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別太壞94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呼吸,這樣的神態,爲什麼那麼像夢裡那個糾纏着她的焱殤?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爬起來,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袖子往上擼……
“你幹什麼?”君漠宸長眉微微一動,盯着她漲紅的小臉問妲。
青鳶擡眸,和他對視一眼,視線迅速回到他的手臂上,光滑的小麥色皮膚,肌肉紋理清晰可見,沒有被女人抓過的痕跡。
她不死心,又跪直了湊到他的心口上去聞。小鼻子吸吸,離他的心口只有半指的距離,他的心跳聲格外清晰有勁,撲通撲通,敲打她的耳膜。
“怎麼,傾華是屬狗的?”他冷笑。
青鳶還是不死心,眯了眯眼睛,慢慢直起腰,腦袋和他平齊了,盯着他的冷瞳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哦?你有秘密要告訴本王?”他冷漠地看着她。
青鳶紅脣脣角一彎,小聲說:“焱殤還活着,我看到他了,他穿着你的王袍,他還……”
“還怎麼樣?”他瞳中冷光閃動。
“我們還……窀”
青鳶故意舔了舔脣角,一雙小手搭上了他的肩。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君漠宸和焱殤之間的關係沒那麼簡單。不然,爲何焱殤穿着他的蟒袍?
“還怎麼樣?”他還是這句話,語氣卻充滿了嘲諷。
“我們還那啥了!”
青鳶鼓足勇氣,把話說完。但她立刻就後悔了,她看到了君漠宸眼底涌出了殘忍冷酷的笑意。
“阿九你在幹什麼?”衛長風愕然的聲音從窗口傳進來。
青鳶嚇了一跳,人往後一坐,飛快地轉頭看向衛長風。他狹瞳裡全是失望的波瀾,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方纔她和他靠得太近了,尤其是她雙手搭在他肩上的姿勢,看在別人眼中,完全就是一種親暱。
君漠宸轉頭看衛長風,一掌包着青鳶的小臉,沉聲說:“公主方纔告訴本王,焱殤還活着,她與焱殤在墓室中又有了燕歡之事!”
“什麼?”
君博奕也轉回來了,因爲衛長風在這裡,所以忍着沒問墓室裡的人是誰。此刻他臉色大變,震驚地盯着青鳶。
“來人,去搜陵墓,掘地三尺,也要把焱殤的蹤跡找出來,本王要親手斬了他的腦袋。”君漠宸鬆開青鳶的臉,深深看她一眼,那臉上的得逞之色呼之欲出。
“你……你……”青鳶懵了,君漠宸不是和焱殤是好友嗎?難道她被他騙了?
衛長風怔立窗外,視線一直停在青鳶的臉上,瞳中痛苦掙扎的光越來越亮。
“傾華,告訴我,是真的嗎?”君博奕大步跑進來,一把扣住了她的肩,緊張地問她。
“我那是胡說的,太子你告訴我,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在哪裡?”
青鳶比他更緊張,她真的糊塗了,她分不清焱殤的出現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夢境。如果是假的,爲何那些感受真實至極?如果是真的,他後來爲什麼又不見了,任她被君博奕帶回來?
老天,誰來告訴她,到底出了什麼事?
君博奕呼吸沉了沉,低聲說:“我進去的時候,你還在棺材裡,被冰涼的潭水泡着,差點就沒救了!”
青鳶拍額頭,所以,那些不健康的畫面都是她瀕臨死亡纔出現幻覺,因爲之前她總惦着焱殤,又與君漠宸一起在輪迴崖過了幾日,腦海裡深深刻着這兩個人的身影,所以纔會做那麼一場離奇的夢!試想,君漠宸怎麼會爲了她犯險、鑽墓裡去呢?焱殤是由衛長風親手擒獲,被君漠宸親手射死,又怎麼會出現在墓室裡?
