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人看着他,帶頭的哼了一聲,“長老說的果然沒錯,你晚上定來盜貼!小賊,看你現在哪裡跑,白天砍旗踢館,晚上盜竊,小的們,給我捉起來!”
皇司潼直起身來,看着他,拱手道,“先別忙着動手,今日我來盜貼,全是被逼無奈,只是想知道那金谷妖王宴請地址,想着妖王放話只宴請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震遠鏢局定是會被宴請。懶
那鏢頭聽了他的恭維卻並無放鬆了,反倒又哼了一聲,“知道我震遠鏢局惹不得,你還踢館夜闖,自討苦吃!都等什麼,捉起來!”
皇司潼一皺眉,“踢館?我並未踢館啊?”
“還想狡辯?白日裡你前腳走了,再出門去,大旗便被砍了,獨我一家可能還是你巧合路過,但據說,反正你走訪過的,都與我家情況一樣,你還想抵賴?定是你不滿我們拒絕說出喜帖一事,便惱羞成怒。”
皇司潼皺起眉來,心裡已經明白了,這時卻見已經有人涌了上來,跟着他來的侍衛立即掏刀,“看誰敢動我家主子!”
“哼,區區一人還想抵抗我震遠鏢局,真是自不量力!”說着一揮手,便有一衆人衝上前來,侍衛自然知道一人難以抵抗,急的叫道,“你們誰敢動手,我家主子是……”
“行了!”皇司潼在身後拉住了他,將他拉到了後面,道,“罷了,別做無謂抵抗了。”蟲
“可是主子……”
皇司潼臉上一凜,侍衛只好閉嘴了,皇司潼嘆了聲,上前來,道,“我如今既然已經被捉到了,說我不是踢館之人,你們也不會相信了,罷了,不過,我想問一句,你們想怎麼處置我?”
鏢局的人道,“按道理,凡是砍旗踢館的,不想死,就自毀雙手!”
“什麼?你們敢讓主子……”那侍衛又急了。皇司潼揮手擋住了他,道,“你們是說,我現在要自毀雙手,你們才能放了我?”
震遠鏢局的道,“不,現在只有我們一家,還不能定論,待被你砍過旗踢過館的衆家到齊了,再商議對你處置,來人,先將此二人關起來!”
“主子……”侍衛在後面擔憂的看着他,他嘆了聲,“我們沒的選擇,算了!”
他們就這樣,被關進了漆黑的地牢中,侍衛嘆了聲,看着他一臉鎮定的坐在那裡,不禁問道,“皇上,現在該如何好?”
“別叫出來!”他回頭厲聲道,“他們關我們來這裡,或許會在側面聽!”
侍衛趕緊改了嘴,“是主子,可是,何不讓他們知道了皇上的身份,那樣……”
“不可!”皇司潼仍舊堅持着,他想了想,道,“現在也好,至少知道,震遠鏢局,定是接到喜帖的,我們既然已經進來了,想探訪喜帖下落,倒也不是不可。”他癟眉又想了想,“況且至此他們也讓我們知道了,原來我們沒有將跟着的人清理乾淨,哎,是我們疏忽了!”
侍衛奇怪的問道,“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害我們?”
皇司潼微微一笑,“還能有什麼人?”什麼人不想讓他找到金谷?什麼人不想讓婉兒回去?
而此時,金谷之中,蘇婉迎風而立,看着北方,微眯的眼中,帶着一種渴求,一種期盼,和一種仇怨,一會兒,單薄的身上,被披上了袍子,她沒有回身,亦知道身後的是誰。
“仇宴,你爲什麼叫仇宴?”她問道。
他微微一笑,負手立在她一邊,道,“不過是名字,怎麼這麼問?”
蘇婉轉頭看了他一眼,“我從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便知道,定不是你本名,你是與什麼人有仇了,纔會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嗎?”
他笑着看着她,卻不說話,她低了下頭,又道,“我一直奇怪,你到底是誰?你從哪裡來?爲何你眼中總好像有一層迷霧?有時我覺得,你就好像是個迷,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個來歷的,可是江湖上,沒人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難道你是神仙不成?”
