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坐在房間裡的女人160
許承毅放下酒,走到鐵欄邊,手指往鐵欄上輕敲了幾下,微笑着說:“傾華姑娘,不要哭了,我相信不是你。但現在情況特殊,只能暫時委屈你在這裡住上幾天,你放心,很快就能出去。”
“我要見阿九。”
傾華抱着肩,哆哆嗦嗦地擡眸看他,臉頰上沾了好些黑灰髒物,眼淚不停地往外涌。
“很快。”許承毅脣角勾着,眼神就像老狐狸盯上了可憐的小兔,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母親那裡,可要讓人去安撫一下?”
“好。”傾華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
許承毅笑容涼了涼,轉頭看冷青,“二位辛苦,晚上多照顧些,小王會讓人多送些酒菜過來。”
“郡王費心,如此就好。”
冷青指指桌上的一碗花生米,一碗小魚乾,恭敬又不失客套地笑。
“那小王先走,要去陪陪雪櫻,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許承毅向二人抱抱拳,慢步往外走。
冷青和冷衫一直注視着他,火把的光投到他的肩上,修長的影子在溼滑的牆上彎折成幾段,活像從地底下爬出的怪獸。
“這小子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來監視我們?”冷衫性子燥,把酒碗一丟,不滿地說:“這些日子以來,他府中又招募了好一些死士,也不知道到底安了什麼心。”
“還能有什麼心,野心。”冷青嘲諷道:“他也不看看,再大的野心,難道還能取代王?他若有這能耐,我能把冷字反過來寫。窠”
“切,冷青,你會寫字嗎?”冷衫笑了起來,用筷子蘸酒,在桌上寫“冷二傻”……
“你再敢寫!”冷青臉色一沉,揮起筷子打他的手。
冷衫迅速架住了,與冷青拆了連拆十數招。監牢裡,傾華盤腿坐着,腦袋深深埋在胸口處,小聲抽泣。
“姑娘別哭了……”冷青轉頭看她,小聲安慰。
傾華吸吸鼻子,往地上的草堆裡躺去。
地牢外,稀冷的星光落在青石板上,給石頭抹上一層如水般滑滑的光。
許承毅盯着小窗裡看到此處,才慢慢地轉過了頭,冷冷一笑。
三步之外有端着酒菜的侍衛,領頭的叫李博,是他的貼|身侍衛長,見他臉不善,知道他被冷青和冷衫的話給刺激到了,於是小心翼翼地問他,“主子,要把酒菜送進去嗎?”
“拿去喂狗!”他陰冷地看了一眼酒菜,拔腿就走。
侍衛端着酒菜緊跟着他,低聲問:“這一鬧,許家和焱家可就鬧僵了,郡王,貞怡夫人手裡的那些帳目就能由主子接手了吧?”
“還得老爺子加壓才行。”許承毅眉頭緊鎖,腳步緩了緩,轉頭看王宮的方向,“這個傾華有點不對勁,讓我們的人都按兵不動,不要趟這個渾水。若能挑拔成了,我正好藉此事接下老婆娘手裡的一切,若挑拔不成,我也沒什麼損失。”
“是。”李博點頭。
“有好戲看了,那邊的人居然用這麼蠢的手段。”許承毅陰惻惻地笑,轉身就走。
“郡王,什麼意思?”李博一頭霧水地問。
許承毅扭頭看他,一扇敲到他的額頭上,“蠢,我怎麼就養了你們這些蠢貨,若能像冷嘯冷陽一樣精明能用,我也不必親自往這裡跑一趟了。”
李博垂着頭,不敢再多說,這一扇敲得重,額上已經青紫破皮,腫起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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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內。
青鳶對着銅鏡慢悠悠地梳頭,眉頭輕鎖,愁容不展。
芸桃站在桌後,小聲問:“王后娘娘,有什麼吩咐嗎?”