君漠宸這樣做,分明是看衛長風又打了勝仗,他想打衛長風的臉,殺衛長風的威風!這個心胸狹隘的小氣包子。
“是真是假,一搜便知,他若下過陵寢,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君漠宸的身影已到院中,健步如飛。
“但父皇已經下葬,再打開陵寢於祖制不合……”君博奕略帶猶豫地說。
“此事關乎國之大運,皇兄在天之靈也不會怪罪你。”君漠宸轉過頭來,視線直刺仍站在窗口的衛長風,沉聲道:“若真搜出焱殤的下落,衛將軍只怕得就好好解釋一番了。”
衛長風轉過身,迎着他銳利的視線,一字一頓地說:“若真搜出來,我便再抓他一次,此次必會讓他碎屍萬段。”
“甚好。”君漠宸有些傲氣地笑了笑,也不等他二人,大步離開。
青鳶的臉越漲越紅,往後一倒,拉起被子矇住了腦袋。衛長風又被君漠宸激怒了,他以前不是不理智的人,但遇上焱殤的事,他總也冷靜不下來,這說明衛長風對焱殤和她的事始終耿耿於懷。
但說到底,關他什麼事?
青鳶突然就生氣了,她和誰怎麼樣,與眼前這些晃來晃去的男人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一個個在她面前大呼小叫地幹什麼?尤其是君漠宸,他那到底是什麼表情?燕歡又怎麼樣了?有本事把焱殤從閻王那裡挖回來,焱殤你就用白骨爪掐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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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耀武揚威的男人走了,她也懶得看,矇頭睡了好一會兒,梅玉芬進來,輕輕地推她的肩,“顧尚宮,起來吧。”
“什麼事?”青鳶把頭伸出來,悶悶地問。
“宏王來了。”梅玉芬指窗外。
青鳶往外看,嚇了一跳,這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小王爺嗎?他站在一株白梅樹下,黑色長袍,黑髮未束。身形削瘦了一大圈,鬍子拉茬,活像幾年沒洗過臉,雙眼深凹,佈滿血絲,衣衫不整,王袍皺巴巴的,看上去頹廢不堪。
見她坐起來,君耀然才慢吞吞地走進來,眼睛直直地停在她的臉上,小聲問:“傾華,你再說說,那晚父王駕崩時什麼情況?”
“再說一次,也和那晚說的一樣啊。”
青鳶抱着膝,同情地看着他。這麼多兒子裡,只怕只有這一個是真心傷心的吧?她看君博奕,那是神彩奕奕呢!
“你說啊。”他彎下腰,緊掐住她肩,沙啞地問她。
“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權瑛逃不掉……”
“到底是誰?”君耀然跌坐下來,雙手捧着頭,“爲什麼要這麼殘忍?到底要爭什麼,狠到要去毒殺他?”
“陛下讓我轉告你,讓你去肖山爲王,他給你準備好了以後的事,保你一生無憂。他讓你不要爭帝位,他說你不適合,不心狠。他讓我答應他,一定要勸你離開。”
青鳶答應君鴻鎮的事,她還是會努力去辦,但若這小子不聽,她也沒辦法,總不能讓她扛着這小子走。
“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走嗎?”他拂開青鳶的手,轉過頭,瞪着腥紅的眼睛問她。
“有時候糊塗一點,是好事。”青鳶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說:“人生在世,難得糊塗。是是非非,又怎麼可能全都說得清楚?你心疼你父親,你父親手上染的血又有誰說得清?那些恨他的人又該怎麼辦呢?”
“夠了!”君耀然陡然發怒,一掌把她往後推去。
青鳶的後腦勺碰到雕花的牀欄上,痛得直咧嘴。
“顧傾華,你殺人嫌疑尚未洗去,你怎敢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指着她,怒氣衝衝地問。
青鳶翻了個身,壓在錦被上,水眸瞅着他,認真地說:“說真的,宏王,陛下去的時候,只做了三個安排,一是你,一個是我,還一個是太子。我看太子正高興,我也感覺解脫,只有你一個人爲陛下傷心,陛下也沒白疼你。不然你就聽他的話,去肖山當個逍遙王爺吧。”
君耀然的脣緊緊抿住,好半天才冷笑,“若是你父親被人謀害,你會走嗎?”