仇宴低低的一笑,“沒來歷的人,一定不是神仙,而是最悲哀的人,沒有來歷,就是說,沒有家,沒有過去,沒有回憶,無情,無愛。”
她一臉篤定的看着他,“不,你有來歷,你也有過去有回憶,我相信,你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挑了下眉,“哦?那你說,是個什麼故事呢?”
她微微一笑,又轉過了頭去,看着北方,幽幽道,“我想,是與皇司潼有關的吧,你叫仇宴,你的仇人,便是他,你想要舉辦一場宴會,他是你的客人,更是你要殺的人!”
他突然哈哈一笑,道,“你真是聰明啊!”
她轉過臉來,“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了,不然你爲何定要娶我?即使我面容被毀,無法視人,你還是堅持。你若是想得到榮華富貴,大可以將我交出去,那樣他會給你無盡的財富,你想封官加爵亦可,你若是想得到那塊寶石,今日就不會將寶石用在我身上,我便想,或許,你在見到那塊石頭時,這個計劃,便已經在你心中了吧!”
他嘆了聲,“是啊,你說的沒錯,可是,既然你都知道了,你爲什麼還要嫁給我?”
她笑,“你知道原因的,我現在,與你的目的一樣!”
他嘆了聲,“女人真是可怕,愛他,要愛的死去活來,恨他,更是要活來死去。”
她面容沉靜,眼中,彷彿一灘死水,“我與他的開始,就是銳存,我從認識他,便委曲求全,傷痕累累,但是我從爲後悔過,我想我們總有一日,能將所有苦楚都度過了,一家團圓,可是,他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從他動手的那一刻,就該知道,我們永遠也回不到過去的甜蜜了,你覺得,一段傷痕累累的愛情,還能繼續下去嗎?不,不能了,永遠不能了……現在我每當想起銳存哭泣的臉,都會覺得心裡痛的不能自已,銳存定是在心裡恨我的……恨我這個沒用的母親,從未爲他做過任何事,從來不能保護他,他生時我什麼都沒爲他做過,如今我能爲他做的,便只有爲他報仇……我要讓皇司潼後悔。”
她說完,轉過頭來,看着他,“我說完了,你呢?我們既然已經是同盟,你總該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吧?”
他緩緩往前走去,夕陽西下,殘光在他滿悠然的臉上留下倦影,他靜靜道,“你定已經不記得,皇司潼,是如何登上帝位的了!”
蘇婉心裡一愣,她確然已經許久沒有想過了,但是她自然是記得的,“當年先皇駕崩,留下了遺詔,要身爲三皇子的皇司潼即位,但是我想,該是太后用計,換了遺詔,強壓下了羣臣,才讓他登基的!”也因此,皇司潼有許多年,都在太后的壓抑下,即便有自己的目標,也不能施展。
仇宴點了點頭,“是啊,簡單的幾句話,卻不知造成了多少血流成河,家破人亡,他如今站在屍骨堆積的皇位上,高枕無憂,坐擁美人,卻怕是早已忘了,他曾經如何用強制手段,讓臣民屈服,凡是有反對的,都被他和他那個惡毒的母后,無情斬殺,你或許不知道,他或許也已經忘了,可是,總有未亡人,是永遠忘不了的,不僅忘不了,因爲他一句話,他們一生,都要活在孤獨中,痛苦中,一想到自己的親人,如何慘死,想到自己無能爲力,便噩夢連連,無法入睡……”他連連說着,面上越來越冷,口氣越來越狠,又帶着急切,彷彿只想將仇人千刀萬剮,“我怎能忘記,我父親被逼入獄,卻慘死獄中,出來時,身上一塊好肉都沒有,我母親爲救父親奔波,卻被那州官侮辱,含恨而終,最後他用計殘害我二叔,連誅九族,滿門抄斬,他所做的一切,都只爲了挖出江南商賈財富,鞏固他的帝位,我一家連帶奴僕三百二十口,全都死在他的刀下,而我,藏在糞桶裡幾日幾夜,被人倒進了溝裡,才逃出昇天,可是活着的人,卻比死了更要痛苦,死了,不過含恨,活着,卻要復仇,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急中三百口人,用淚眼看着我,催促我,讓我趕緊爲他們報仇,讓那個仇人,生不如死!”
