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表現出的這個樣子好像他們是一對情人約好了見面,他一直在這裡等她,等了許久,才終於看到了她似的。
事實上,他們的關係,並沒有那麼地親密。
他們並不是情人。
也沒有約好見面。
如果他們是那樣的關係,她可以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在這裡等也不進去?”
但,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問話似乎太親密了些。好像她給了他允許他隨時造訪她的住處的權力似的。
所以,當紅七走到李墨的面前時,最後只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什麼也沒有問。
倒是李墨,笑着說:“我問丫頭你現在在做什麼?丫頭說你已經收拾好了,準備出來呢。我就乾脆沒有進去,在這裡等你一等。”
說到這裡,李墨有些委屈地看着紅七:“不過,你可真夠慢的,我腿都有些酸了。”
“哦。”
紅七仍然回了個單字,十分冷淡。
自從上次他親了紅七之後,紅七對他就變得冷淡異常。
李墨眼神微黯,抿了抿脣,也不再說話了,卻伸出了手,緊緊地抓住了紅七的手。紅七並沒有掙扎,任由他握着,並不反抗。可明明都握在手心裡了,感覺爲什麼卻這麼不踏實,好像下一刻,緊握在手中的東西,就會立馬消失不見似的。
李墨只有將手握緊,再握緊、再握緊……
不知不覺中,紅七的手簡直快被他捏成一團紙了,很痛很痛,可饒是如此,紅七仍然沒有開口叫李墨放開她。
終於到了舉辦宴會的大廳,李墨放開紅七的手的時候,才發覺,那隻手上,滿是青紫。
李墨瞪着紅七。
紅七的目光平靜。
兩人就這麼一直對視,面無表情,彼此都不開口。
倒是在場的下人們見到他們如此,個個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點兒的聲音。
也許是一盞茶的功夫,也許是兩盞茶的功夫,最後,李墨先走了。
紅七拍拍手,露出個笑容:“來,我們開始吧!”
衆下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跟着紅七開始進行最後的試演,上菜的先後順序,從哪裡進來,從哪裡退出去,菜怎麼擺,如果碰到意外的情況,應該如何處理……
這些東西,負責這一塊的衆丫頭、小廝們都已經演練了無數次了,此時駕輕就熟。不過還是出了幾個小問題,紅七一一指證。
最後,紅七集中了所有的人,對他們道:“這些日子,我們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大家都很認真,很辛苦。但別人不會看到你們的辛苦、你們的努力,別人看到的只是最後的結果。無論準備得多好,如果最後的場合沒有做好,那之前的準備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所以,越是到最後的時刻,我希望你們越是不能放鬆警惕,將這份認真,一直堅持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的時候。你們記住,只要出了任何紕漏,那你們所有人這些日子所爲之辛苦、努力的一切,就會全成了泡影。這次宴會之後,是賞是罰,不在我的手上,全都掌握在你們自己的手上!想要獎賞的話,就拿成績來給我看吧!你們應該也知道,對做得好的人,我是從來都不會吝嗇的。”
說完,紅七就讓衆人解散了。
至於獎賞的金額如何,在最初紅七就做出了一套考覈的標準和獎勵的額度,大家心裡都有數,豐厚得很,所以,這些日子,一直卯足着勁兒呢,現在最後關頭,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讓這些日子的辛苦成爲白辛苦。
衆人退下,紅七最後巡視一遍,確認沒有問題,這纔去了後頭的休息室準備在這裡眯一會。
一般的宴會,主人都是等在那裡迎接客人們的到來的。
可對鎮北王府卻相當於一個小型的王國,鎮北王就相當於這個王國的國王,李墨相當於繼承人。
作爲王國的繼承人,自然沒有等着臣下到來的道理。
紅七要同李墨一起亮相,因此,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過紅七到了地頭才發覺,一個太醫正等在這裡,說是爲紅七看一下手,紅七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伸出了手。
太醫大鬆一口氣。
今兒個世子爺和紅姨娘不知爲了什麼事情鬧得不太愉快的事,整個鎮北王府都傳遍了。他是接到疏影的話前來的,真擔心會碰個釘子。
太醫給紅七開了活血化瘀的藥,也留下了擦的藥膏,春風爲紅七敷藥,敷着敷着,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擡起頭,就看到了紅七熟睡的臉,呼吸平穩,睡得很熟,才一會兒功夫。
紅七一向十分敏感,有別人在的時候很難入睡的。
看來,小姐這些日子真的累壞了。
春風將藥膏繼續給紅七塗完,然後自己走了出去,在門外守着,不讓任何人打擾紅七,讓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入夜,一盞一盞燈亮了起來,就好像黑夜裡漫天的星星。
鎮北王府門前開始慢慢地熱鬧了起來,一輛輛馬車接二兩三地到了,拉車的馬也是一匹比一匹神駿非凡。坐馬車的大多是女人,而男人,多是騎馬而來,身手矯健,都是軍中的健兒。
今日的慶功宴慶的是軍功,來的自然都是軍中的武將,因此,腆着個大肚子前來的,倒是並不多見。
男人們基本都是軍中同僚,大都認識,不時響起此起彼落的招呼聲、寒暄聲。女人們也各自湊堆地說着話,臉上盡是喜色。
這是一個慶祝的日子。
是屬於他們的日子。
熱鬧喜慶是它的主旋律。
在進入了鎮北王府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不論是觸目所及的下人們的着裝,還是裝扮的各色燈,無不傳遞了這樣的信息。
“怎麼好像鎮北王不一樣了似的?”
