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然思忖了片刻，道：“城外的叛軍不足爲懼。如果大匡有難，水麒麟一定從清水池中站起了，可是現在水麒麟她老人家一點動靜都沒有，說明即便四十萬大軍壓境，憑藉朝廷的力量，也是可以輕易退敵。”她睨了一眼慕雲青恆：“若是今夜不能退敵，那麼我便去光明聖殿請出水麒麟。”
秦冰然連光明聖殿水麒麟都搬出來了，那麼慕雲青恆便不好再說什麼。
“將軍府逆犯必須今日處置。”他想了想，道：“你那麼受父皇看重，所以我給你個機會救人，你願意救誰就救誰。不過只能救一個。”
沈玲兒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了。
如果只能救一個，那麼秦冰然一定會救煙月涵而不救她。
沈玲兒還是瞭解冰然的。
冰然自然毫不猶豫地選擇煙月涵了。
冰然扶着煙月涵搖搖欲墜的身子：“涵姨，人生總該翻篇了，你得往前看。跟我走吧。”
慕雲青恆道：“你這是要救沈夫人了？好吧，來啊，把已婚女眷拉到房子裡排成一排自縊。未婚女眷也湊到一起，帶出逆犯府邸，充官妓。”
沈玲兒臉色因爲失血而慘白，她難以置信秦冰然竟真的不救她，連看她一眼都沒有。
沈玲兒本想求冰然救她，可是此刻實在拗不過心底的驕傲。
沈玲兒頹然垂下頭，任軍士將她拉起和幾個妹妹站在一起，一會兒她們這些未婚女眷將會被充到官妓，等城外戰事結束，她們將被髮配邊疆。
秦冰然其實早就看到了沈玲兒，可是不知道怎麼，忽然不想救她。
如果沈玲兒死了，那麼北玥連城和她的婚約將作罷。
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想北玥連城和別的女人成親。
直到此刻，面對自己的情敵，冰然才赫然意識到自己對北玥連城，似乎也是存了一點感情的。因爲對他有情，所以她昨夜纔會替沈將軍府頂罪，纔會像一般女人那樣嫉妒。
當初沈玲兒幫連城救她，是不是也是因爲感念北玥連城的感情？
原來，他對她和沈玲兒一樣都有情。
沈玲兒被人押着，滿臉滿嘴的血，從她身邊走過。
擦身而過的剎那，冰然低低咒罵了一聲，忽然伸手拉住了沈玲兒的手臂。
“慢着……”秦冰然聲音輕柔，卻擲地有聲：“我再救一個人。”
沈玲兒倏然擡起雪白的臉，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剛纔不救，這會兒倒救了？
冰然睨了一眼沈玲兒，又看了一眼慕雲青恆：“我身邊正缺個丫鬟，就讓沈大小姐去我那裡做個丫鬟吧……”
沈玲兒心底如同墜入冰窖，原來她救她只是爲了羞辱她這個情敵。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慕雲青恆向來看不起女子的力量，這些女眷本來充官妓也是沒用的人，秦冰然要救兩個女人那就讓她帶走就是。
因爲皇帝在，所以他一直顧及光耀王府，更是忌憚秦冰然能御龍降水麒麟的能量。
冰然
目光在沈玲兒臉上逡巡片刻，實話實說：“我救你一命，你需得答應我一件事。”
沈玲兒揚起高貴的頭顱，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如果她不救她，她倒沒這麼討厭她。
現在冰然救了她，讓她去做她這個低賤女奴的丫鬟，她反而覺得受到了侮辱。
冰然見沈玲兒高傲的樣子，脣角一邊下沉，嗤笑一聲：“沈大小姐，我今日救你不是白救。我要答應我取消和北玥連城的婚約，將來不管你們有沒有相見的一日，你都不許嫁給她。你若違背，將來不得好死，怎麼樣？”
這個毒誓無疑惡毒至極。
沈玲兒高昂着頭，宛若依舊是昔日英姿勃勃的名門貴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以至於沒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
煙月涵拉了拉沈玲兒的袖子：“玲兒，發誓吧，不過一個誓言，哪比得上性命重要？”
沈玲兒慘烈地勾起脣角，冷冷道：“我不會發誓。我寧願死都要嫁給連城，他答應我要娶我，所以不管怎樣，他一定會救我，想辦法和我在一起。”
多麼情深意重啊。
冰然情不自禁地被感動了。
心底也不由懷疑，當北玥連城在不經意間發出對她的誓言的時候，是不是與此同時，也用誓言蠱惑了沈玲兒的心？
“好，不發誓也罷。”她不想再聽沈玲兒的癡情話語了，她終究還是不夠狠，既然她不發誓，她便不逼她了。
拉着煙月涵道：“咱們走。”
煙月涵見沈玲兒依舊站着不動，立刻拉住沈玲兒：“玲兒，跟我走。”
