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路人馬,順路的還是不順路地,都在趕往玉人樓。
一輛馬車上,吳羣羣不停地催促着馬車伕:“快點,秦大叔,麻煩你再快點好不?”說話間,馬車不知碾過了什麼東西,微晃了一下,幅度並不大,不過,吳羣羣本來就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自然坐得不穩,這一顛簸,身子不由地向一邊傾斜過去。
“啊!”
吳羣羣驚叫着,順手抓住了馬車簾,想要保持平衡,不過,脆弱的馬車簾哪裡經得起她這麼個大活人的重量,只聽得“嘶嘶”作響,一個不好,只怕立馬就會斷裂了。
還好這個時候寧彩若見機得快,伸手拉了她一把,總算沒有讓她一頭栽了出去。吳羣羣拍着胸脯,吐着舌頭道:“好險、好險,彩若,還好你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就慘啦,謝謝你啊。”
卻見寧彩若繃着一張臉,看也不看她一眼。
外頭的馬車伕也給這動靜嚇了一跳,猛地一拉繮繩,馬兒“嘶”地一聲鳴叫,停了下來。他連忙問道:“寧小姐、吳小姐,你們還好吧?”
“彩若。”
吳羣羣怯怯地道,有些給寧彩若嚇着了。寧彩若的性子溫柔如水,吳羣羣幾乎不曾見她生過什麼氣。
寧彩若仍然沒有理會吳羣羣,只溫言對馬車伕道:“還好,我們都沒事。不好意思,方纔嚇着您了,請繼續前行吧!”
“好嘞!”
聽得無事,馬車伕提高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這些千金小姐,個個身嬌肉貴,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可擔待不起。馬車伕揮了一下鞭子,又繼續上路了。接下來的路程,他把馬車駕得更加平穩了,當然,速度也就更不給力了。
吳羣羣見狀,心裡啊,急得煙熏火燎一般。可是,看看寧彩若的臉色,硬是沒敢開口催促。她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不一會兒,就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一下寧彩若的臉上,一副小媳婦狀。
時間過去,寧彩若心中的氣也漸漸地消了。看到一向膽大包天的吳羣羣這個模樣,她又有些好笑。不過,吳羣羣實在是太亂來了,寧彩若就想借着這個機會讓吳羣羣長長記性,也免得她老是如此胡來。
所以,還是繼續繃着臉,直到距離玉人樓已經不是太遠的時候,寧彩若這才語重心長地對吳羣羣道:“你知道我爲什麼生氣嗎?”
好不容易寧彩若終於開口了,吳羣羣長舒了一口氣。
她認真反省:“是因爲我剛纔不小心,差點兒掉下去嗎?”吳羣羣舉起手來,對寧彩若保證道:“我發誓,我再也不這麼做了,彩若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吳羣羣搖着寧彩若的胳膊,撒着嬌。
卻又神氣活現地道:“不過,就算真滾出去,我也不會有事的啦。這馬車的速度又不快,旁邊又有草地,傷不了的。”
感情,這小妮子發生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都形成經驗了。
寧彩若就瞪了吳羣羣一眼,嚇得吳羣羣趕緊閉口,再度小媳婦樣。寧彩若忍不住嘆了口氣,摸了摸吳羣羣的頭髮。
“怕你受傷是其一,另外,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是你沒有受傷,這麼滾出去,給別人看到了,會怎麼樣?人言可畏,外頭都把你傳成什麼樣子了?你娘爲什麼非要你來這瓊花宴?你心裡難道不清楚嗎?羣羣,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姑娘,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我希望在這次的瓊花宴,能讓大家認識到真正的你。而若是因爲我的不慎,讓你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彩若!”吳羣羣感動地看着寧彩若,眼中含淚:“你對我真好。除了我娘,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
吳羣羣撲入了寧彩若的懷中,抱着她大哭起來。
寧彩若輕拍着她的背,無奈了。本來是想教育吳羣羣要謹慎行動的,可貌似吳羣羣體會到的重點完全不在一個方向。唉,前路漫漫,暗淡無光啊!看來,還是要自己跟緊一點,多看着一點了。
哭了一會兒,吳羣羣又慌張地坐了起來。
“快快快,秦大叔,快趕緊!再晚了,萬一人都走了,那不白來了嗎?”
