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君陽自母親的神色與話語中聞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他忽然想到自個妻子那個讓老太太不再堅持安安改姓的秘密約定。
難道說……
大概八九離不了十。
千尋暗暗推算了下日期,如果運氣好的話,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但願中獎,要知道,她太想給他生個小小紀了。可是,他不同意,她只好悄悄地玩點小聰明瞭。
但是她還不能太肯定,畢竟曾經工作辛苦壓力很大的那段時間,在身上也出現過類似的症狀,就是在刷牙的時候,也都會有噁心的感覺。
“去醫院檢查一下也好。”紀君陽說。
三個人各懷心事,在第二天抵達醫院。
醫院是個人流集中的地方,現在的人,一點點傷風感冒都喜歡往醫院跑。
排隊掛號就診檢查,是件耗時耗力的事,但對紀家這樣的人家來說,從來不走常規道。
醫院的院長是紀夫人的老朋友,一大早,她就跟人家打了聲招呼。千尋去的時候,竟是院長大人親自上陣。
老太太似乎很重視這次檢查,越發讓紀君陽肯定心中的想法,新生一個孩子入紀家,是讓老太太妥協的原因。
只是,怎麼可能會有,他一直就很注意。那個決定,他不是開玩笑的。
但一翻檢查下來,醫生給出的診斷,卻讓他大吃一驚。
“紀太太已經懷孕7周。”
“怎麼可能。”雖然是權威的醫院權威的醫生,但他還是脫口而出。
“君陽,你這是懷疑我的專業能力,還是懷疑你妻子……”院長並沒有將後半截的話講出來,但明眼人都能聽出所指含義,作爲老朋友,她當然知道紀母對這個媳婦的不歡喜。
紀君陽的臉頓地沉下來,“郭阿姨,你雖與我母親是朋友,但作爲長輩,是否應該注意言辭。”
丫頭是什麼樣的人,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他更瞭解。只是,看着她不慍不怒反而寬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一種被算計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不想讓她再生,是因爲不想讓她再經歷十月懷胎之苦和生產之痛。他害怕失去她,任何一丁點可能讓她歷經的危險他都想扼殺在搖籃之中。
可是現在,孩子在她的肚子裡落地生根,他能不要嗎?只怕他家這個女人會跟他拼命的,搞不好玩個失蹤,等生米煮成熟飯,孩子呱呱落地,她再出現在他眼前,他也拿她沒轍。
更何況,他也狠不下心去扼殺這個意外而來的孩子,流/產於女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她不動聲色地算計着他,不就是賭着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安家落戶後,他左右都是個難字嗎?最後還不是她勝利。
可是明明他一次也沒有落下防護措施,怎麼就出了叉子,臭丫頭鐵定揹着他動了手腳,等回頭他得嚴刑拷問才行。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僅那麼輕輕地一句挑撥,他那個向來看丫頭不順眼的母親,竟生生地劈頭蓋臉就問了一句,“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君陽的嗎?”
他眼睜睜地看着丫頭眼裡劃過受傷的神色。
千尋有種被侮辱的感覺,笑容冷了幾分溫度,“紀夫人要是懷疑,大可以在孩子出生之後,繼續不認,溫家還養得起這個孩子,不必花着心思耍人。”
“媽,孩子是我的,我最清楚不過,您不必拐這麼大彎來挑撥離間。”紀君陽也是氣憤不過,他雖然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哪一次有的,但是他相信孩子就是他的。丫頭是什麼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當她說要給他生個小小紀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感動。
紀夫人怒容滿面,“我挑撥離間?你剛纔明明自己親口說不可能,這可不是我捏造吧,你金蘭阿姨也聽着呢。”
紀君陽冷冷地道,“那是因爲,我原本沒想過再要一個孩子。安安出生的時候,千尋在手術檯上大出血差點沒命,我不想她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危險。”
“不就生個孩子嗎?我生你出來的時候疼得死去活來,把你養這麼大,怎麼就不見你疼惜你媽一下。”老太太很是吃味地說。
“我們不是不愛您,只是您選擇性地失明失聰,所以分不清誰對你好誰對你不懷好意。”紀君陽的眼神警告過郭金蘭,拉起千尋就走。
老太太在身後叫他們站住,他充耳不聞。
一直走出了醫院,紀君陽才稍微緩下了腳步,千尋微喘着嘆氣,“本來還想趁着這機會,好好培養一下跟你媽的感情,沒想到,又弄成這樣。”
提到這個,紀君陽氣不打一處來,頓地站住,以至於走在後面的千尋一時沒能收住自己的腳步,一頭撞在他的背上,疼得她的鼻樑骨都好像要斷了似的。
“你還敢跟我說這個,爲什麼事先不找我商量一下。”
千尋摸着鼻子,可憐巴巴地嘟囔着,“我要找你商量,你能同意嗎?”