沈玲兒吸了一下鼻子，用袖子擦了擦滿嘴滿臉的血，道：“我父兄的屍身怎麼辦？”
秦冰然回了個頭：“既然寧王吩咐下去了，自然會有有人替你父兄收屍，不會讓他們身首異處。”
秦冰然把沈玲兒和煙月涵帶回光耀王府。
只見上官曜和青冥跟在慕雲璟後面，一主二僕正站在光耀王府大門口。
慕雲璟臉色平淡，目光悠遠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等什麼人，等他看到冰然一行人染血而歸，立刻轉身：“回去吧。”
“兒子……”冰然不由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慕雲璟的小手臂：“你在等爲娘麼？”
慕雲璟面無表情地睇着她，半晌，伸手把她的手從他手臂上拉開：“你還年輕，別當着別人的面喊我兒子了……”
慕雲璟臉色格外地不悅，伸手扔給她一個卷軸，正是正流傳正廣的春宮圖。
不對啊……冰然頓時驚訝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小東西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他後孃一樣，現在得到他想得到的王爵了，竟然對自己這樣疏離和不恭敬，連後孃都不叫了。
“你已經不是我後孃。”慕雲璟高貴冷豔地睇着她：“難道你不知道？宮裡的榮德勝公公剛送來了休書，要替燕王休掉你？”
“什麼？”
慕雲璟招了招手，上官曜捧過來一個捲筒，遞給冰然。
冰然展開看了看，這竟然是皇家休書。
內容無非是說燕王妃與他人傳出淫穢色情畫軸，丟了皇家的臉面，皇帝一怒之下要殺她，滅她九族。但念在她是天家庇護之人，且是葉海特族的精神領袖，只送來休書一封，敕令她離開京城，迴歸葉海特族，主持葉海特族從東北雪域遷徙到南疆事宜。
看了休書，冰然臉上並無驚訝。
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其實是返老還童的安哥時候，她就知道皇帝一定會送來休書。
這樣也好，她又恢復自由身了。
可是她做光耀太妃僅僅兩天啊，竟然就被休了，多少有點遺憾。
“按個手印，你就不是我後孃了……”慕雲璟瞟了她一眼，眸子竟然露出一絲恨鐵不成鋼，聲音也冷：“按手印吧。”
一個府兵呈上來紅泥，冰然毫不猶豫地拿大拇指沾了紅印，按在休書上。
“終於不用被燕王捆縛了，你很開心吧？”
冰然慌忙收斂了脣上的笑意：“我哪有。我對你父王可是很有感情的，想當年你父王是我師父……”
“不用再說你和燕王的往事了，我不感興趣。”慕雲璟把休書摺疊起來，並不讓人送到宮裡，反而疊好了放到自己懷裡。
冰然眼珠子都瞪大了：“你幹嘛不把休書送到宮裡？”
“要休你的是誰？”
冰然道：“皇帝啊。”
慕雲璟說：“錯。要休你的是燕王。我作爲燕王的唯一繼承人，所以這封休書理應由我保存。”
冰然剛要說什麼，他轉身走進王府，臨進門前，頭也不回地說：“秦冰然，我成全你，你滾去找你的北玥連城去吧。”
什麼？
這熊孩子把自己掃地出門了，而且是用滾這個字眼？他得是多討厭她？
冰然要衝過去，可是門已經被關上，連對她巴結的上官曜和青冥都不搭理她了。
眼睜睜看着光耀王府大門就這樣關上，把她拒之門外，冰然只覺得難受。
本來以爲她有家了，可是……
現在她再次失去了家。
冰然舉起拳頭用力敲門：“開門，慕雲璟！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毛孩子，竟然這樣對你的後孃！”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煙月涵和百里燼走上來，紛紛勸冰然：“師父師父，師父不要怕沒有家，師父忘了麼，你還有徒弟的溧陽郡主府呢，咱們這就搬到溧陽郡主府去。”
沈玲兒站在旁邊，高傲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笑。
這女人剛大婚就被休了……哈哈哈……
冰然觸及沈玲兒那嘲笑的模樣，心底更是不是滋味。
“冰然……”煙月涵道：“都說光耀王府裡面鬧鬼……你走了也好，免得被裡面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牽連……”
鬧鬼？
冰然已經去過地獄，倒是相信這世上或許真的有鬼神。
如果鬧鬼，慕雲璟那小東西豈不是不安全？
可是看他那無情無義的樣子，冰然纔不要搭理他。有青冥看護他，相信他會很安全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