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談家別墅裡。花惜語和小煊兒坐在沙發上乾瞪眼。想到小煊兒竟然是自己的孩子,花惜語的腦子嗡嗡作響,不由抿着嘴脣。而小煊兒則是一臉敵意地看着她,像是非常抗拒一般。
談煜祺從書房裡走出,瞧着他們的狀態,沒有阻攔,轉身繼續回到書房裡。花惜語不敢面對過往,但想要解決,必須讓她勇敢地去面對。是否容易,就看花惜語個人。
眼睛瞪得累了,小煊兒氣鼓鼓地說道:“討厭討厭,你是壞阿姨!我不歡迎你,出去出去。”
聞言,花惜語回過神來。想要淺笑,可一想到她是自己兒子,花惜語的心裡有種想要崩潰的感覺。“煊兒,其實我也不想住在這裡,是你爸爸非要強迫我。”花惜語無奈地說道。
聽到這話,小煊兒氣急敗壞地哼哼說道:“又拿爸爸來威脅我,阿姨你是壞人。跟我搶爸爸,還要讓小寶寶跟我搶爸爸,你是壞人,我討厭你。”
瞧着他的臉色因爲生氣而變得蒼白,花惜語的心絃不由地緊繃,直起身,說道:“煊兒情緒不要激動,你現在是個病人。”
雙手叉腰,小煊兒生氣地揚起下巴:“我纔不要聽你的,我就要生氣,你是壞人!來搶走我的爸爸。”
花惜語沒有說話,只是瞧着那嘟着嘴的小臉。記得之前劉雪莉曾說過,她和小煊兒長得很像。只是那時候,她卻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仔細地瞧着,眼睛確實很像,還有嘴巴的形狀。爲什麼這個孩子,也是她的孩子……這麼想着,花惜語的眉頭皺起。
見她皺眉,小煊兒不禁有點小緊張。走上前,肥嫩的小手握着她的手,小煊兒懇求地說道:“阿姨,求求你,不要跟我搶爸爸好嗎?我還有很多小朋也,你可以去搶小朋也的爸爸哦。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搶走一個還有一個。但我只有爸爸,被你搶走了就沒有了……”
聽到他的話,花惜語的心裡咯噔一聲。注視着他認真的小臉,花惜語嚥了口唾沫,故作鎮定地說道:“你沒有媽媽嗎?”
說起這個,小煊兒不自覺地低着頭,睫毛有些顫抖,神情顯得有些落寞。半分鐘後,小煊兒微笑地擡起頭,語氣輕鬆地說道:“爸爸說,我和齊天大聖一樣,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沒有媽媽。”
注視着他的眼睛,雖然他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但花惜語卻感覺到,小煊兒並不是真正在笑。那種努力笑的模樣,莫名地讓她有一種心疼的感覺。“那……別人有媽媽,你沒有,你會難過嗎?”花惜語輕聲地詢問。
感覺到他的手變得冰涼,花惜語望着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我纔不會難過呢,我是勇敢的男子漢。”小煊兒的眼圈有些泛紅,卻傲嬌地說道。
聽着那底氣不足的話,花惜語的心裡瀰漫着複雜的情感。低着頭,花惜語沉默不語。“阿姨,你就答應我,跟我爸爸分開好不好?我沒有媽媽,不想再沒有爸爸。”小煊兒難過地央求。
花惜語猶豫地擡起手,想要落在他的頭上,卻懸在空中,怎麼也無法落下。咬着嘴脣,花惜語的睫毛抖動了下,最終還是無力地收回。“等我
生了孩子救你,我會離開的。爸爸是你的,誰都不會跟你搶。”花惜語輕聲地說道。
驚喜地看着她,小煊兒雀躍地拍着手,開心地說道:“哦哦,太好咯,爸爸還是我的咯。”
看着他瞬間變化的神情,花惜語剛要開口時,柔軟的小身體忽然抱着他。小而短的手,就這麼抱着她的脖子。肉嘟嘟的模樣,按起來煞是可愛。花惜語僵硬地挺直腰板,沒想到小奶娃會突然擁抱她。
“阿姨,其實你不壞哦。”小煊兒奶聲奶氣地說道。
感受着他的擁抱,花惜語內心複雜。僵硬地擡起手,落在他的後腦勺上。輕撫着,呆愣地眨了眨眼睛。
半個小時後,花惜語安靜地坐在陽臺上,雙眼空洞地注視着窗外。想到剛剛小煊兒的話,花惜語的心裡一陣落寞和愧疚。當初她只想着能救公司,什麼都不管不顧。在知道只需要代孕就能救孩子,花惜語短暫猶豫過後便答應。那時候年輕,她沒考慮過任何的後果。
伴隨着懷孕時囚鳥的生活,花惜語的內心充滿恐懼。當她生下孩子時,心裡的感受是解脫,卻未曾去想過別的。她以爲,她只是在爲一對沒有生育能力的夫婦代孕,卻不曾想……
想到剛剛小煊兒說起媽媽時候的表情,手臂不由更加用力地抱着自己。那場交易裡,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小煊兒。他的童年裡,從未有過母親這個角色。這麼想着,眼眶不由地溼潤。
就在她覺得寒冷的時候,一陣溫暖席捲而來。花惜語擡起頭,對上他平靜如水的眼眸。看到是他,花惜語剛要將衣服拿下來,便聽到談煜祺命令地說道:“穿上,不準感冒。”
手中的動作停頓住,想起醫生的提醒,花惜語放下手。瞧着前面,花惜語準備忽略他,看着黑夜中的環境。
談煜祺站在她的身邊,與她看向同一片夜景。瞧着時候差不多,談煜祺低沉地說道:“三年前的事,我跟你都沒有錯。”
聽到他說起這個,花惜語的後背僵硬:“是你找人告訴我,只要我提供卵子跟你生個孩子,就能給我資金挽救花氏集團,對嗎?”
