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你越疼,我越開心 183
【1青鳶嘻嘻地笑,束髮的錦帕鬆開了,被風給吹得高高飄起來,勾在了枝頭。青鳶扭頭看了一眼,紫色帕子在風裡掀起兩角,就像陽光下揮動翅膀的紫尾雀。
青鳶收回視線,看向前方。彎彎曲曲的山路,眼看就要無路,拐彎後眼前又豁然開朗,林間雪未化,堆積枝頭,不時撲嗖嗖地跌落,鑽進她領中燔。
一路疾行,鐵蹄踏泥飛,一個多時辰後,焱殤一拽繮繩,馬兒在吳郡城門外停下。
“哇,膽子真大,跑到吳郡來……”
青鳶撇嘴,扭頭看他一眼。
“吳郡的鐵匠天下聞名,總能把鏈子敲開。”
焱殤跳下馬,鐵鏈在地上砸出咣噹的響聲,嚇得從身邊經過的百姓趕緊往前跑。
“哇,就你這樣,還沒進城就會被他們用刀劍指着了,你還想大搖大擺地闖進去?”青鳶皺起小臉,扶着他的肩跳下馬。
“我沒那麼……蠢……”
焱殤俊臉陰沉,那蠢字幾乎是咬出來的,大掌用力把繮繩一丟,拉着她往不遠處的茶鋪走窠。
青鳶吐了吐舌尖,乖巧地跟着他。這男人今兒自尊被戳痛了,不要惹他爲妙。
那裡停着一輛拖着山貨的馬車,車伕正在茶鋪那裡打尖。吳郡王愛斂財,導致了城裡的吃喝比城外貴,有些人會選擇在城外帶足乾糧再進城。
“這一車,多少銀子?”焱殤選了一輛,拍了拍馬兒,看向坐在一邊的商販。
“你要?”那人狐疑地打量焱殤,一身布衣,腰上繫着虎皮,手腳上還捆着鐵鏈,哪像有錢人?
“開個價吧。”青鳶敲敲桌子,把男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無論何時何地,都是看臉的社會。青鳶衣衫雖髒,但臉好看呀!一羣漢子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滾出來了。
“開個價,多少?”焱殤氣不打一處來,曲指往桌上一敲,厚厚的木桌頓凹進去一個坑兒。
“一百兩銀子。”那漢子終於反應過來,豎着一根手指吭哧。
“給他錢。”焱殤扭頭看青鳶。
“我?我給你畫出來?”青鳶好笑地問,到底是誰創造了先例,讓諸位主子出門不帶錢?而且她一文私
房錢也沒有,按理說後宮有例銀,她是王后,按例每月還有幾十兩,但到此刻爲止,她是一個銅板也沒見着。她看在能白吃白喝的份上,也就忍了。這時候再讓她拿銀子出來,是想讓她去當土匪嗎?
聽她小聲叨叨完,焱殤尷尬得不行,擰着她的小臉說:“行了,回去補給你,說得這麼可憐。”
“你們買不買,不買我要進城了。”焱殤的眼神能殺人,漢子不敢直接盯着青鳶看了,用眼角餘光跟着青鳶嬌麗的身影跑。
“買,給你兩百兩,進城就付。”青鳶衝他彎着眼睛笑。
焱殤臉都綠了,但那漢子的神情看上去倒是受用得很,手指掐算了幾下,陶醉地點着頭。
“你們是城裡人?住哪裡啊?”
“米家鋪子,到時候一文不少地給你,快走吧。”焱殤一拖青鳶,把她抱起來放到了馬車上面。
漢子此時的注意力才放到焱殤的鐵鏈上,猶豫着不肯過來了,“你不是逃犯吧?”
