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麒麟發現顏驥陷入危險,一個箭步躍了過去,巨大的腦袋硬生生將浴火鳳凰撞飛出去。
天空,飄散起一陣赤色的羽毛,浴火鳳凰龐大的身軀掉落在地上,震得山地一陣晃動。尾上五彩斑斕的羽毛也亂作一片,模樣頗爲狼狽。
“唧……”
浴火鳳凰一聲長鳴,再次振翅飛起,伸着利爪朝着火麒麟攻了過來。
火麒麟巨大的眼珠轉了兩轉,像是在考慮問題,忽而以血盆大口,含住顏驥的身軀,飛奔而去,竟是放棄了爭鬥。
浴火鳳凰發出一聲清脆的長鳴,迅即追了過去。一來是它急於想與這萬獸之尊一較高下,二來是它迫於主人的死令,拼死也要殺掉顏驥。
漆黑的夜,兩點赤紅光芒一前一後,往西北方向追逐而去。
※※※
昏迷之中,顏驥做了個夢。
寒冬臘月,雪花紛飛,刺骨的冷風,瀟瀟吹來。
紛飛的大雪中,他只穿着身上那件單薄破舊的淡青色衣衫,懂得瑟瑟發抖,直打哆嗦。
“師弟!”
耳畔溫柔、甜細的聲音,輕輕的呼喚着他。
一個潔白的倩影,撐着雨傘,向他走了過來,手中還拿着一件厚實的棉衣。
她將雨傘放在顏驥的頭頂,爲顏驥遮着鵝毛大雪,後又將手中棉衣披在顏驥的身上,笑罵道:“這麼冷的天,你這臭小子怎地也不多穿些衣服。”
潔白的倩影,如雪一般,但卻沒有雪的冰冷。她的臉龐有些模糊,看不清她秀美的容貌。
“師弟,你怎麼瘦成這樣,我燉了一鍋野豬肉,趕快跟我回去吃吧。”
很熟悉的聲音,很熟悉的溫柔,在他耳畔,不停的迴響,旋繞。
忽然!
潔白的身影離他漸漸遠去,漸漸模糊。
“師弟,你快來啊!”
她微笑着,伸出手,呼喚着。
當他打算邁開腳步,想要追上那潔白的身影,緊緊握住那隻向他伸來的白皙,修長而溫柔的手,卻怎麼也跑不起來,一雙腿像是被綁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望着那潔白的身影漸漸遠去,那溫柔的手掌縮了回去,自己卻無法起身去追趕,他忍不住呼喚了起來。
師姐!
給人無限溫暖的兩個字,迴盪在蒼穹之間。
既然是夢,總歸要醒來。
當他承受不了她的離開,放聲嘶吼之時,醒了過來。
秋陽,斜掛在天際。
天色,已是黃昏。
秋風,瀟瀟吹過。
冰冷的秋風吹着顏驥單薄的身軀,讓他直打冷顫。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山谷之中,亂石成堆,雜草叢生,只是這草木經歷秋風的摧殘,已經枯黃。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發現手上、胳膊上、衣服上、渾身上下都是深紅色的血跡,想想自己昏倒之前的時候,他便明白這是火麒麟的血。
難倒是火麒麟將自己救到了這裡?這裡是天柱山麼?那個女人和那隻鳳凰又在哪裡?
這些問題,從他醒來開始,不停地殘繞着他。
這個時候,他又感覺到了體內朱果的真力四處流竄,與往常不同的是,任這股真力在他身體奇經八脈、五臟六腑間如何氣勢洶洶的竄行,他也察覺不到身體有任何不適,體內經脈似乎能承受的了這朱果的靈力,沒有一絲要爆裂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經脈怎麼沒有了先前那般,要斷裂斷開的疼痛感覺?
非但如此,他還感覺自己全身的經穴、脈絡像是變得比以前更爲精壯,身體也變得輕盈許多。
那疼痛的感覺以後都不會有了麼?
他沒有多做考慮,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盆熱水,好好洗個澡,換下身上沾滿血跡的衣服,粘稠溼漉的衣服貼在身上着令他實難受。
顏驥發現了身旁的驚虹劍,順勢抓在手中,起身四處尋找水源。
他在這亂石成堆,枯草滿山的山野尋找了許久,才隱約聽到流水聲音。
顏驥一陣興奮,快步朝着水流聲的方向奔而去。離水源越來越近,同時他也感覺到前方有陣陣暖風吹來,很是舒服,像是前方有人在燒着火爐一般。
不曾多想,他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越往前走,草木越是青嫩,與其它地方彷彿是兩個季節一般。
上天對顏驥還算不薄,原來這裡有一潭溫泉,三丈方圓的水潭熱氣蒸騰,水潭中央還有三五處翻滾着的泉眼。
難怪這裡會是熱氣陣陣,草木青翠,與外面是夏、秋兩個季節。
顏驥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好是爲了洗熱水澡“量身打造”的水溫。他不多疑慮,一下子跳入了水中,脫下身上沾滿血跡的衣褲鞋襪,在水中搓洗。洗淨之後,又上岸找些幹樹枝,將溼衣服架起,生火烤乾衣服。
然後,他再次跳入溫泉,搓洗掉身上的血跡,灰垢。也許泡溫泉本身就比洗熱水澡舒服,他竟是第一次感覺到在這冰冷的秋季,洗個熱水澡還是那麼舒服、愜意的一件事情。
他的頭髮散了開來,厚而雜亂,要清洗髮間幹成塊的血跡並不容易,同時他也覺得留着一頭長髮很不方便,盤紮起來頗爲麻煩,便乾脆拿驚虹仙劍做了剃髮刀,清理了頭髮,只留下三四寸長的短髮紮在腦後。
顏驥沒有經歷過世俗禮儀的薰陶,不知自己此舉是大爲逆反,世人常言:發之體膚,受之父母,若有損傷,是爲不孝。若是要剪髮,必須得到長輩同意,由長輩親自動手修剪。但他自小便孤身一人,從未聽過這般教誨,只覺得如何舒服就如何做。
這個時候,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見師姐樑湘菱的場景,回想着那溫柔的女子爲自己修剪頭髮時的場景。
深深,回憶。
回憶着,往日的美好。
直到現在,顏驥才發覺,即便是被師姐擰耳朵、敲腦袋,也是件幸福的事,因爲她本身就是溫柔的女人,內心裡是無盡的溫柔,與愛。
可恨自己那個時候居然還有埋怨,經常稱呼師姐“母老虎”,說她“嫁不出去”之類的話。
結束了回憶,顏驥方纔考慮到現實的問題,他的經脈爲什麼忽然就能承受得了兩顆朱果的真力?
