族大薩滿在面對菲麗絲、露茜婭叛亂政變時甘心?他們怎麼會甘心,特別是精靈女王,菲麗絲可是她從小一手帶大的,養了一輩子的孩子現在率兵造她的反,她怎麼能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麼樣,面對她們的叛亂,精靈女王和獸族大薩滿必須要考慮鎮壓叛亂需要付出的代價,精靈族和獸族能否經得起這麼折騰。所以他們再不甘心還是把聖位傳給了菲麗絲和露茜婭,但我們的教宗呢?一心想着自己,想着自己對聖光的踐行,他有沒有考慮到整個光明教廷的利益?沒有!他根本沒有!他是教廷的罪人,他對得起教宗這個位子嗎?……”
面對伊麗莎白瘋狂的咒罵,瑞卡絲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教宗是個溫和的人,在教廷內部的口碑很不錯。不過對於當前卡提克大陸的局勢她也有些瞭解,知道現在教廷再出現一個教宗派系,確實會讓教廷陷入到更大的被動之中。
瑞卡絲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抱着伊麗莎白,輕輕拍着她的背,勸慰着她想開一點兒。
過了有半個小時,伊麗莎白突然坐直了身子,雖然雙眼因爲流淚而一片通紅,但眼神卻已經恢復了堅毅和冷靜,她說道:“安排車駕,我要去……要去雙子城一趟。”
事情已經發生,再多的抱怨和怨恨也沒用了,關鍵是如何補救。沒有搶奪到聖位,伊麗莎白必須儘快弄清楚她們這個同盟對自己,對宗教裁判所,對光明教廷是個什麼態度,而這個同盟的核心,就是雙子王國女王,丹妮卡·風語。
這次伊麗莎白和丹妮卡的會面不是在書房,而是在她位於三樓的臥室。當然不是說兩人的關係已經親密到這種程度了,而是丹妮卡的身體狀況讓她連下牀走幾步都做不到了。
看着臉色蒼白,額上還在沁着虛汗,虛弱躺在牀上的丹妮卡,伊麗莎白驚訝的說道:“你這是怎麼回事?”丹妮卡應該是成功奪取了聖位啊,怎麼現在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
丹妮卡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大礙,只是接受聖位傳承的時候出了點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