“傾華真在許府?你看清了?捱打了嗎?”青鳶扭頭看她,小聲問。
芸桃輕輕點頭,輕嘆道:“打也沒怎麼打,就捱了幾腳,被王他們攔住了。”
“那就好,說什麼時候放了嗎?”青鳶又問。
芸桃搖頭,勉強笑道:“這個奴婢不知,奴婢沒資格聽老爺子他們說話。”
“芸桃,你父親和貞怡夫人成親多少年了?他應當比貞怡夫人大了有十多歲吧?”青鳶垂眸,用梳子輕輕地梳着髮尾,輕聲問她。
“是,父親比貞怡夫人足足大了十四歲。”芸桃看不到青鳶的表情,眼中滑過一絲疑惑,想了想,小心地回答。
“那他應當很寵貞怡夫人,很聽她的話吧?”青鳶笑笑,緩緩擡眸看向銅鏡。
燭臺就放在銅鏡前,銅鏡裡映着一團亮光,她什麼都看不到,所以坐在這裡,不讓芸桃看出破綻。
“怎麼,本宮的問話,你沒聽清嗎?”青鳶轉頭看她,輕聲問:“你在想什麼呢?”
芸桃眼中慌亂的光一閃而過,垂下頭,雙手絞着帕子,小聲說:“回王后娘娘的話,父親確實很疼愛貞怡夫人,不過,他已經是夫人的第四任丈夫了。雪櫻是夫人與第二任丈夫所生,當時大漠艱苦,他們一家人迷路了,他把水和食物省下來給夫人和雪櫻,自己去找人來救他們,結果遇上狼羣,只剩下骨架。第三任是個商人,是夫人在波桅國時結識的,當時夫人自稱是雲羅富商之女,那人發現了夫人的身份,被毒殺了。我父親是六年前與夫人結成夫妻的,二人很和睦恩愛。”
青鳶輕輕點頭,又問:“你父親的病如何了?到底是什麼病?”
“是舊傷了,他受不了大漠裡的寒冷,所以留在胡桅國養身子。”芸桃飛快擡頭,看了青鳶一眼,眼中又涌起幾份驚慌的光。
“芸桃,夫人死了,你開心嗎?”青鳶話鋒一轉,突然問。
“王后娘娘,奴婢這可擔當不起,難道王后娘娘以爲是奴婢做的?”芸桃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下,磕頭如搗蒜,“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哪。”
“起來吧,怎麼可能是你呢?”青鳶擰擰眉,輕聲說:“不瞞你說,本宮覺得是許承毅所爲。”
“這更不可能了。”芸桃滿臉驚愕,不解地問:“王后娘娘怎麼這樣想?貞怡夫人可是毅郡王的親姨母呀,這對他沒有好處。”
“當然有好處,他可以接下夫人手裡所有的經商渠道,把握大元國的錢脈,這可是至關重要的東西。”青鳶指指窗外,小聲說:“看看大元天下,有一半的商鋪都在貞怡夫人的管束之下,就算把三分之一的錢納入囊中,也能把他的肚皮撐破。但是,本宮也想要這商鋪……”
她故意停下,盯着芸桃跪的方向看,脣角微彎,白皙的手指在金鐲上輕輕撫動,“芸桃,你覺得本宮能得到這些商鋪嗎?”
“這個……”芸桃的帕子越絞越緊,緊盯地上的燭影,囁嚅道:“奴婢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
“本宮有個任務交給你,你去許承毅的身邊,這是真話藥,你放入他的茶中,他說了什麼,你都記下來,告訴本宮。”青鳶拿起一隻小瓶子給她,嚴肅地說:“現在就去。”
“真話藥?”芸桃狐疑地接過小瓶子,舉到眼前細看。
“千萬別打開,你若聞到這氣味,也會對本宮說實話的,比如……是不是也想當王后。”青鳶笑笑,拿着梳子繼續梳頭。
芸桃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把小瓶子收好,輕聲說:“若……被郡王發現了怎麼辦?”
“這藥又沒毒,只是讓他興奮一些而已。”青鳶臉色一寒,輕斥道:“你不是說願意爲本宮赴湯蹈火嗎?這點事也做不到?”