他試着將那幾股躥行的真氣導入丹田及各處經脈,居然也不沒有任何不適。見此,他開始坐在溫泉之中打坐入定,將幾股真氣盡數引入丹田貯藏。
這一入定,便是忘了時間,再次醒來之時已是深夜。
點點星光,殘月斜掛東天。
顏驥爬上了岸,被他架起烤衣服的火堆早已燒盡,他摸了摸衣褲鞋襪,發覺幹了之後便立即穿在身上。
此時,肚中發出幾陣“咕咕”的幾聲求餓訊號,他纔想起自己已經數天沒有進食,捧了一捧泉水充飢。
“噗”的一聲,卻是顏驥將喝入口的泉水吐了出來,原來這潭泉水中的鹼、鹽含量頗多,水中的鹼鹽又因長年沉澱,致使泉水異常苦鹹,難以入口。
看來要離開這處山野,找些淡水食物來果腹。
他提起驚虹劍,剛邁出幾步,便聽天際傳來一陣清脆的鳳鳴。
聽了這陣鳳鳴聲,顏驥方纔想起,在他昏死之前,還有一個女子想要殺他,又有一隻火麒麟莫名其妙的要保護他。
果不其然,隨着鳳鳴聲過後,又有幾聲龍吟般的嘶吼聲響起,卻是那火麒麟無疑。
顏驥擡眼望去,只見九天之上,一隻長着赤色羽毛的大鳥朝他疾速撲來,帶着強烈勁風,吹得他衣角飛揚。
“哐啷!”驚虹仙劍驟然出鞘,萬丈青芒化作幾道銳利的劍芒,斬向那赤羽鳳凰。
又是一陣鳳鳴聲響起,天空落下幾片赤色的羽毛。
那赤羽鳳凰大怒,伸着尖銳的利爪,朝顏驥抓了過來,撲扇的翅膀帶出陣陣罡風,吹石粉碎。
顏驥將驚虹仙劍橫在胸前,祭出一幢玄青色的氣牆,去擋那鳳凰,這一刻,他只覺體內真氣豐盈,如黃河九曲,源源不絕。
“碰!”
一聲悶響,赤羽鳳凰硬生生的撞在了玄青色氣牆上,當即把一幢堅硬如鋼的氣牆裝得粉碎,化作幾道氣流,消散開來。
非但如此,顏驥的手臂也被震得一陣痠麻,手中驚虹險些要脫手而落。這一刻,他才明白這上古神鳥的力量有多麼可怖,絕非凡人能夠抵擋。
半空中,那赤羽鳳凰又向他伸出了尖嘴,朝他啄了過來。
顏驥不再與它硬碰,將驚虹反握手中,以御風行步法躲閃開來。
那神鳥鳳凰因爲有主人下的死令,務必殺死顏驥,又鼓盪遮天巨翅,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
顏驥回頭望了一眼,見這神鳥鳳凰速度奇快,饒是他御風行的速度已入化境,依舊被那神鳥漸漸追趕而上。顏驥額上見汗,急忙竄入一旁的樹叢,以靈巧的步法在樹叢間不斷地急轉彎,藉着樹枝的遮掩,才與那神鳥鳳凰拉開了距離。
一聲嘶吼響徹天地,卻是火麒麟由半空壓下,如餓虎撲食一般,將赤羽鳳凰撲壓在地,擎天巨柱般粗壯的前爪,重重摁在了神鳥身上,血盆大口咬住了赤羽鳳凰的一隻翅膀。
那神鳥鳳凰發出一陣急促的鳳鳴聲,尖銳的利爪抓在火麒麟的前腿上,竟然抓出幾條血痕,流血不止。
火麒麟這才鬆口,向後退出一步,避開了它的利爪。
兩隻神獸同屬火系靈物,周身散發着萬丈火苗,在樹叢中相互爭鬥開來,直斗的天昏地暗,風雲變色,這一片樹叢也被二獸爭鬥毀去了七七八八,原本佔地百畝的樹林,現在只剩稀稀疏疏的幾棵枯樹,熊熊火焰燃燒着萬頃草木,將黑夜照成了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