“哈哈……”青鳶誇張地笑了起來,紅脣故意咧大。
君耀然的眉頭緊緊擰住,被她笑得頭皮發麻,後來反應過來,她的國、她的家、她的父親不正是被天燼國給滅掉的嗎?
“所以,是你下毒?”君耀然一掌抓來,削瘦的臉有些扭曲猙獰。
“宏王,若是我下手,你父親能和我說那些話嗎?你父親愛死我了。”
青鳶冷笑,拍開他的手,盤腿坐起來,毫不畏懼地看着他。她知道,君耀然心裡並不信是她下毒的,不然不會跑來問她,他甚至心裡已有懷疑的人,正因爲不願意接受這個人的身份,所以纔會跑來她這裡求證。
青鳶又有些憐憫他,他生在皇族,偏有一顆善良的心,讓他直面母親殺了父親的慘烈現實,這種痛苦可想而知。
果然,他又緩緩癱坐下去,一掌抹過了臉上滾燙的眼淚,怔怔地看着她。
“走吧,我答應過陛下,一定要勸你走,你就讓他的在天之靈得到安慰吧。”青鳶又勸他。
他不說話,就這樣直直地盯着她,過了好久,人往後一仰,後腦重重砸到地上,然後昏睡了過去。
“喂……你不能睡我這裡啊!”青鳶急了,趕緊叫人。
梅玉芬跑進來,和她一起把他擡到窗邊的躺榻上。
“去叫人,把他送回去吧。”
她抹着汗,氣喘吁吁地指外面。君耀然雖然瘦,但這麼高的一個男人,骨頭也比常人重。
梅玉芬輕輕搖頭,小聲說:“嫦曦宮都是女子,搬不動他。”
“這裡不會是冷宮吧?”青鳶傻眼了,名字如此美妙,怎麼會是冷宮?
“不是冷宮,這兒住的是以前的老嬪妃,她們無兒無女,就在此養老。如果無聖意,這裡連太監都不許進來呢。因爲是尚宮你病了,太子不放心別人來照顧你,所以讓我跟過來。這裡離前殿挺遠的,丫頭們擡不動他,還是讓他睡醒了,自己走吧。”梅玉芬給君耀然蓋上錦被,輕聲說。
“你是太子的人?”青鳶狐疑地看她。
梅玉芬笑了笑,輕聲說:“說不上是誰的人,到這種清冷的地方來吧?
“免禮。”青鳶像模像樣的擡手,威儀十足。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上官薇和蕊嬤嬤在她面前擺的譜,那才叫絕。
“你們去哪裡?”梅玉芬小聲問。
“葉太妃病了,我們去拿點藥。”小宮婢脆聲說。
“又病了啊。”梅玉芬輕嘆,擺擺手,“快去吧。”
看着幾人走遠,梅玉芬同情地說:“葉太妃才四十多歲,已經病了十多年。”
“什麼病。”青鳶隨口問。
“女人病。”梅玉芬掩掩脣,小聲說。
“好治啊,用烈酒兩碗,男人一個,一帖見效。”青鳶猛地想到了一個歷史典故,玩心起,又大膽開了句玩笑。
“呸……胡說……割舌頭!”梅玉芬的臉脹成了豬肝。
青鳶趕緊道歉,吐吐舌頭,輕聲說:“我是胡說的,姑姑別生氣。”
“呸……”梅玉芬又啐她,雙手掩面往前走了。
青鳶不好意思,趕緊裝回正經模樣,跟在她身後往前走。走了幾步,感覺不太對,扭頭看,只見那位從雲羅來的漢儀郡主滿臉愕然地站在梅樹下,綠鸚鵡就站在梅枝上,向她打招呼。
“公主吉祥,公主吉祥。”
“小玉吉祥。”
青鳶尷尬地笑着衝鸚鵡揮揮手指。她這樣大膽的話聽在這些大家千金耳中,當然粗|||俗不堪,要嚇破人家的清純的小心肝了!她以後還是正經些吧。
鸚鵡撲翅飛來,落在她的手臂上,歪着腦袋向她要小珍珠的下落,“小珍珠,小珍珠……”
“它晚上去找你玩。”青鳶撫它的羽,擡眼看漢儀郡主,“郡主是來找宏王殿下的吧?”