“是,奴婢願意爲王后娘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奴婢現在就去。”芸桃磕了個頭,膝行到了門檻邊,匆匆起身離去。
青鳶笑了起來。
她用小寒去嚇芸桃,讓她匆匆地給她的主子報了第一次信,現在,芸桃發現青鳶懷疑的不是她,心慌意亂,哪會不出錯?
小珍珠這回能幫她帶回好消息了吧?
對了,關在地牢裡的人不是傾華,她下午見了芸桃之後,突然心生一計,讓小珍珠把焱殤叫回來,二人合計,讓冷潭手下的一名女探子扮成了傾華,故意自投羅網,讓許家人帶回去。芸桃發現之後,一定會通知主子,他們再跟着那隻鷹去追蹤真正的傾華。能追蹤上鳥兒的人只有衛長風,所以她拜託衛長風去了。
她摸着桌子站起來,慢吞吞地往門邊摸。沒有傾華,沒有殊娘,他也沒回來,這裡冷清得可以!
這是她一個人的後宮啊,問天下帝王,有沒有第二個人,只有一名王后相伴?青鳶突然被洶涌的成就感脹了個滿懷。
她走得很慢,以免磕着碰着,她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少受傷,多享福。
外面伸進一隻手,把她穩穩扶住,“怎麼不看路?”
“晚上了嘛。”青鳶聽到他的聲音,眉開眼笑,“我晚上眼睛一向不好使。”
“今天格外不好使嗎?”焱殤擰眉,她的鬼主意多,一眨眼就是一個,下午叫他回來,他還有些不耐煩,不想芸桃還真的放了黑鷹出去,衛長風帶着冷陽和冷柔已經去了好幾個時辰了,但願能帶回好消息。
青鳶衝他皺鼻子,眼睛的事,明天再說吧,免得晚上不帶她去看熱鬧。這裡冷冷清清的,她不想一個人躺在榻上發呆。
“你呀……”焱殤見她雙眼清亮,不像有疾,便牽着她出來,溫和地說:“豹奶用完了嗎?”
“嗯,還有沒有,我能不能親自去擠?”青鳶眨眨大眼睛,故作興奮。
“你?擠?”焱殤啞然失笑,搖搖頭說:“現在並非豹子發|情懷豹崽的時候,明年再說吧。”
“也是,動物都是講規矩的,不像某些人。”青鳶嘻嘻地笑。
“又胡說什麼。”焱殤擡手就擰她的小嘴。
“還有啊,我看你也不怎麼傷心,你姨母死了,你都沒落淚,我姨媽當年去的時候,我都快哭瞎了。”
“你哪位姨母?”焱殤好奇地問。
“開花店的……花公主。”青鳶含糊地糊弄過去。
“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裡裝着什麼。”焱殤感嘆地捧着她的小腦袋搖了搖。
“再搖得狠一點,把我搖蠢,這樣我纔會想得通爲什麼我要愛你,因爲蠢啊,你都這麼搖我腦袋了,我還愛你……”青鳶似笑非笑地眯上眸子,小聲說。
“那就搖。”焱殤發狠地一擠她的小臉,氣得臉色發綠。能揮刀疆場,卻收拾不了這小東西,每回都讓她諷刺得無力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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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桃披着一身暗青色的披風,急匆匆地往許府走,手掌握得很緊,汗水沾滿小瓶子光滑的瓷身,她不時擡頭看看天空,神情焦灼。
“站住,已經宵禁了,你怎麼還在外面,?”一隊侍衛從前面過來,厲聲喝住她。
“大哥,我是許府的芸桃,王后身邊的人,現在回許府去。”芸桃出示了出宮令牌,換了副嬌笑的神情。
“走吧。”侍衛仔細查驗過了令牌,揮了揮手。
芸桃輕舒一口氣,大步往前走。這時一隻黑鷹飛落下來,侍衛一見,立刻持箭就射。黑鷹受到驚嚇,撲翅又飛,一團暗色落到了地上。
“快追,王后要找那隻鷹。”侍衛們拔腿就跑。
芸桃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趕緊過去,撿起了地上的布條兒,可惜地上有一大灘水,布條兒被浸溼了。她左右看看,把布條兒捂在胸口上,埋頭往許府狂奔。
進了門,她匆匆點亮了燭,湊到燈下,打開了細布條,上面的黑字已經模糊,隱隱認出是一句話,“傾華已轉移,不要上當。”
她深深吐氣,從牀柱裡取出一隻黑色小瓶,倒了些白色的液體在布條上,布條很快就化成了一堆灰,消失不見了。
做完這一切,她繃緊的身體才放鬆下來,此時又開始犯愁,真的要去給許承毅下這種真話藥嗎?
