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叫溫母替她收拾幾件春夏裝,然後來到他指定的房間。
她總覺得,臥室是個私密性的地方,不是外人能夠隨便出入的,可他卻這麼放心地讓她去動他的東西,是不是一貫以來,他都習慣了這樣,讓助理打點他的生活。
打開衣櫥,裡面衣服並不是很多,但件件都是純手工製作,襯衣的袖口上鑲着精緻的金色鈕釦,鈕釦上隱隱可以看得出來,刻着兩個字母,YJ。
她神情一暗,是雅楠和君陽的首字拼音縮寫吧。千尋不禁苦笑着,只有自己纔是個傻子,牽掛着他五年,而他早已抱得美人歸,忘了她的存在。
她將衣服塞進箱子裡,在準備關上衣櫥門時,眼皮狠狠地跳了幾下,在最右側的衣架上,掛着件似曾相識的襯衣。
那襯衣,熨得筆挺,沒有一絲褶皺,可在這些衣料上乘做工精細的衣服裡相比,卻又顯得寒酸而不能拿上臺面,靜靜地掛在角落裡,像宮庭舞會裡瑟縮在角落裡的灰姑娘。
千尋的手指,有些顫抖地摸了上去。
當年在商場打折甩賣的時候,她用不到一百塊錢買下來的格子襯衣,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沒想到他還保留着。
“你好像對那件衣服特別有興趣。”紀君陽如同幽靈一樣,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若有探究地望着她。
千尋身體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復鎮定,扯動嘴角淡淡地笑着轉過身來,“在一堆價值不菲的衣服裡看到一件比較普通的襯衣,只是覺得有點意外而已,紀總看起來對這件衣服很珍視。”
“是我生命裡一個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紀君陽靜靜看着她,她的臉上總像懸浮着一層真假難辨的霧氣,在面對他的時候,語調那麼輕鬆而自然地,彷彿當年的事,她真的不是當事人。
可是剛纔,他明明看她對那件襯衣出神很久,而這會卻輕描淡寫地道歉,“對不起,我動了你不該動的東西。”
“不關你的事。”他將那件衣服收進了行李箱裡,似乎是到哪都帶着。
千尋的心臟怦怦地跳。
回到家,溫母問,“好端端地,怎麼突然要出起差來了。”
“沒辦法,公司的安排,我也剛接到消息,媽,我可能要去好幾天,這陣子安安就得讓你跟爸多費點心了。”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我們可是安安的爺爺奶奶,費心那是應該的。到了那邊記得打個平安電話回來,別太累了。”
“知道了。”千尋抱了抱母親,天冷,不讓她送下樓,自己提着行李出了門。
紀君陽一上飛機就打開隨身攜帶的公文包和筆記本,似乎有處理不完的工作。
頭等艙里人不多,三三兩兩坐開來,有的睡覺,有的小聲交談。
她被他晾在一邊,彷彿只是來作陪的。
漂亮的空姐熱情地過來轉了兩圈,他只要了一杯咖啡,語氣清冷,並說明不喜歡被打擾。空姐的美人計落空,失望地離開,再不敢來碰釘子。
千尋縮坐在寬大無比的座椅裡,有點兒好笑地看着這一幕,然後又看他忙碌的樣子,翻看資料時偶爾會皺起好看的眉頭。
這副妖孽的面孔,到哪都是桃花朵朵盛開。
那杯擱在他前面餐檯的咖啡,直到冷掉也沒有動過。
千尋百無聊賴,抽了本雜誌在手裡翻閱,卻是看不進去一個字。
是不是女人都有那麼一點點的虛榮,得知那件她買的襯衣他細心保存着,心中欣喜悄悄地蔓延着,像是多年的牽掛,有了着落點,如同糖點融化在心底。
飛機似是遇到一個小小的氣流,微微地彈跳了幾下,有幾頁資料落在地上,千尋幫他撿起來遞給他。
紀君陽接了過去,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千尋輕聲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不用。”他頭也不擡。
千尋有些乾乾地笑,“看着大老闆在旁邊忙,作爲員工的我卻閒着,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你要實在無聊,就睡一覺,到了三亞,會有你忙的。”紀君陽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冰冷的溫度讓他蹙起眉頭。
“我讓空姐給你換一杯。”
“謝謝!”這個,他倒是沒有拒絕,只是有種說不出的客氣樣。
到了三亞機場,林風早已乘前一班飛機抵達,此刻正在出口等着他。
紀君陽朝他點點頭,坐進來接機的商務車裡,千尋亦跟着上了車,坐在紀君陽的身側。
車子往不知名的方向駛去。
紀君陽一上車就閉目養神,神色之間難掩疲倦。衆人皆知他紀君陽這幾年很是風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即便不在他身邊,卻是知道,今天的一切,他付出比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和努力,甚至,差點丟過性命。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
“紀總,到了。”林風回頭叫道,紀君陽卻是沒有反應地,似是真的睡了過去。
千尋用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的手掌從腿上滑下來,正好地將她的手指壓在座椅上,那閉着眼睛倏然張開。
千尋有如觸電般地感覺,趕緊抽出了手指,指尖上是他掌心裡滾燙的溫度,熨燙着她的心臟。
車裡明明沒有開暖氣,千尋卻感覺自己開始微微冒汗,他卻若無其事地下了車。
林風早已訂好了房子,她的房間正好可以看到海景,窗外星火霓虹閃爍,紛亂而美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紀君陽與她同住一層,晚餐是服務生單獨送到房間裡來的。
她望了望那扇緊閉的門,“1307房間的先生有吃了嗎?”
“紀先生正在休息,說等有需要的時候叫傳喚,這是紀先生爲小姐您點的晚餐,希望您用餐愉快。”服務生職業化地回答着,微笑得體。
關了門,千尋坐在陽臺上將食物一點不剩地吃下。他特意爲她點,這樣的機會以後怕是沒有了,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