“嗯。”漢儀郡主紅着臉,過來抱綠鸚鵡。
“她在我屋裡。”青鳶笑吟吟地往前面指,她記得的,漢儀郡主是雲羅獻來的第一美人,秦蘭作主,給了君耀然。
漢儀郡主掃她一眼,轉身就跑,好像她是洪水猛獸,隨時會撲上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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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鳶吐吐舌尖,背上直冒汗,幸得是漢儀郡主聽到,若換成別人,真會來割她舌頭了。不過,這嫦曦宮的看守還真不頂事,怎麼誰都能進來呢?
幸爾她不想久住,不然得好好整治一番。
往前找了一會兒,聽到梅玉芬的聲音從一扇窗子裡傳出來,隨即傳出女人虛弱的咳嗽聲。
“葉太妃……”梅玉芬輕拍女人的背,擔憂地喚她。
青鳶繞進屋裡,輕撩起泛黃的帳幔往裡看。說是四十多歲,但這滿頭白髮,滿眼皺紋,足像六十多歲的老嫗。
“咳咳……”太妃又咳嗽,枯瘦的手緊抓着梅玉芬的手腕,急喘着說:“玉芬,有他的消息嗎?”
梅玉芬看了一眼青鳶,搖了搖頭。
“這位姑娘是?”
太妃費力擡眸,混濁的眼珠有些嚇人。臉色過白,額中刺有一朵火紅的芍藥花。這在二十多年前,是天燼很流行的裝扮。
“這是傾華尚宮,以後她就在這裡管事。”
“不是你管事嗎?”葉太妃有些失望,繼爾又欣慰地點頭,“不來的好,不然被我們這些晦氣的老婦人連累,一生不得出頭之日。”
“太妃,這是什麼話?我以後也在這裡,只是傾華尚宮管事而已。在這裡,還有哪個地方會比嫦曦宮好呢?清靜,人善。”
“善什麼呀?我當年也爭那口氣,只是爭不過而已,這雙手上染了不知冤魂的血,所以有今日的報應。”葉太妃咳得更厲害了,好容易好了些,眯了眯眼睛,看向青鳶,“這丫頭也年輕,怎麼會分到這裡來,得罪了什麼人嗎?”
“是陛下爲了保住她,特地讓她來的,進了這裡,便得皇族庇佑,過往罪孽一切不計啊。”梅玉芬小聲解釋。
青鳶這才明白君鴻鎮的良苦用心,去哪裡都不如這裡安寧,有祖制擺在眼前,秦蘭和朝中大臣們就拿她沒辦法。難怪君博奕面露難色,不敢放她走,原來是君博奕不想爲她冒這樣的險。
但這樣一來,她真的要困死此處了?