“是我太久沒有來了嗎?”
男人摸着頭,十分想不通。鎮北王府還是那個鎮北王府,可鎮北王府又好像不是那個鎮北王府了。
不過至少一點是肯定的。
“今天,怎麼覺着看着特別舒服啊,看什麼都是。”
女人們倒是看出一些道道了。
“這些丫頭、小廝的髮型一模一樣耶。”
“這些也是。”
“我這裡也是。
原來,不同職責的丫頭小廝用不同的服侍、髮型給區別了開來,顯得格外整齊。而且,一看衣服,就知道他們是在府裡負責哪一塊的,不會找錯人。
而那些燈籠也是,擺放得看似就是隨隨便便,可仔細一看,卻發覺也有規律在。
……
丫頭小廝也好,燈也好,都沒有什麼太出奇的,看着同往年差不多,但你卻又能明顯得感覺到現在比起以前,高了不止一個籌。
“這個紅姨娘倒是好心思。”
許多人在心裡暗想。
慶功宴這種東西,其實早就成了制式,要在這個基礎上改變推陳出新,很有可能搞得四不像,最後怨聲載道,吃力不討好。但紅七畢竟是第一次操持這樣的慶功宴,如果硬是完全按照以往的慣例來,出錯倒是不會出錯,但卻會讓人輕瞧。
現在這樣,很有舊瓶裝新酒,讓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隨着時間的流逝,人漸漸地到齊了。
春風叫醒了紅七。
李墨已經在等她了。
春風有些擔心,李墨的心情似乎不大好的樣子,之前的事兒,春風也聽說了,實在是讓人憂慮。兩個人吵架還沒有和好,偏偏現在還要一起出席慶功宴,這兩個人,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就鬧了起來吧?
一想到那個場面,春風都覺着可怕。
在春風憂慮擔心的目光中,紅七走向了李墨,在他的面前站定,李墨也不說話,徑自就走,紅七也不說話,跟上。
一直走到宴會大廳,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不見任何友好的氣息。
跟在他們身邊的春風覺着這樣下去,眼前一片黑暗,就想是不是出言勸勸他們兩個,可心裡並沒有任何把握。這兩個人都是那種性格極強的,外人的意見,恐怕他們根本就不會聽,只是白白浪費口舌而已。
春風在那裡糾結,無法決定的時候,一個拉長了的聲音傳來。
“世子爺、紅姨娘到!”
得,這下子,她不用糾結了。
李墨領先,紅七稍稍落後半步,緩緩走入大廳。
很多年後,還有人記得這一幕,說,那真是古往今來,從來不曾有過的一對。
男子黑衣金冠,如同天神。
女子紅衣勝火,如同神女。
兩人走入主位,並肩而坐,嘴角微勾的那一剎那,滿室的燈火都爲之失色了。春風到了這個時候,才鬆了口氣,還好,笑了,笑了好,再不笑,她就要哭了。
春風實在想多了,和李墨的事兒是一回事,但這個宴會有許多人的心血,紅七不會讓它毀在自己一個人的情緒上頭。
李墨顯然也有這樣的認知。
李墨、紅七舉杯,慶功宴正式開始。
美酒、佳餚,慶功宴不外乎這些東西,當然,也少不了助興的節目。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連個小紕漏都沒有出。
就在衆人以爲就會這麼平平靜靜地把飯吃完,然後女人們去聽戲,男人們則繼續他們的節目,那就不是女人們能夠在場的了。
只可惜,大概老天也覺着今兒個順利得過火了。宴會到了一半的時候,下人通報。“東平世子向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