她想了想,拿了條厚厚的腰帶出來,把口鼻嚴實地蒙上,小心地擰開了瓶塞子,裡面是淡綠的液體,倒進茶裡應該不會被發現。
罷了,就按青鳶說的做,反正她不會有損失。
她想了想,換回了孝服,往髮鬢邊別了朵小白花,又往臉上撲了些脂粉,快步出了房間。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已經端着茶盤到了許承毅的房門外。
婢女進去通傳了一聲,出來領她進去。
她堆着一臉嫵媚的笑,輕擡蓮足,邁進了許承毅的房門。
許承毅歪在貴妃榻上飲酒,眼中泛着桃花光,狼一般地盯住了她的粉面。
“芸桃姑娘,怎麼這麼晚過來?”
“毅郡王不是讓小女盯着王后娘娘嗎?小女剛從王后娘娘那裡來,馬上就趕過來見你了。”芸桃慢步過去,摟住了許承毅的脖子,紅脣親暱地往他的臉上蹭。
“哦?有什麼消息?”許承毅攬住她的纖腰,用力掐了一把。
“郡王,王后娘娘懷疑貞怡夫人是你殺的,還說,你是想要商鋪產業,還說,她也想要呢!”芸桃把舌尖往他的嘴裡吐,纏着他親吻了一回,紅着桃花面,眸子迷離地看着他,輕喘着說:“她還讓我給你帶來了真話藥,說放在你的茶裡,就能讓你說出實話了。”
“哦?真話藥?”許承毅笑了起來,一掌揭開了她的裙子,往她的腿上摸,“真話,不如女兒嬌,或者在快活的時候,小王會有幾句真話、”
“那我們試試?”芸桃眯了眯眼睛,把腿|打開了一些,讓他的手進得更加順暢,喉裡發出了貓兒一般的輕吟聲,“郡王,你是想試真話藥,還是想試芸桃嬌?”
“你說呢?”
許承毅壞壞地笑,一個用力,把她的孝服和襖子全部撕開,露出繡着紅色並蒂蓮的肚|兜。
“小女願意和郡王嬌上一晚……好多晚……”
芸桃嬌笑着,把紅脣又遞了上去。
許承毅一掐她的下巴,抓住那瓶藥,手指抵開了瓶蓋兒,把藥水給她倒進了嘴裡。
芸桃頓時大驚失色,想吐出來,卻被他死扣着,動彈不得。
“怎麼辦,現在被你喝了,小王就等着聽小嬌兒的真心話。”
許承毅大笑着,把她從身上掀下去,端起酒杯慢慢地品酒。
芸桃被他戲弄,頓時臉色鐵青,手在胸口上摁了好幾回,也沒能把藥水給吐出來。這藥水什麼味道也沒有,入了喉,也沒有感覺。
她很小心,沒敢弄個假的過來,若真是真話藥,說不定還能起作用。但沒想到許承毅居然餵給她吃了。
“如何?怎麼小嬌兒還沒說真心話?”許承毅笑吟吟地問她。
芸桃冷着臉,瞪他一眼,從地上撿起了破掉的衣衫,不滿地抱怨,“王后娘娘懷疑你了,你自己悠着點吧,我要走了。”
“芸桃,你是誰的人哪?”許承毅笑着問。
芸桃扭頭看他,故作鎮定,“什麼?”
