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座機電話鈴聲響起時,褚伊正在練習孕婦瑜伽,醫生說她一次懷了兩個,本來就不好生產,多練練到時候有助於到時候順產,她仔細想過了,如果能順產的話,還是儘量不要剖腹產,她探身拿了話筒:“哪位?”
家裡的座機沒有來電顯示。
“出來。”聽到容厲低沉的聲音,褚伊心裡踏實許多,起身走到窗邊,看到了他的車子。
他說:“叫王嬸晚上不用做飯了,晚上我們去外面吃飯。”
褚伊垂眸,對着話筒道:“我和王嬸說一聲順便上樓換身衣服,你等我會兒,馬上出去。”
“好……”
兩人掛了電話。
褚伊跟王嬸交代了一聲,拿着自己的包穿了雙平底鞋出去了。
今天容厲沒有開平常的那輛攬勝,換了輛卡宴,車停靠在別墅外面。
肚子有些大了,褚伊原本想坐去後座,但伸手去拉車門時,被容厲眼神不經意的一瞥,猶豫了幾秒,還是轉而,拉開了副駕駛車門。
褚伊坐進去,兩人一個位置,多少有些擁擠,她偏頭,看着駕駛座上的男人:“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
儘管車窗都大開着,但車內還是有一股淡淡的煙味,褚伊猜想,他回來的路上應該抽菸了。
容厲看了她一眼,先是不搭理她,過了會兒,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褚伊偏頭問容厲:“我們去哪兒吃飯?”
“旁邊新開了家酒樓,上次顧涼說還不錯,我們去那兒試試。”容厲啓動車子。
褚伊問他:“今天什麼日子,怎麼忽然想到去外面吃飯?”
容厲側過頭,盯着她白皙的臉跟側頸,目光變得幽深溫柔:“就想換換口味。”
“你二姑父!”褚伊轉頭,剛好看見便情呼了一聲,林文濤就站在旁邊一棵槐樹下,若有所思。
容厲也看見了林文濤,在不遠處停車,然後按了按喇叭,降下車窗,打了聲招呼:“姑父!”
林文濤循聲轉頭,看到了那輛卡宴,然後也看到了車裡的兩人。
尤其是對上褚伊脣邊那抹客氣禮貌的微笑,林文濤的情緒再次翻涌,他走過去,眼睛卻無法從褚伊身上移開,他聽到自己澀澀的聲音:“你們要出去吃飯?”
“是呀!”褚伊瞅着臉色憔悴的林文濤,不明白容厲的姑父怎麼最近總是出現在這兒。
“姑父要不要一起去吃個便飯?”容厲詢問,知道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來這裡是爲了什麼目的,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褚伊有林文濤這個保障,若是以後需要離開他一段時間,他也就不必太過擔心了。
“你們去吧,我還有點事……”林文濤回絕,容厲卻看着他說:“真有事,也不差吃飯這點時間。”
褚伊也跟着說:“是呀,遇上了我們就一塊兒去吧。”
林文濤望着褚伊溫婉的目光,垂在身側的雙手有一點顫抖,他終究是點頭,然後上了車。
容厲在御風臺預訂了包廂,是雙人間的,顯然,一開始就打算是跟褚伊燭光晚餐的。
他叫來經理,臨時換了一個大點的包廂。
中途褚伊去了洗手間,包廂裡剩下容厲跟林文濤兩人。
洗手間的門口傳來腳步聲,褚伊不經意地轉頭,看到來人時蹙了下眉心。
“想不想知道你父親到底是誰?想知道就跟我來。”來人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出去了。
褚伊皺眉,終究耗不過自己的心,跟了上去……
包廂裡,容厲開了一瓶紅酒,站起身,給林文濤先倒了一杯,林文濤盯着杯子裡那暗紅色液體,看向坐回去的容厲,開口,嗓音帶着沙啞:她最近,身體怎麼樣了?”