“我們是遇上山賊,好不容易逃出來的。”青鳶瞪他,催着他過來。
“我……我不賣了……”漢子怕了,連連擺頭。
“你不賣,我就說你是山賊,看誰狠。”青鳶柳眉倒豎,小聲威脅他。
商販咧嘴,剛要說話,被焱殤抓起來,丟到了馬車上。男子才坐穩,焱殤已經麻利地鑽到了馬車下面,用鐵鏈把身體固定在了馬車底下。
“人呢?”商販揉眼睛,滿臉見到鬼的表情。
“飛走了。”青鳶抓起放在一邊的鞭子,揮鞭趕馬。
商販一時沒坐穩,往後猛地仰去,嚇得哇哇大叫。青鳶興奮極了,連連揮鞭,直衝城門。
“趕着投胎?”城門的士兵攔住馬車,吐着唾沫,大聲斥罵。
這商販已經勢同騎虎,害怕青鳶他們真的有案子在身,連累到自己,巴不得趕緊混過去,於是點頭哈腰地賠笑臉,“幾位爺,確實趕着去米家鋪子交貨,老爺等着呢。”
“翻翻。”幾個士兵晃着肩膀圍過來,抓着車上的山貓皮,狐狸皮在身上亂搭。
“這是孝敬幾位爺。”商販掏出錢袋兒,摸了幾十枚大錢出來塞給士兵,笑着說:“那些都是米家鋪子要的貨,少不得,待明兒我再多收好的孝敬給幾位爺。”
士兵們見只是些尋常貨色,也懶得糾纏,接了大錢,驅趕馬車趕緊走開。
“哎,城門小吏都是雁過拔毛的貨色。”青鳶皺眉頭,扭頭看了一眼,厭惡地說。
“誰說不是呢,這世道就這樣。反正是要打
仗了,打吧,全打亂了好。到時候我也抄把刀,爲國報忠去,省得受這些腌臢氣。”商販甩着鞭子,垂頭喪氣
地抱怨。
若是太平盛世,誰想打仗?但現實是貪
官污吏猛於虎,讓百姓們有苦無處訴。青鳶很同情小百姓們,又不知如何安慰。商販從馬車架子上摸到了一隻酒壺,喝了一口,唱起了山歌。
搖搖晃晃中,青鳶忍不住深彎下腰往馬車下面看,他捆在下面,一定很難受吧。這樣一瞧,她傻眼了,這人根本就沒在下面,不知何時離開的。
“快停下。”她急了,趕緊跳下馬車,趴到地上去看馬車下面。
“怎麼了?”商販搖搖晃晃地下來,和她一起看,一隻手居然還往青鳶的腰上搭去了,“咦,這位爺呢?”
撲通……一隻錢袋砸到商販的面前,灰塵亂飄。
“拿着銀子滾。”焱殤拎起商販,把他丟開。
商販託了託銀袋兒,再扯開一看,居然是一錠黃澄澄的金子!眼珠子突了突,把金子一角放到嘴裡咬,樂滋滋地衝着焱殤和青鳶彎腰行禮,“多謝惠顧,這馬車和山貨都給二位了。”
“還不走!”焱殤盯着他那隻搭過青鳶腰的手,臉色鐵青。
“好,好……”商販拔腿就跑。
青鳶用手肘撞他,笑着說:“你怎麼不弄個麻袋來,把我裝在裡面,這樣別人看不到我,也碰不到我了。”
“這主意不錯。”
焱殤從馬車上拖過一張狐狸皮,往青鳶脖子上一搭,然後樂了。烏溜溜的瞳仁,小巧的鼻頭皺着,活脫脫一隻成精的小狐狸。
“你也擋擋吧,都在朝你看呢。”
青鳶讓他坐到馬車上,用獸皮把他的手腳蓋起來,自己坐到馬車前面趕車,一路問着人,找到了城中的鐵匠鋪子裡。
