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她?那還是算了吧。怎麼講,紀夫人也是長輩。怎麼講,也是她拐了紀夫人的兒子。
她也承認,爲爭一口氣,她也不是沒有動過這心思。只是,經過昨夜之事後,她忽然覺得,紀夫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孤獨的母親。
做人不能太過計較,只要紀夫人能小小地退讓一步,爲了眼前這個深愛她的男人,她願意做餘下九十九步的努力。
更何況,昨晚紀夫人當衆對安安的那一聲奶奶,多少可以看得出,在這個老人的心裡對她們母女已經有了鬆動的跡象。雖然看起來對她很兇,可是擔心溢於言表,那是真的,她並不懷疑。
也許海芋又該說她了,一點小恩小惠就讓她棄械投降沒半點骨氣。可是她覺得吧,骨氣不是慪氣,該收的時候就應該收一下。要不然,兩個人都拽着勁對峙在那裡,誰也落不着好。
“喂,我說你們倆天天膩在一塊卿卿我我的,煩不煩啊,一起打獵去。”
紀君最輕輕合上筆記本,“不了,我們另有去處。”
下了山,車子經過一片廣闊的田野後駛入城區。
六年前的江城和六年後的江城有了些變化,曾經熟悉的街道多了些新的面孔,有些經常光顧的店鋪已經找不到蹤影。
還是那麼地繁華,路人的腳步依舊那麼匆匆,立交橋縱橫遍佈,人流車海川流不息。
這裡是年輕人追逐夢想的天堂,也是失意者流浪的魔都。這裡曾經有她的足跡,放飛着她的夢想,同時終結着她純真的年代。
昨天來不及細看,今天終於可以趴在車窗上沿路欣賞。風撩起她的長髮飛揚,卷着比洛市更濃郁的熱浪。
紀君陽將她的腦袋給拉了回來,“太陽那麼大,也不怕把自己的臉給曬黑了。”
“黑妹你也得受啊。”千尋呵呵一笑,繼續趴窗看城市風景。
車子穿過大半個城市,目的地依舊是個未知,千尋終究敵不過好奇問他,“我們這是要去哪?”
“準備把你賣了。”
“切!”又不是唬三歲小孩,安安都唬不住了。想到自己女兒,千尋感覺那小東西自從有了爸爸之後就變了樣,越來越刺激着她的那顆小心臟。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勁,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在故弄玄虛。”
母女倆撇嘴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他的兩寶貝,紀君陽滿足地笑着。
千尋其實挺喜歡這種隨時由自家男人帶來的小驚喜,也就只能耐心地等着
。
十字路口,趁着燈紅車停的片刻,紀君陽將一副眼罩蒙在她的眼睛上。
“你這是要幹嗎啊?”千尋越發地好奇。
紀君陽親了下她的小嘴,貼着她的耳朵道,“十分鐘後爲你揭曉秘密,你可以先小睡一會。”
“好吧,我要真睡着了,可就不管了。”話是這麼說,她精神好得很,哪裡真睡得着。
眼前一片漆黑,茫然不辨方向,但還是可以感覺得到車子轉了好幾道,最後停在某一個地方。
她欲摘開眼罩,他一把攔住她的手,“坐着別動。”
好吧,反正謎底馬上就要揭開,那坐着就坐着吧。
紀君陽下了車,繞過車頭,來了她這一側拉開車門,將她抱下來。
千尋下意識地將雙手夢上了他的肩膀,“紀先生,你要玩哪一齣?”
“把你喂鯊魚。”
“你捨得嗎?”
他當然捨不得,只是逗逗她而已。
千尋感覺得到他腳步的移動,大概十步的距離,然後將她輕放下來。
“坐穩了。”他在她的耳邊說。
“我可以把眼罩取下來了嗎?”
“不急。”
耳邊好像有水被撩動的聲音,這是,船上?像是有什麼東西打在手臂上,微癢,卻不痛。
她伸了手去摸,摸到大片溼潤柔滑的東西,像是某咱葉子的感覺。
鼻尖,還有淡淡的清香繞來,是熟悉的味道。
千尋的嘴角邊微微翹起笑意來。
身下滑行的感覺停止,紀君陽來到她身邊,“猜到這是哪兒了嗎?”
“荷花塘。”
“這就被你猜出來了,看來我有點小失敗。”紀君陽笑着摘下她的眼罩。
船已抵荷塘中央,放眼望去,青脆的荷葉連成碧海一樣的景色,在風裡翻滾着綠色波浪。荷花從葉子中間探出頭,朵朵綻放點綴如繁星,搖曳着最美麗的身姿。
“哇,好漂亮!”千尋將鼻子湊近了其中一朵,輕輕一聞,她忽然想起一事來,回過頭來問他,“這裡不是說有房地產商準備把這裡填平開發商業廣場嗎?居然還在啊。”
“兩年前的事了,你也知道?”