吳羣羣一疊聲地催促着馬車伕。寧彩若嘆氣不已,要讓吳羣羣長記性,看來是不可能了。這一會兒,就又開始冒冒失失了。還好這一次,吳羣羣沒有再把身子又探出去,寧彩若總算稍稍有些得到安慰了。
而經過這一事,吳羣羣對寧彩若比起以往的親近,又多了一份敬畏。
路上發生了這麼一段插曲,馬車伕爲了穩妥又放慢了速度,儘管最後吳羣羣緊催慢趕的,加快了那麼一程,到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有些遲了。在寧彩若想來,應該是沒戲了。就是吳羣羣,也幾乎不抱希望。
瓊花宴初宴是辰時正,現在差不多辰時二刻,路上差不多要用一刻鐘的時間,也就是差不多隻剩一刻鐘的時間。一般的情況下,也沒有誰會掐着準點到,都會提前一些,所以,玉人樓的主人八成早就已經出發了。
不過,馬車駛到距離玉人樓還有數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扯開車簾子一看,路竟然被堵住了。粗粗一看,竟然有百多輛馬車。看這架勢,整個瓊花山莊三百多佳麗,至少來了一半,還不排除,有些如同吳羣羣和寧彩若這般,兩個人乘坐一輛馬車的。
吳羣羣就拍手大笑道:“太好了,看樣子,這玉人樓的主人還沒有出現呢!”總算沒有錯過這場大戲。
寧彩若目瞪口呆,她還以爲像吳羣羣這般愛看熱鬧的不會太多,萬萬不曾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多人。寧彩若本來性子就溫柔淡泊,更有那一段經歷,名利之心比以往更淡,她無所求,只爲了幫助吳羣羣而來,自然想象不到,名利二字對人的誘惑。
這可是連續兩年瓊花宴榜首的蔣麗華的好戲,只要是心中有着企圖的,誰會放過這等好戲?尤其昨日那神秘人事件之後,今日,蔣麗華一定會有所作爲。
是從這裡就開始?
還是在初宴之上?
會用什麼樣的手段?
只要守着這玉人樓的主人,不愁看不到好戲。
大家夥兒,都等着看呢!
“你猜?那蔣麗華會如何?來了這麼多人,衆目睽睽之下,還真是一件挺有挑戰的事情呢?”
西門霜一手輕撫着下巴,不成人樣地斜歪着,笑問柳如是。
柳如是手拿一卷書,聞言也露出思索的模樣。
“的確不簡單。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所有的人不知道的情況下,讓那玉人樓的主人自個兒知難而退,離開瓊花山莊,不出現在初宴上。如此,所有的謠言不攻自破。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但現在看來,這玉人樓的主人似乎仍然還在。難道蔣麗華有比這更好的辦法?”
柳如是有些不解,她本來以爲今天來,很有可能是白來一趟的。
蔣麗華可不是吃素的。
“也有可能,蔣麗華如此做了,可那玉人樓主人,如同傳言所說,根本就沒有給她這個面子也有可能啊。”
西門霜笑意深深,事情越來越好玩了。
就在兩人的敘話中,一輛馬車緩緩從另外一個方向駛來。本來擁擠不堪,水泄不通的道路,卻都讓出一條道來。
氣氛突然就熱烈了起來。
“看,是威遠候府的馬車。”
“蔣麗華來了。”
“蔣麗華來了。”
“蔣麗華來了。”
……
這個消息如同潮水般盪漾開去。一輛又一輛的馬車簾被悄悄地掀起,露出一張張或溫柔或明豔或嬌媚或純真或冰冷的美麗面口出來,她們的目光齊刷刷地都看向了一個方向。那裡頭,坐着的是——
瓊花宴上兩屆榜首,
威遠侯府的小姐,
蔣麗華!
她,容貌美麗,豔冠羣芳;
她,雍容大度,才氣逼人;
她,家世顯赫,背景不凡;
她,爲“京城四大美人”之首,數年來風頭無人能及。
她,是人中的鳳凰,無數人豔羨的對象。
也是,無數人想要超越的目標。
她,來了。
馬車內,蔣麗華面沉如水。她的身邊,赫然坐着懷東子府的小姐章秀蕙。此時,章秀蕙露出了憤然的表情。
“那玉人樓,實在是太不識擡舉了。昨夜竟然敢連門都不開。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什麼人?在姐姐面前也敢如此猖狂?”
是的,柳如是推測的不錯。
昨夜,蔣麗華本來想讓章秀蕙暗中去找玉人樓的主人,不論是利誘也好,威脅也好,務必要讓那玉人樓的主人悄無聲息地消失。
在她們想來,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姐,一定不敢同有着威遠侯府和淑妃娘娘作爲後盾的蔣麗華作對,只能灰溜溜地溜走。然後,趁着夜晚,蔣麗華搬到玉人樓,然後,她們也將這個消息散發出去,蔣麗華明日風風光光地從玉人樓出發。
到了那個時候,還有誰會說什麼?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章秀蕙連門也沒能進。
敲了半天,雨前只回了她一句話:“小姐已經睡了,有什麼事,明兒個再來吧。”之後,就沒有任何迴音了。
在這瓊花山莊,章秀蕙也不敢硬闖。事實上,即使想硬闖,也沒有辦法。家裡的下人一個也沒有帶進來,瓊花山莊的宮女,可不會聽她的指揮。
章秀蕙只能灰頭土臉地回去。
第一回爲蔣麗華辦事,信心十足的事情,卻沒有成功,章秀蕙懊惱到了極點,對玉人樓的主人恨入心扉。
此時,馬車緩緩地在玉人樓的門前停下,章秀蕙先下,然後,蔣麗華在宮女的扶持下,儀態萬方地下了馬車。從車簾內出來的那一刻,本來面沉如鐵的臉上,已露出雍容大方的笑容,目光緩緩地掃過一衆圍在玉人樓周圍的馬車。“各位妹妹,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