路上,只見幾個一頭油脂的紈絝子弟正逢人就罵,找他們丟掉的銀袋子。青鳶掩脣笑,小聲說:“焱殤,沒想到你如此……多才多藝……連順人銀袋兒都這麼麻溜。”
焱殤嘴角抽了抽,往後一倒,閉目養神。
他不是神人,也不是天下派下來的金剛,他只不過比別人多經歷了一些,對自己更狠了一些,所以比別人多了一點本事,武功高了一些,心氣也傲了一些……
鐵匠鋪子裡生意紅火,進進出出的全是江湖人,拖着刀,舉着劍,揹着長槍,扛着弓箭,走路都是晃着膀子,虎虎生風的角色,生怕只要走慢了些,別人就會以爲他不是高手了。
門口有小廝,視線往馬車上一掃,眼神頓時變了變,手中笤帚一丟,大喊,“交貨來啦。”
有人聞聲往這邊看,見只是一車山貨,於是毫不在意地走開。小廝跑過來,牽着馬車從旁邊的小巷子繞進米家鋪子的後院。
後院槐樹成林,一行人正畢恭畢敬地跪在那裡,待焱殤下了馬車,立刻磕頭請安。
“見過主子。”
“啊……”青鳶這才明白他爲什麼直奔此處,原來這米家鋪子是他的暗樁。
“行了,都起來,給我把這個打開。”焱殤擡起雙手給幾人看。
那幾人膝行到他面前,這才起身,其中一名四十多歲的精瘦男人託着鐵鏈看了半晌,連連點頭,“確實是我們這裡打的,但鎖不是我們裝的。”
“先弄開再說。”焱殤有些頭疼,大步從人羣裡走過,直奔後院的小樓。
“夫人,請。”衆人又給青鳶行禮,恭敬地請他過去。
青鳶微微一笑,慢步往前,打鐵的聲音不絕於耳。小樓的大堂里布置得和尋常商鋪差不多,幾張太師椅,幾張高几擺在屋中。那精瘦男人快步上前,往牆上的機關上摁了兩下,牆緩緩推開,露出一條通道。
隨他們進去後,眼前豁然開朗,居然是間十分寬大的石室,能容納上上百人。牆上還有小窗,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她好奇地湊到小窗往外看,外面就是鐵匠房,一間一間地隔開,每一間都有三個光着膀子的大漢,正掄着鐵錘,奮力敲打燒得紅通通的鐵片。
“外面看不到這裡,我們通過這裡瞭解江湖上各門派的事。”
精瘦男人捧上了茶,小聲給青鳶介紹。他是這裡的主事,人稱祈掌櫃。
“哦。”青鳶眨眨眼睛,扭頭看焱殤。他的秘密世界太多了,每一處都讓她感覺到如此新鮮。
“先把鐵鏈砸開。”焱殤把鐵鏈擱到石板上,招呼衆人圍上去。
“主子先把眼睛蒙上。”幾人拿來黑布,把焱殤的眼睛蒙上,以免被火星子傷到。
青鳶也在幾人的安排下,退出了十數步遠。
把這麼粗的鐵鏈砸開,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每砸一下,青鳶的耳膜都震得生痛,可以想像焱殤有多難受。他的耳朵裡也塞了木塞,薄脣緊抿着,身子站得筆直。熱汗把他的後背浸溼透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了一聲歡呼。
“斷開了!”