“我聽同學講的啊,他們都覺得好可惜的。”
“你就坦白點說,你放不下我,所以還一直關注着這裡的一切吧
。”
千尋哼了哼,“這也被你看穿了。”
紀君陽笑着將她攬入懷,“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已經拿到了這塊地皮的開發權。這裡有我們共同的記憶,我怎麼可能把這麼漂亮的一個地方毀掉重來。”
他沒有告訴她的是,當初想填平這裡的那個開發商,就是肖家名下的產業,是肖雅楠故意爲之,可是他又怎麼可能放任着那個女人來毀掉他的記憶之地。
船上支了敞篷,阻擋了太陽的直射。碩大的荷葉有的高過了船頂,就像一柄天然的綠色屏障,阻隔了太陽的熱烈,躲在下面清涼無比。
千尋乾脆地在船上躺了下來,“還記不記得,我帶你到這裡來午睡,你一不小心翻下了船。”
“你還好意思說,當時你是故意把我整落下水的吧。”紀君陽一眼看穿她,想來是又好氣又好笑。
千尋也不否認,“誰讓你當時整天愁眉苦臉的,我本來一陽光明媚的青春美少女,跟着你都好像天天頭頂着陰雨,不把你身上那股子陰霾氣洗掉,也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你就不怕把我淹死啊,小東西,竟敢捉弄我。”紀君陽跟着側躺下來,重重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好痛啊,鼻子都掉了。”千尋悶聲叫道,自己伸手揉了揉,“有我在,哪能讓你做花下肥料啊,就算這荷花塘裡有妖精,它想我也不肯呢。”
紀君陽低笑聲中透着疼惜,“那個時候是不是很辛苦,每天忙着賺錢,還要照顧我這個脾氣暴躁無常的人。”
“沒辦法啊,誰讓你是個病人呢,我只好大人不計小人過,讓着你一點唄。”雖然時光讓她經歷過傷心難過,可是重新回到這裡,她又找到了當年輕鬆俏皮的語氣。
“我是小人?”紀君陽翻身而上,小船在水面顛簸搖盪,好似隨時有翻船的可能。
這個時候落水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千尋驚叫出聲,好在只是虛驚一場,擡頭看見他的臉近在咫尺,荷香裡飄着他男人荷爾蒙的氣息,舉手投降。
“好了好了,你是男人,我是小女人嘛。”
“閉上眼睛。”
“嗯?”千尋眼睛睜得比之前還大。
紀君陽乾脆地,對着她的嘴,狠狠地咬了一口,舌頭竄進她的口腔裡,狠狠地###起來。
曾經在這裡經歷的一幕幕仿如昨天發生,他不知道她一個女孩子柔弱的肩膀,是如何扛起他這個重擔的。換作別人,只怕是怕惹禍上身,早已避之不及。
他記得剛開始住到這裡的時候,他對她的態度奇差無比。一來他自己像頭困獸要面對着失明所帶來的焦躁,二來也不想連累單純的她
。她對他越好,他心裡就越不安,也怕自己因爲眼睛看不見身邊潛藏的危險會傷到無辜的她。
他想方設法趕她走,她卻像塊牛皮糖似地緊粘着他。他對她兇言惡語,她反而嬉皮笑臉,整個地讓他拿她沒轍。最後是索性地對她的關心和照顧不理不睬,這就有了她後來的戲弄他。
那天他被整成一個落湯雞,自己的狼狽雖然看不見卻也可以想象得到。水其實不深,加上淤泥沒腳,也只及他的腰上,他瞎着眼睛,不辨方向,在水裡放肆發泄着多餘的力氣,直到筋疲力盡才被她拉上船。
她說,“你根本就不想死,不想死就給我好好地活着,別一個大男人還不如一個小女人。”
也就是在那天之後,他對她的態度慢慢轉變,兩個人變成了朋友,雖然並不是無話不談,卻是漸漸培養出了默契。她知道他迫切地想了解外面的信息,開着電視讓他聽,給他讀報紙,爲他解說網絡新聞,甚至包括一些名人軼事八卦秘聞,內容那叫一個包羅萬象。也就是在這些信息裡,他抓到了紀氏的動向,知道母親安好,弟弟妹妹也暫時安全,這才靜下心深思熟慮一些問題。
再到後來,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融洽,直到有一天赫然發現愛情的種子在他心上萌芽,他開始變得不淡定。
此刻他纏纏綿綿地吻着已經成爲了他妻子的小女人,真想一吻到天荒地老,卻沒有想到,荷叢之間忽然傳來一聲異響,驚擾了他們甜蜜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