“除了早晨起來,其他時間段,不怎麼有孕吐反應。”容厲說。
林文濤點頭,望着對面儀表堂堂的男人,想到自家兒子說的,心口又疼痛起來,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掩飾了眼角的溼潤,又問容厲:“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打算先送她去澳大利亞避避,等這邊事情處理完,我再過去。”
“你們要定居那裡?”林文濤聽到這個消息,不免露出驚愕的神情,還有一絲的失落。
容厲沒否認,他的襯衫袖子半撩起着,小飲了口紅酒,然後補充了一句:“那裡的環境更適合養胎。”
林文濤沒再說話,包廂裡也瞬間安靜下來。
過了良久,容厲看了看腕錶,還沒見人回來,褚伊的手機在他這裡,退開椅子:“我去洗手間看看。”
林文濤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塊去。”
容厲擡眼望着林文濤,其實沒必要兩個人去,但他看出林文濤對褚伊的關切,終究是點了下頭。
找了一圈沒找到人,隱隱約約聽到隔壁有聲音傳來,有些熟悉。
包廂的門被重重地推開。
許良看到進來的林文濤,笑容豔豔,“爸,您怎麼也來了?對了忘了向你們介紹,這位林董事長就是我們的父親。”許良故作親密的拉着一旁震驚的褚伊的手。
“話說,你們要不要馬上攀個親戚?再怎麼說,你們也養了我姐那麼些年。”
“夠了!”褚伊攥着許良的雙手,不停顫抖。
林文濤跟容厲在洗手間門口分開去找人,他路過包廂時聽到褚伊的聲音,情急之下推門而入,裡面混亂的一幕讓他止步,許良的話,讓林文濤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凝固。
他看見褚伊臉色蒼白如紙,神色恍惚地坐在那裡,動了動喉結:“小伊……”
褚伊聽到林文濤的聲音,如夢初醒,她看着一包廂的人,卻突然覺得那些臉孔陌生得可怕。
她想起立夏嘲諷她跟容厲在一起時說的話,她說:“你和容厲在一起是永遠不會幸福的,若是容家知道了真相,容家永遠不會爲了你一個外人而壞了規矩。”
爲什麼不會幸福?那時候,她不懂,是因爲林文濤是她的親生父親嗎,是因爲容厲的姑姑容夏雲是林文濤的妻子嗎?
亂了……全亂了……
小時候幼兒園裡總有人嘲笑地問她,你媽媽偷人生了你,你媽媽又跟人跑了,你就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沒人要的孩子。
她太小,聽不懂他們的話,卻也知道不是好話,後來上了一年級、二年級,卻總有人在她面前這麼說,漸漸的,她就懂了,也開始從來不在母親面前提起‘爸爸’這個字眼……
母親車禍倒在一片血泊裡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的回想過,若是她也有個父親,會不會母親也不會死……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褚伊感覺到鼻子有些堵,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裡,起身離開。
“小伊……”林文濤看到她白得嚇人的小臉,伸手,想要去拉住她。
“別碰我!”褚伊如避蛇蠍,不顧林文濤的叫喚,小跑着出了包廂。
林文濤看向許良,身體一軟:“現在你滿意了嗎?”
“我只是告訴她事情真相而已,我想她有必要知道。”
許良心裡冷笑,他們容家和林家不都是用他們是表兄妹的藉口不允許她對容厲有非分之想嗎?明明他們都是一樣的身份,那麼爲什麼沒人阻止褚伊和容厲在一起,現在,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如果不是你,根本沒有人會知道,根本沒有人會知道!”
林文濤想要追出去,許良涼涼的開口:“你去追她也沒用,她現在,不需要你的關心!”
她的手腕被他毫不留情地掰開。
林文濤從包廂出來,走廊上,已經找不到褚伊的人影。
褚伊出了御風臺,漫無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停下來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
扯了扯脣角,想要笑,但發現比哭好看不到哪兒去,她把外套落在了包廂裡,錢包也在外套上,此刻身上,什麼也沒有。
她想,此刻沒有比她更慘的人了吧!
容厲找到她的時候,褚伊正一個人愣愣的坐在廣場噴泉旁邊的椅子上。
他走過去,在她的跟前停佇。
褚伊正低頭看着鞋子,突然眼皮底下,多了一雙皮鞋,她擡頭,看到了氣息有些急促的容厲。
容厲垂眼,看着還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眉眼彎彎,脣邊也帶着笑,除了原本白皙的肌膚更白了一些,沒有其它一絲的異樣。
容厲嘆了口氣,輕輕摸着她的頭髮,撥了一通電話,車很快被御風臺的代理司機開過來,司機交了車鑰匙就走了。
“上車。”容厲打開後座車門。
卡宴從廣場駛離,沒人注意到,對面馬路,路燈光沒打到的地方,林文濤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當他氣喘吁吁地找到她,準備穿過馬路過去,容厲卻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幾乎剎那間,他再也挪不開雙腿。
林文濤望着那輛越行越遠的卡宴,心口,仿若灌入了一道極冷的夜風。
回去的路上,褚伊什麼也沒提,容厲什麼也沒問,車內,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到了別墅,停了車,褚伊什麼也沒說,一個人回了主臥。
她想拿了衣服去洗澡,想要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但許良那些話,怎麼也沒辦法從她腦海裡揮走,推開陽臺的移門,冰涼的空氣吹散她身上的煩躁,卻也讓她的心頭空了一大塊,蒼茫又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