但也只是第一步而已,他的手腕兩端還各拖着一截兒呢!腳上的也是如此。
一直折騰到深夜,一羣人累得快趴下了,不知道換了多少批人,才把鐵鏈給弄短了一些,但鎖在手腕上的鐵環卻難住了衆人。開鎖匠試了上百把鑰匙,也沒能如願。“祈掌櫃,沒別的辦法了?”焱殤很苦惱,他堂堂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帶着這些東西回到大家中間去?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主子得受些罪。”祈掌櫃濃眉緊鎖,拱着拳說。
“快點吧。”焱殤也有些疲憊不堪。這事讓他也有了個自我神視,不管什麼人,都不能輕視。
青鳶拿了溼帕子過來給他擦汗,心痛地說:“你歇一會兒吧,又不急於一時。”
“沒事。”焱殤輕輕搖頭。
青鳶見他堅定,只好退開,眼看着祈掌櫃托起了他的手,低聲說:“主子沒有練過縮骨功,所以我得把主子的指骨先錯位……”
“啊……”青鳶一聲尖叫,嚇得又跑了過去,抱着焱殤的手說:“那得多疼啊。”
“沒事,退到後面去。”焱殤眉頭微擰,示意祈掌櫃開始。
青鳶眼眶都紅了,咬着脣站了會兒,飛快地轉過身去。
身後有骨節錯動的聲音,青鳶的心都揪緊了,又不敢看,又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咬得嘴脣都破了,時間彷彿如冰一樣凍結……
“好了。”
終於有低低地喘息聲透進了她的耳中。她抹了一把眼睛,扭頭看,焱殤臉色發白,一身溼透,宛如剛從水裡爬出來一般。
“沒事了,你哭什麼,又不是你疼。”他衝青鳶笑了笑。
“討厭鬼。”青鳶跺腳,走得更遠了。
她知道跟着他,一定會經歷這些事,刀光劍影,風吹雨打,說不定哪天就一箭扎透他的身體,讓他血涌如泉……只要這樣想想,她都覺得不寒而慄,如墜冰窖。
“我用了鎮麻藥,不要擔心了。”焱殤放下袖子,好笑地看着青鳶說。
“我纔不擔心,又不是我疼。”青鳶終於平靜了一些,跑回他身邊看他的手,紅通通的,像十根小蘿蔔!
“屬下去準備好熱水,主子洗一洗。”
祈掌櫃也是滿頭大汗,分筋錯骨是一種酷刑,剛用了藥物,但是當藥的效果散去之後,焱殤還有一陣劇痛。
焱殤點頭,讓衆人退下去。
青鳶拉着他坐下,小聲說:“看你以後還張揚,一個芸桃就把你折騰住了,疼了活該。”
“是,愛妻的教誨,爲夫謹記在心。”他笑笑,攬着她往膝頭坐。
“你還有勁抱我呢。”青鳶窩在他身前,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撫摸。
“我又不是棉花做的。”
“那你也不是鐵打的……”青鳶立刻抵了他一句。
他沉默了半天,撫着她的長髮不出聲。
“焱殤,我知道你的心大,你憋屈了這麼多年,想成就事業。但你真不是鐵打的,不要這樣逼自己。”青鳶捧着他的臉,眼眶紅透了,晶瑩蓄了滿滿兩汪,隨時會決堤而下。
他忍不住把脣貼過去,柔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舌尖從她的眼角舔過,低喃道:“放心,有你呢,我永遠不會敗。”
青鳶合着眼睛,任他親吻。他的聲音醇厚溫柔,緩緩入耳。
“是我帶你走進了我的天下,我這裡很亂,前程未定。所以我站得直,你才走得穩。就算爲了你,我永遠不能敗、不會敗。我承諾過你,要爲你遮風擋雨,爲你建起九重宮闕,爲你披上錦繡衣裳,爲你的烏髮簪上明珠華翠……男人說話當算數。”
“焱殤……你還真會說話……越說越好聽……”
青鳶想開玩笑,眼淚卻沒能止住,瘋了一樣地涌了出來。她就是這麼俗,聽他說好聽的,就高興得要命。物質不是證明愛情的唯一,但物質又能讓你看清這男人的心,他用盡他所有能給的東西愛着你。