一句話,把紀君陽給揶個半死。
“我不同意你就自作主張了。”他陰沉着一張臉,真恨不得將這個小女人給爆打一頓,不是他不愛這個孩子,他還不是爲她着想嗎?
“我不管,反正孩子已經有了,你不能不要。你要敢不要,我就敢帶着孩子跑路。”千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
紀君陽果真拿她沒轍,咬牙切齒丟下兩個字,“上車,等會再找你算賬。”
千尋得逞般地吐了吐舌,坐上車,悄悄地看了男人一眼,烏雲蓋頂,有如風雨欲來風滿樓,看來等會得說幾句好聽哄一下這個男人。
她的手,不自主地放在了肚腹部。
小小紀,你爸爸生氣了哦,不過他生起氣來的樣子簡直就是酷斃了。
千尋一點也不怕紀君陽現在的這個樣子,她當然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可她真的沒有那麼嬌弱,她又不是瓷娃娃,再說現在的醫術那麼發達,沒他想的那麼嚴重。
紀宅,君靈見是母親一個人回來,不由地往外張望了一下,“大哥跟嫂子呢?”
“別提他們了,提起就一肚子的火。”老太太將手提包往沙發上一摔,面色難看。
“又怎麼了?”這早上不是幾多關心的嗎,怎麼眨眼功夫就怒火沖天地回來了,“嫂子沒懷上?”
“懷上了,還不知道是不是你大哥的種呢。”
紀君靈被這一句結結實實地嗆了一下,有這樣的老孃,難怪大哥不願意帶着嫂子回來住了。要是回來,家無一日安寧啊。
“媽,無端端地,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神經。”
“什麼我發神經,明明就是你大哥親口說不可能是他的。”
“怎麼可能,媽,你覺得以大哥對嫂子的霸道,你覺得有可能讓別的男人有機可乘嗎?就算大哥願意,嫂子也不是這種人。她要是這種人,早不用等着大哥找到她就嫁人了,嫂子又不是沒優秀的男人追。”
老太太未必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面子上掛不住,“那她溫千尋生孩子就辛苦,我生你大哥就容易了,當年生她我也難產呢,怎麼不見他多來孝順我一下。”
“老媽,搞半天,原來你是吃醋了哦。”紀君靈啞然失笑。
老太太還不承認來着,梗着脖子說,“我纔沒有。”
紀君陽一下蹦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親密地摟着她的肩膀,“老媽,這俗話說呢,女兒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這話還沒有說完,老太太就刺了一句,“貼心?你能不刺激我這顆心我就很滿足了,我真的懷疑,當年是不是把你們三個從醫院裡抱錯了,胳膊肘一個一個往外拐。”
“哪有往外拐啊,嫂子現在是自己人,我們拐也只是拐向一個理字。媽,您想想,到時候您女兒也得嫁人,難道您希望我一嫁過去,就碰上一個天天跟我爭風吃醋,沒事找碴,還時不時挑撥離間的婆婆?沒事大戰個三百回合,那您女兒我得過得多悲慘啊,難道您就不心疼?咱得將心比心,是不是?”紀君靈慾以情說理。
老太太哼道,“我可不心疼你,反正你也不知道心疼你老孃。”
“怎麼會呢,老媽,其實我們都特能理解您,每個婆婆看媳婦嘛,就像多了個女人跟自己搶兒子,但事實不是這樣的,您的兒子只是多了一個女人去愛他。只要您能真心實意地把千尋當作自家人,我相信,不久之後你就會發現後半生也會多一個貼心的小棉襖。”
“我纔不相信溫千尋有這麼大度,說不定以後母憑子貴,根本就不將我放在眼裡。”
“中國有句古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您都不嘗試一下,怎麼知道她好不好。要不,咱娘倆打個賭?”紀君靈有些好笑地,老太太你這是害怕自己老佛爺的地位不保嗎?哎,您要再繼續這樣下去,可真就不保了。
“賭什麼?”
紀君靈想了想後說,“您女兒我年紀也不小了,賭長了就變成了老姑娘了,我也不划算,我相信您也沒有那個耐心。時間就賭兩年,一賭千尋肚子裡的那個孩子是不是大哥的,二賭孩子出生之後,千尋會不會如您擔心的那樣,母憑子貴,對您頤指氣使的,不把您放在眼裡……”
老太太打斷她的話氣哼哼地說,“她現在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紀君靈笑道,“她要沒把您放眼裡,就會過家門而不入,哪還會提着禮物看您,是不是?所以,要是您輸了,以後我找什麼樣的男朋友找什麼樣的老公,您不能再幹涉。”
怎麼着,也得利用這個機會給自己謀取一點福利,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嘛。
“你就這麼肯定溫千尋那顆心就一定是紅心?”真不知道那個女人有什麼魔力,一個一個地都相信她,連身家幸福都願意爲她賭。
紀君靈微微一笑,“如果我輸了,以後您說一我絕不二,您要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簽字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