“你的命快沒了,真是可惜,若不是髒,小王真想玩一玩。”許承毅撇撇嘴,輕蔑地說。
“你胡說什麼?”芸桃臉色大變。
“好蠢的小嬌兒。”許承毅轉開頭,不再理會她。
芸桃心跳驟然加快,猛地往外跑去。
看着她身影被夜色吞沒,許承毅放下酒杯,臉色也有些難看,冷冷地罵,“也不知爲何要找這麼個蠢女人當細作。”
“主子,芸桃姑娘這是何意?”李博小聲問。
“還沒看明白嗎?送進府的傾華是假的,焱殤還真是狡猾奸詐,但潛|伏在他們身邊的細作並不知道,必會把消息傳回去。他們只要跟着這條線去追,何愁不知下落。這芸桃也真是蠢,如此一試便露出了馬腳,也不知崔老兒爲何會有這麼個蠢女兒,還要跑去當細作,真是不可思議。”
“啊?假的?郡王如何看出來的?”李博愕然地問。
“哼,我看人絕不會錯,傾華那女子面慈心野,不是簡單角色,看人的時候眼神總藏着幾分,我今晚去看這女子,又冷靜又沉着,怎麼可能是傾華?”
“原來如此,郡王果然厲害!”李博拍馬屁,見他臉色稍霽了,又低聲說:“芸桃不過是小妾所生,在府中一向不受寵愛,又生|性風|流,桃花債多,說不定是被人拿捏到了把柄?”李博
“管他們的,把我們的事加緊。雲羅那邊有消息了嗎?”許承毅有些不耐煩地說。
“高陵越和高陵滇都是謹慎之人,若無十分把握,可能不會答應郡王的條件。”李博面露難色,燈火落在他的額上,被扇子敲破的地方腫得像壽星公。
“再催。”許承毅抓過酒壺,又往嘴裡倒了一大口,“我一定要趕在他們之前打開大元城,我爲他們賣命這麼多年,這是我應得的!”
“郡王還是小心爲妙。”李博趕緊看看門外,小聲說:“顧阿九會指揮鳥,來偷聽怎麼辦?”
“我當年明明把她掐死了,她怎麼活過來的?真是見鬼。”許承毅把酒壺往桌上狠狠一碰,露出滿眼兇光,“不過,既然這丫頭真有金佛命,我就把她弄到手,讓她的金佛命替我增增壽,爲我所用。”
“怎麼奪啊?”李博脫口而出,語氣裡盡是不信,分明是覺得他無法與焱殤爭奪。
“我自有妙計。”許承毅看他一眼,陰冷冷地笑了笑。
李博看着他這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只覺一身冰涼。
“我眼睛夠紅了嗎?拿醒酒的湯來,小王要去給姨母守靈去。”許承毅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
李博如釋重負,趕緊退出了房間,去給他備醒酒湯去。
樹枝上,一隻黑色的小鳥掠翅而起,長長的尾在風裡展開,像穿行夜色的黑精靈,往月光大盛處飛去。
若看守院門的人認得,一定會知道,這種鳥叫做……烏鶇。
青鳶曾在天燼國的後花園養過一隻烏鶇,取名,黑大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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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桃匆匆跑回房,想再點一盤薰香,但手抖得厲害,怎麼都打不着火摺子,她牙一咬,把火摺子丟開,飛快地換了身婢女的衣裳,擦掉臉上的脂粉,揣了幾塊碎銀子,匆匆往外走。
她必須馬上去找一個藏身之處,躲過這一劫。
