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逢不愧是官場老手,一開口就讓皇帝進退兩難。
這個問題涉及到皇帝剛剛頒佈的收回地方軍權的政令推廣合理性,更關係到未來大漢滅亡之前權利的分配問題,或者說皇帝的回答將會直接決定大漢還能延續多久。這時的皇帝並不需要再分析利弊,現在的局勢早已很清楚,不管他怎麼回答都是大漢的絕路死路,區別僅僅是早晚時間。
如果現在退卻了,允許羣臣的方案,讓地方**繼續保有高度自治的財政和軍事權利,那麼大漢就會成爲實際上的四分五裂的很多個獨立小國的聯合體,大漢或許還能在名義上多延續幾年幾十年。
但是如果否決羣臣的建議,他們就會利用皇帝推行收權的政令詔書去各種刁難限制前線平叛劉虞和孫堅,而且說不定到時候會出現更多叛亂,烽煙遍地國將不國,大漢就可能頃刻間滅亡。
皇帝內心還在掙扎,如果不能同意又不能否決,那麼可不可以折中一下,將劉虞、孫堅作爲特例,等他們打完之後再收回。這樣做的話,平完叛別的地方又叛亂了怎麼辦?到時候再特例?用不了兩次特例就會變成常態,和直接退卻並沒什麼區別,而且還會大大折損漢朝中央的權威性。這麼多叛亂,該說自己運氣不好?還是朝臣們運氣太好?不對,混到這個層次的人沒人會依靠運氣。想到這裡皇帝心中又是一驚,難道這些叛亂都是這些朝臣在暗中策劃鼓動的?
皇帝臉上在那一個瞬間閃過一絲殺氣,隨即又變回軟弱荒唐的神態。但這一瞬間的變化卻被在官員隊中的袁紹看在眼裡。
皇帝湊到袁逢跟前悄悄說道:“咱們換個地方談談?”
換地說出這樣的話說明皇帝退縮了,想尋求妥協,袁逢自然不能咄咄逼人。
袁逢也悄悄回答道:“陛下,萬事好商量。”
皇帝微微點點頭道:“想我高祖皇帝聖訓,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這江山是大漢的江山,但也是衆位也是億萬黎民的江山。既然如此,又有高祖聖訓,那就交付給四方猛士來守衛吧!朕決定,定下國策,地方官府自行籌集軍費組建軍隊用以自衛,平定四方賊寇。永不變更!”
聽到皇帝的承諾大將軍何進率先高呼道:“陛下聖明!”百官隨之應和。
皇帝心裡對何進簡直恨到極點,這個政令的實施明顯是在分你大將軍的權,這點基本的利益衡量都看不清,怕不是腦子被車輪軋壞了?
等衆臣呼聲平息,袁逢也湊近皇帝說道:“陛下是否能告知臣司徒大人和諫議大夫身在何處?是否派箇中常侍和臣一起去調查一下,得出個處置方案,給天下一個交代?”
皇帝反問道:“怎麼?司空大人不知道他們在哪?”
袁逢:“陛下,臣都沒有接觸,怎麼會知道呢?”
皇帝:“好好,那你隨朕回宮一探究竟把。”
說罷回身走過何進身邊,皇帝又問何進道:“大將軍,軍務朕都已經安排好了,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要不是有人現付了三十萬錢,並允諾結束再在給七十萬錢,何進壓根是不願意出來累這麼半天的。現在被皇帝這麼一問,就乾脆順梯子下樹,溜了。
何進向皇帝一施禮道:“臣告退!”
何進這一走,後面百官就有點尷尬了,大將軍走了,太傅壓根沒來,三公來了一個還跟着黃帝進去了,剩下的人該怎麼辦?繼續在這杵着?還是跟着大將軍一起退?
皇帝心中很大一股火氣無處發泄,自然不會多管這些人。袁逢出於自己的考慮也沒多管,只是緊跟着皇帝一行進了宮。對百官來說,這都不是事,最大的問題是何進一走,中央軍也跟着撤了,現場就剩下蹇碩的西園禁軍。
袁逢跟着皇帝來到宮中,劉陶、陳耽的屍體早已被清理整齊搬運到一處禁軍值守的房間。
袁逢一見二人屍體也是驚的面容失色道:“這···這是爲何?陛下,就算二人犯下不赦之罪,也應當明正典刑,這樣不教而誅,這可如何是好?”
皇帝:“嗯?怎麼死的你不知道?”
袁逢這次還確實不知道這倆人怎麼死的,他在這次行動中的任務是假借陳氏的名義組織朝臣罷工到皇宮前靜坐示威,逼迫皇帝放棄軍權收歸國有。現在看到這兩人的屍體才明白過來爲什麼剛纔皇帝明明沒有太大劣勢卻輕易同意了放棄軍權。
被皇帝這樣質問,心知皇帝已經懷疑上了自己或者說懷疑上了整個袁氏,驚的趕緊跪倒在地道:“陛下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臣也不妨明說了!殺死這二人對臣,對陛下,都是一點益處都沒有,既然陛下不會動手,臣又怎麼會動手!況且···況且這二位大人似乎是死在皇宮禁地,臣又豈敢把手伸到這種地方。”
皇帝冷冷一笑:“誰不知道潁川陳氏、汝南袁氏、弘農楊氏,三大家族皆是四世三公,號稱朝廷的三駕馬車。楊氏現今沒落,只有陳氏還能與你們袁氏一爭高下。你們難得這樣的好機會借朕之手除掉政敵,不髒自己的手又壞了朕的名聲,豈不是一箭雙鵰!”
就在袁逢還想解釋的時候突然有侍衛來彙報說太傅袁隗求見。
原來袁紹看袁逢和皇帝進入皇宮後也離開皇宮前回府向袁隗彙報情況。而袁隗聽說皇帝很輕易就像羣臣做了妥協,又聽說皇帝曾有一瞬間目露兇光,大叫一聲不好就趕緊換了朝服趕奔皇宮請求覲見。
皇帝看着驚慌的袁逢點點頭道:“好啊!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們這是兄弟齊上陣來跟朕打擂臺了,宣入吧。”
很快袁隗也來到了這個房間,看到了兩具屍體,跪着的袁逢和殺氣騰騰的皇帝。
看着跪在地上的袁逢,袁隗心裡立馬就想到了剛纔袁逢對皇帝說了些什麼,百分之百是當着皇帝解讀起利害得失想要撇清自己的關係。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難怪皇帝會越聽越憤怒。
袁隗不再遲疑當即一施禮對皇帝道:“陛下!臣願一力承擔二位大人身亡的責任!還請陛下昭告百官,說臣接受陛下命令審訊二人時因攜私報復將二人害死,再降詔嚴懲臣下!”
袁逢一聽弟弟這麼一說恍然大悟,皇帝遇到了困難,那麼皇帝第一時間在乎的不是這個困難是不是你造成的,皇帝最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幫他解決這個困難。自己剛纔只顧着推卸責任,卻沒想到幫皇帝承擔責任。心中不不由得佩服到這個弟弟水平真不一般,難怪這一代裡讓他做了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