談煜祺沒有看向她,淡然地回答:“是我,當我知道你需要那筆錢,我也需要一個孩子時,這是互贏的方式。”
見他雲淡風輕地說着,花惜語握着拳頭,指甲摳進肉裡:“說得多麼輕鬆,你要幫忙可以直接投資花氏。如果沒有你找人提供消息,我可能還會找到別的辦法救公司。”
“不可能,許志鴻要害你,就絕對不會給你機會翻身。”談煜祺冷靜地陳述事實,“如果你不是走投無路,你不會想到出賣自己。”
咬着嘴脣,花惜語沒回答。確實,那時候她已經無力迴天。“所以當初花家遇到的危機,也是許志鴻對付花家的手段?”花惜語的眼裡帶着憤怒。
嗯了句,談煜祺平靜地回答:“不錯,許志鴻一直想要壟斷A市市場。許英傑和你的交往,恐怕也是一個手段。見沒辦法毀掉花家,所以結親合作,從內部毀掉花氏集團。”
瞳孔裡閃爍着光亮,花惜語沒想到,曾以爲最純真的開始,原來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想到這,花惜語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悲劇。“那你後悔過嗎?找我生孩子。”花惜語沙啞地說道。
終於看向她,談煜祺目光堅定地說道:“不後悔,當年我媽病入膏肓,臨死前的心願,就是看到我有後。當初我不愛你,對我而言,這只是一場等價交換。我給你錢,你給我生孩子。如果不是煊兒的病,我們或許不會再有交集。”
說起這個,花惜語憤懣地說道:“你可以再提起人工授精來生育,爲什麼非要自然受孕?”如果還是像以前那樣,她會痛苦,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
“煊兒得白血病,就是因爲人工受孕。受孕的孩子,身體素質本來就會差很多。你是希望,再來一個孩子也是白血病嗎?”談煜祺清冷地說道。
吃驚地看着他,花惜語沒想到,煊兒得白血病,竟然是因爲這個理由。瞬間,愧疚的感覺持續地蔓延:“所以,都是因爲我的自私,才害了他?”
看着他的神情,談煜祺蹲下身,來到她的面前,認真地說道:“惜語,在你眼裡,你爸爸最重要。爲了他,你捨棄尊嚴,這不丟人。而我找你代孕,也是建立在公平交易的基礎上,沒錯。唯一意料之外的,就是我跟你相愛。”
花惜語沒有回答,只是寂靜地注視着某處。良久,花惜語輕聲地說道:“如果我沒有接受這件事情,就不會生下煊兒,連累了他,也不會有這些事端。”
聞言,談煜祺聲音如冰地開口,“你應該想,如果沒有三年前的事,我不出手相助,你們花家必定破產。”
“是啊,如果沒有這一切……”花惜語苦澀地笑着,發覺自己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
“沒有如果,惜語,發生的不會改變。很多事情都已經註定,我會愛上你們也是註定的事。”談煜祺握着她的手,認真地說道。
將自己的手抽回,花惜語別過頭,沙啞地說道:“我想靜靜。”
談煜祺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將空間留給她。臨走之前,談煜祺側過頭,說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不要將自己困在從前。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將傷害降到最低。正如你所說,你最虧欠的,應該就是煊兒。”
留下這番話,談煜祺便擡步離開。花惜語雙手緊緊地抱着自己的雙腿,雙眼無神地注視着黑暗的世界。寒冷將她包裹,花惜語不由思考着談煜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