“咳咳……”
葉太妃又開始咳,喉嚨裡像有什麼堵着,一呼氣,胸口就像風箱一樣地拉扯,
“我來。”
青鳶挽起袖子,彎下腰,一手穿過她的腋下,環託她瘦弱得如羽般輕的身體,另一手在她的背上輕拍。脊椎上有幾處穴位,溫嬤嬤咳嗽的時候,她就這樣給溫嬤嬤揉,很快就能好。
拍了一會兒,葉太妃果然好多了。二人扶她躺下,她轉動眼珠,看了青鳶一會兒,吃力地擡手指牆邊的箱子。
梅玉芬過去打開箱子,拿了只小匣子過來。
“你們例銀也少,平常都不夠用,沒有銀子給自己謀算。我這兒還有十金,你們拿去送給權瑛,打點打點,不要在這裡關老了……”葉太妃指小匣子,看看梅玉芬,又看看青鳶。
“權瑛他……”
梅玉芬想說實話,被青鳶攔住,她笑吟吟地接過了匣子,連聲道謝。
“謝謝太妃,我們馬上就去。”
葉太妃微微點頭,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梅玉芬看了一眼青鳶,欲言又止,給葉太妃蓋上錦被,輕手輕腳地出來。她的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忿色,對青鳶拿走葉太妃的金子感到不滿。
青鳶故意不出聲,要看她如何反應。
出了小院,梅玉芬實在忍不住了,轉過頭看她,不滿地說:“以爲尚宮是正直大義之人,在國之大難之時挺身而出,保住太子安危,所以我才願意進這裡,陪伴尚宮,哪知尚宮你……”
“嗯,貪財嘛,誰不愛金?”青鳶此時已知梅玉芬的品行,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人的善惡,都在她的眼睛裡。梅玉芬氣得臉都紅了,不是裝的。她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把金子往她的掌心放,脆聲說:
“葉太妃相信用金子可以買來安心,我們爲什麼不讓她安心呢?金子死不帶去,留着何用?我看這裡一切都陳舊了,尤其是太妃的牀榻被褥,冰涼潮溼,這樣住着,病怎麼可能好?你是宮中的老人了,一定有門路,拿這個爲太妃置辦新榻,新被褥,新炭爐。再聽我的,買些黃酒來,黃酒溫熱了喝,對女人身子好。”
梅玉芬眼中的神色由怒到驚,再到佩服,趕緊捧好金子,向她行禮。
“尚宮恕罪,是奴婢無知。”
“姑姑你太老實了,說得好聽是善良,說得難聽點……我心好,就不說難聽的話打擊你了,”青鳶輕輕拍她的肩,嘻嘻地笑得開心。
梅玉芬的臉脹得更紅。
青鳶不逗她了,正色道:“我聽太妃的話,她病成這樣,多是心情鬱積所至。要想讓人快樂,最好的辦法就是順着她的心。等你辦好了這些,太妃問的時候,只需說是我們馬|屁拍得好,權瑛今兒高興,把這些過時的東西賞給我們了,還說有機會就調我們出去。她會認爲替我們辦了件大好事,自然開心。趁我這幾日還在這裡,教這幾個小丫頭替她按摩,不說痊癒,起碼不會這麼痛苦了。”
“尚宮……”梅玉芬眼眶一紅,把金子捂到心口上,怔怔地看着她。
“去吧,最好晚上就能辦好,我一個人再逛會兒。”青鳶用力推她,指着宮門的方向笑。
梅玉芬激動地點頭,轉身就走。
青鳶目送她走遠,轉身時,只見君耀然和漢儀郡主並肩站在不遠處看她。她一笑,衝二人揮揮手,徑直走進了梅園深處。
女人可憐,進了這籠子,這些苦楚不死不休啊。不爭,就會淒涼,爭了,心裡又壓上沉沉血債,一輩子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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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儀郡主看她走遠了,揚起小臉,癡癡地看君耀然,兩根粉嫩的小手指搖他的胳膊,“殿下,我們走吧,母后等着呢。”
“這丫頭……”君耀然的眼中涌起了一絲奇異的光彩。
“傾華公主,確實與衆不同,若是我,也會誤會她了。”漢儀順着他的視線看,誠心讚道。
“走吧。”君耀然轉過身,大步往園子外走,“去向母后稟報,我要出任天羽林軍的統領。”
“可是……”漢儀郡主一愣,趕緊追上了他,“你不是說想要離開嗎?”