她看着他眼中狠戾的紅光,心中不禁一涼,被他的仇恨,煞的連連後退。
他轉過頭來,看着她,卻突然微微一笑,然後,扳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那日我看見你的樣子,就好像當初的我,一模一樣,一模一樣……我完全理解你,完全瞭解你,世上有誰能比我更瞭解那時的你呢?呵呵,那時我就想,一個人仇恨,是孤獨,現在是我們兩個人了,我們要互相扶持,互相安慰,一起報復那個人,那樣,我們就不再孤獨了,是嗎?”
她突然覺得他其實是很可怕的,他似乎,早已被仇恨吞噬了心智,除了仇怨,再無其他。
夜,皇司潼靠在地牢冰冷的牆壁上,他堂堂一國之君,卻在這裡受這樣的苦,一邊的侍衛看着,都有些不解和無奈,他卻並不多言,只是靜靜的等待着,等待着機會,凡麓一年,他早已學會了等待。
只是因爲地牢太過冰冷,他根本無法入睡,他輕輕嘆了口氣,心裡想着,婉兒,你可一定要等我啊,他只怕來不及去救她。
這時,外面突然有了什麼響動,侍衛也趕緊起了身來,往外看去,只見一個人走了進來,手中拿着食籃,道,漠然道,“吃飯了!”
皇司潼一癟眉,“小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那人瞥了他一眼,便道,“怎麼,吃飯還要算個時辰?你以爲你是什麼王公貴族呢,那麼多將就,給你就吃!”
“你……你怎麼說話呢你,一個低賤的下人,敢對我家主子如此無禮,不要命了你。”侍衛急了,起身就罵。
那人一愣,卻隨即撿起了地上的石頭就從縫隙中扔了進來,中打中了侍衛的頭,他還大罵道,“找死啊你,都這樣了還敢這樣說話,我看你纔是不想活了!”
“你……真是沒王法了!”侍衛罵着,卻無可奈何,皇司潼按下了他,道,“罷了,隨他去吧,他每日點頭哈腰的伺候人家,也難得有人給他欺負一下!”
侍衛聽了,這才低下來,道,“虎落平陽被犬欺,此話說得果然不錯!”
那人雖然聽不明白,卻也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但是見兩人已經坐下來不管他了,也只得撓撓頭,出去了。
皇司潼打開食籃,只有幾個一疊鹹菜,倒是,對待犯人來說,已經夠好了,侍衛拿起來先遞給他,他卻道,“等一下,我總覺得奇怪,現在是什麼時
辰了,怎麼會這個時候送飯。”
侍衛一愣,“這,已經關了這麼久,黑咕隆咚的,黑天白日都不知道,怎麼會知道時辰。
皇司潼皺着眉,可是他感覺現在應該是半夜纔對啊。
皇司潼猜的是沒錯的,外面如今天色已完,正是夜半時分,送飯的人走出地牢來,便鬼鬼祟祟的往四周望了望,見四下無人,便鑽進了一邊假山中,黑暗中,一個人影就在裡面,見他來了,低聲道,“送進去了?”小廝諂媚的低着身子,陪笑着,“自然送進去了!”
他一笑,掏出一個錢袋來,“歸你了!”小廝歡喜的接下,連連道謝。
他卻又道,“別忘了將食籃拿出來,萬萬不可讓人發現了,否則不禁牽連了我,首先你自己的命……”
“是,是小人知道!”他連聲說道。
那人點點頭,看着小廝離開,捂嘴笑了笑,心裡暗想,他此時若是知道他方纔是去毒害當今聖上了,估計已經嚇的尿了褲子了。這就叫做借刀殺人,以後查下來,頂罪的,也是這勞什子鏢局,與朝廷中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他又謹慎的看了看周圍,也閃進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