青鳶以前覺得,只要有愛情,兩個人一起面對生活就好了。但不是這樣的,若那男人愛你,他會用心的,他會想讓你過得好,會想讓你生活舒適,不擔憂奔波,不受風吹雨打,他會把你牢牢地護在羽翼之下。
“哎,這回是丟了臉了。”他又苦笑,擡起雙手看。
青鳶趕緊安慰他,捧着他滿掌的“小蘿蔔”貼住了臉頰,“哪有丟臉,你是以身渡魔,你多偉大啊……”
“還能這樣說?你又不是浮燈,怎麼,還惦記那和尚呢?那和尚未必能這樣抱着你,讓你在他懷裡靠一靠?你們女人最愛的,不就是男人的胸膛?”焱殤低笑着,給她擦滿臉的眼淚。
“你手上都長蘿蔔了,還胡說八道。”青鳶破啼爲笑。
“主子,水好了。”祈掌櫃帶着幾人擡着浴桶、捧着乾淨衣裳進來,小聲問:“主子,今兒還趕回去嗎?要不要留着吃頓團圓飯。”
“太后纔回來,會不會等我們?”青鳶看着焱殤問。
“嗯,回去。”焱殤點頭,示意幾人退下,與青鳶一起
更衣沐浴。
青鳶站在浴
桶中,這角度正好能看到小窗外的那些鐵匠,長年累月的勞作,讓這些人身體強壯,肌肉結實,揮汗如雨時,身上泛着一層光澤,男人味十足。
“還看,你羞不羞?”焱殤湊過來看了一眼,扳着她的小臉問。
“我纔不怕羞呢。”青鳶撇嘴,小聲說:“我們那裡的男模,才穿個褲
頭就能往t臺上走。”
焱殤這時覺得,他應該好好問問她的事,她或者真不是胡編。
“早說不是胡編了,我說真話你都不聽,你腦子裡只有自大……”青鳶摁着眉心嘆氣。
“姑娘,再說一次聽聽!”焱殤滾燙的胸膛整個壓過來,把她緊擠在木桶上,想要“教訓”一下這孩子。
青鳶扭動着身子,往他扣在身前的手上拍了一下,笑道:“就戳你的臉面。”
她只是輕輕地打,焱殤的手一陣劇痛,藥效已經開始消失,筋骨如同在遭受酷刑。
“嗯。”他悶哼。
“痛?”聽着他的吸氣聲,青鳶雙眼一亮,託着他的手指往上扳……
“你……”焱殤一身冷汗狂冒!
“我總算治你一回,我看你得意,我看你逮着我就掐……”
青鳶大笑起來!嬌小的身子在他身上滾來滾去,滾去滾來,蹭得他一身發燙,又突然往他的手指上打一下,氣得焱殤發狂……
這姑娘,到底是真愛他呢,還是真愛折磨他?
但爲什麼,這樣被她折磨着,焱殤心裡卻滿脹着無法言喻的喜悅,她每一聲笑都能在他靈魂深處掀起重重波濤,推着他往幸福的彼岸游去。
果然,這人一輩子啊,真得找一個自己愛的人,如此一來,漫漫長途纔不會覺得枯燥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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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塵宮中。
衛長風已在湖邊小亭中坐了大半天,長長的白髮在風裡輕飄着,一身銀色華服垂到地上,手裡的茶已經涼透,而他只是這樣坐着,幽幽深瞳平靜地看向湖心飛舞的小珍珠。
幾片白羽從空中飄落,他身形突然掠起,如一片白色的雲,飄至湖心,落於湖心的冰上,接住了小珍珠跌下的羽毛,放到鼻下輕輕地掃了一下,輕輕嘆息。
他故意不讓小珍珠回去,他很生氣,那小女子居然爲了焱殤與他喚鳥相抗……他的氣全堵在胸口,幾乎快要爆炸了。
亭外的門
徒們跪了一圈,他們身後大大小小的箱子重重疊疊,足有上千只。
先不說箱子裡放的金銀寶物,單看其中幾隻花梨木雕成的大箱子,已是價值不菲。
爲了討好這個能卜人前程命運的玄塵宮新任宮主,各路英雄豪傑不惜血本,狠砸過來,只想從他這裡得到隻字片語有關前程的提示。
這其中有王親貴戚,也有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有人遠從珠璃和大南趕來。沒有人不怕死,沒有人不想長命百歲,沒有人不喜歡金銀財寶,沒有人不想得到呼風喚雨的權力。
這求見衛長風的熱況一直持續,但衛長風只收禮,不見人,只讓人拿着他們遞上來的生辰八字看看,隨手掐掐,有前程的就回出去,沒希望、死得快的就讓門人出去對着別人搖搖頭。於是那人立刻灰了臉色,連連磕頭,希望得到衛長風的一隻箴言,求得半點玄機。