“只要我在這裡,母后就不敢對太子哥哥怎麼樣,十九皇叔也是,誰碰太子哥哥,就從我的身上踏過去。”君耀然微擡下頜,脖頸揚出堅毅的弧線。
“那妾陪着殿下。”漢儀拉住他的袖角,紅着臉說。
“漢儀,我不如哥哥們會爭,你跟着我會吃苦頭哦。母后也會讓你來勸我,若勸不動我,她還會爲難你。”他揉着她的小腦袋,苦笑着說。
“我不怕,我想和殿下……長相廝守……殿下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漢儀郡主盯着腳尖,聲音如蚊蠅。
“走吧。”君耀然拖住她的小手,帶她慢步往外走。
漢儀郡主小臉紅撲撲的,抿着脣笑,綠鸚鵡跟在她的身後,不時扭頭看,彷彿是在看小珍珠在何處。
風拂梅花搖,夜涼微雨落。
嫦曦宮靜了,這是天燼皇宮中,最安靜的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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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是難得的安寧,不光焱殤,連紅眼男都沒來她夢裡亂踏,一覺睡到大天亮。
梅玉芬辦事果然靠譜,天亮後,置辦的東西陸續運來了,不過跟在太監們身後的大太監出現時,讓青鳶怔住了。
是權和!
他一身嶄新的總管灰色長袍,慢步邁進門檻,左右看着,瘦了一圈,但人還算精神。看樣子,他是君博奕的心腹!青鳶之前一直想把他救出來,可惜自身難保,如今看他高升,心裡五味雜陳,原來這老小子能耐這麼大啊。
“顧尚宮。”他抱着拂塵,向青鳶拱拱拳。
“恭喜權總管。”青鳶眉眼彎彎,客氣地回禮。
“灑家是來請顧尚宮前去赴宴的。”他慢步走近,上下打量青鳶,笑吟吟地說。
“太子設宴?”青鳶疑惑地問,太子不要去皇陵裡搜焱殤嗎?
“太子已定於下月初三登基,顧尚宮是大功臣,這宴席你是貴客。”權和輕晃着腦袋,腔調頗足。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耀武揚威的權瑛這時候只怕已經腐爛了吧?她看着權和略有些驕傲的模樣,想笑笑,沒能笑出來。
“轎子等着了,請吧。”權和指宮外。
“公公稍後,我換身衣裳。”
青鳶回房間換了件嫦曦宮的青布衣裙,束雪色腰帶,梳雙螺髻,纏上青綢帶。和梅玉芬打了聲招呼,大大方方地上了小轎。
“起轎。”小太監尖細的聲音響過,小轎穩穩擡起。
她從小轎的窗子往外看,權和抱着拂塵,慢吞吞地跟在轎邊,步子穩穩,肚子微腆。身爲奴才,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權和這樣的地位了吧?陪伴天子身邊,滿朝文武見着他也得客套地抱抱拳,叫他一聲權總管。那些失去的威風,就在這一聲聲的尊稱裡,找回來了。
這裡是皇宮,這裡是世間人心最複雜、最難懂的地方。沒有純粹的善與惡,沒有純粹的好與壞,黑暗與光明交錯佔着上風,而良善固執地佔據着一席之地。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見到前面恢弘的宮殿羣,嫦曦宮果然夠偏僻。太子已從東宮移居至皇宮裡的青瀾殿,待登基大典之後再正式入住帝宮。
青瀾殿外有一羣高大的身影正往裡去,君漠宸一身紫衣蟒袍,格外打眼,前呼後擁地走在正前方。
青鳶下了轎,跟在一羣大男人後面走。官兒們最會拍馬|屁,這時候正使勁吹捧君漠宸。
“這天下,還是隻有宸王配得上弒神二字,此次若不是宸王,太子和衛將軍哪這麼容易脫身?”
“宸王一箭定乾坤,真是令人佩服。”
青鳶撇嘴,別人仗快打完了他纔去,這時候來搶功勞,原來也是個厚臉皮的人!
衛長風正站在大殿前與君博奕說話,見到這一行人,轉過身來,向衆人抱拳問好。衆人敷衍着,甚至有人看也不朝他看,直接走到君博奕面前請安。
“四哥。”青鳶從人羣裡快步過去,徑直到了衛長風的面前,仰起小臉看站在高階上的他。
“你也來了。”衛長風微微驚愕。
“啊,太子請我來的。”青鳶向君博奕微笑,雙手攀着臺階要往上跳。
“走臺階。”衛長風趕緊阻止她。
她吐吐舌頭,繞過高階往白玉臺階處跑。
君漠宸正往上走,她衝得太快,直接衝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