她對幽州城很熟悉,深巷深幾許,全在她的腦子裡記着。自稱替青鳶拿東西回王宮,出了許府之後,很快就鑽進了小巷子裡,東繞西拐的,跑進了一家賭坊。
因爲宵禁,賭坊裡也沒生意,冷冷清清的。這是她之前給自己準備好的退路,她知道,主子信不過,誰也信不過,只有自己才最可靠。
“你怎麼這麼晚來了?”賭坊的掌櫃是個精明的商人,很好|色,她只花了一天就勾上了他,二人已經數回顛鸞倒鳳了。
“我要出城去,有沒有路?”芸桃小聲問。
“這麼晚,你犯什麼事了?外面可是宵禁呢,你家貞怡夫人沒了,你不要守靈?”掌櫃狐疑地看着她。
“別提了,說我八字衝了夫人,要把我嫁給一個臭男人,我不想嫁……我還戀着哥哥你呢,我先出城避幾天,等我父親派人來接我。”芸桃偎過去,嬌滴滴地摟住他的腰。
“那就在我這裡躲着吧,我向你父親求親?”掌櫃的眼睛一亮,不懷好意思地往她胸|口上揉了一把,“你我早就是夫妻了嘛。”
“也行啊。”芸桃想想,又爲難地說:“又怕他們找上來,爲難你,還是先出城躲躲。”
“也好。”掌櫃猶豫了一下,低聲說:“我城外也有屋子,去那裡躲一陣。”
芸桃喜笑顏開,抱着他就親。
掌櫃順勢抱住她往桌子上放,又揉又捏。
“喂,我身上戴着孝呢,不吉利。”芸桃哪有精神和他風|流快活,攔住了他,嬌滴滴地拋媚眼,“出了城,我讓你玩。”
“行,走吧。”掌櫃點頭,拉她起來,拿了盞小燈籠,匆匆往外走。
芸桃的心跳終於平緩了些,扭頭看了一眼王宮的方向,眉頭皺了皺,攏緊了披風,埋頭跟上了掌櫃的步子。
她的心事又多又雜,好幾回都差點絆倒。一路疾走,眼看就要到城樓邊了,她愈發地緊張。
“我去和守城門的兄弟說一聲。”掌櫃的把燈籠給她,大步跑向城門。
芸桃看着守門的侍衛看了她一眼,過去開城門,頓時心中大喜,拔腿就往外奔去。
“喂,等等我。”掌櫃地趕緊跟着她出來,但侍衛卻一把拉住了他,追問芸桃的身份,等他追出去,芸桃早就跑得沒影了。
“這個小sao狐狸,敢騙老子。”他罵罵咧咧地撿起地上的燈籠,快步往回走。
站在城門外暗處的焱殤一拉青鳶,疾步往前追去。
芸桃並不會武功,只是沒命地往前奔。焱殤攬住青鳶的腰,帶着她飛到樹上,用輕功輕而易舉地就追上了芸桃。
芸桃不知身後有追兵,一口氣奔出了老遠,到了一處驛站處,拍開門,要找老闆買匹馬。
青鳶坐在樹枝上,側着耳朵聽動靜。
焱殤見她這麼安靜,忍不住問,“怎麼了?”
“這也算是約會吧,坐在樹上,像兩隻鳥兒。”青鳶好笑地說。
焱殤笑笑,寵溺地攬緊她:“冷麼?”
“好冷。”青鳶吸吸鼻子,把手往他的懷裡塞。
“讓你別出來。”焱殤把她的雙手捧到掌心,放到脣下呵熱汽。
青鳶瞪大眼睛,想看他溫柔的樣子,卻只看到灰茫茫的一切。
“芸桃真是精明,把逃跑的路安排得妥妥當當。”青鳶忍住告訴他的衝|動,不想誤了捉住鳳芹的好機會,於是別開臉,笑笑,“怎麼還不出來,進去看看吧?”
“走吧。”焱殤跟到此時,已知芸桃是不可能去見她主子的了,就在此問出實情也好。
他攬着青鳶的腰,從樹上躍起,穩穩落在牆上,再落到驛站的院內。院中有絃樂聲聲,女子嬌笑,是住在這裡的客商正在尋樂。
有一間房最安靜,窗子往裡看,裡面正面朝窗子坐着一人,讓焱殤愣住,是死去的傾華夫人,正執着狼豪疾書。
不,這個女人要顯得更蒼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