“門主,青臨門的掌門爲他兒子求命,他兒子說是中了魔,已經臥病半年,天天說胡話。”
“有病看大夫。”
衛長風頭也不回,銀色長袍在冰上拖着,隨着他的步子,湖心上冰層開始裂開,開始是一條窄縫,慢慢地就開始向四周裂散而去。
門徒們靜看着,驚詫於他內力的深不可測,也臣服於他此時淡定到不可動搖的魄力。
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隱藏於他身體裡的那些力量只是在尋找着一個突破口,然後磅礴噴涌。他終於走到了小湖的另一端,岸邊是一片白色臘梅林,重重瓣瓣地開着,在涼光裡妖嬈。他停住腳步,掐了一枝梅花。小珍珠落在了梅枝上,衝他啾鳴。
“想她?不要想了,她的心不在我身上,你也不必再回去,讓我與她再有瓜葛。”衛長風撫了撫它的羽,淡淡地說。
小珍珠傷心地垂下小腦袋,翅膀緊斂着,小身子瑟瑟發抖。衛長風低眸看它,它那雙烏溜溜的眼睛裡,居然淌下了淚水。
“哭什麼。”衛長風的長指回到它的身上,輕撫着,緩緩說:“以後你我相依爲命,不好嗎?爲什麼你也想離我而去?”
小珍珠飛起來,停到他的肩上,用翅膀輕撫他削瘦的臉頰,用尖尖的小嘴在他的臉上輕啄,告訴他,它愛他,也愛小阿九,它想小阿九和他在一起……
“如何在一起?阿九不愛我啊,小笨蛋。”衛長風擡眸看向湖心,那些冰已經全部裂開了
。
冰尚能被他踩裂,但阿九的心,他走不進去。
小珍珠的腦袋緊貼他的耳朵,親暱地和他蹭動。
“不是我不帶你去看她,小珍珠啊,你只是小鳥,不會懂的。”
衛長風心口悶痛,只要一想她,他的魂魄就彷彿不是自己的了,被青鳶的手狠揉着,往冰涼的深淵裡用力塞。
“門主,青臨門的掌門說,若您給指條生路,他願拿整個青臨門交換。”郎溪快步過來了,垂着雙臂,跟在他身後小聲說。
青臨門可不是小地方,在江湖中威名赫赫,掌門人很有威望。家中產業也多,遍佈天燼各地。若玄塵宮能得青臨門,無異於如虎添翼,江湖獨尊。
“生病找大夫,生死由命,這些事,我不卜。”衛長風還是拒絕。
“門主,華桐來了。”又有門人過來,小聲稟報。
“不見。”衛長風微微怔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華桐說,當時曼海國破,從暗宮裡搜出的東西,可能門主想看看。”門人捧上了一隻小匣子。
衛長風的視線落在小匣子上,神情頓時變得溫柔多了。他拿過小匣子,輕輕打開上面的暗鎖,裡面是幾頁卷好的紙。這些都是當年青鳶和他從暗宮小閣子裡傳遞的信。
“原來她都保存着。”他喃喃地說着,長指拿起其中一卷,慢慢展開。看着上面熟悉的清秀字體,他的心臟又是一緊。
“四哥,我晚上想吃李子,你昨天讓我背的口訣我都會了,所以給我帶十顆李子。”
他的脣中酸酸澀澀,好像正有一枚初熟的青李被青鳶塞進來。
這是青鳶十一歲的時候給他寫的,讓小雀兒放到他的枕邊,他一睜眼就看到了這娟秀的字,一天的心情都晴朗極了。顧阿九,是他的心結,這一世只怕都打不開了。
“門主,見嗎?他說,還有你想要的。”門人小心地問他。
衛長風沉吟了一會兒,點頭,“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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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上一節焱某人衣裳被劈兩半,有沒有露出重
點部
位的問題,你們就想像他裡面還有一條厚實的四角花褲
衩吧……阿門……我們要維持焱某人的純
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