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蹤我。”千尋後脊忽然泛起一陣涼意。
“碰巧遇上,信不信隨你,但如果你現在還不走的話,我有可能就不會放你走了。”
熱呼呼的氣息噴在她的後頸,千尋自然跑得比兔子還快,甚至忘了要取回寄存在前臺的吉娃娃,等想起來的時候,已經上了車,又只能折返去取。
卻是不巧地是,遇上了肖雅楠,她的臉迅速蒼白了一下,到底是有些心虛的,就像偷情出門被人撞了個正着,滿不是滋味。
可她已近在身前,千尋只得倉促地與這個女人打了聲招呼,“肖小姐,早。”
“溫小姐不是更早嗎?工作要緊,可也得注意身體啊。”肖雅楠笑笑地。
千尋總覺得她話裡有話,看着她臉上的笑,從來就沒有抵達過眼底。千尋不喜歡跟這類人打交道,綿裡藏針,得時刻防備着,讓人累得慌。
“謝謝提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從前臺手裡接過紙箱,千尋能感覺到投射在自己背上的那道目光比外面的雪風還要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小不點在紙箱子裡頭睡得正香,哪怕用手指頭勾了下它的小鼻子,也只是極不情願地眯開了一下眼睛,然後接着繼續睡,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樣,白得讓人的眼睛有些不適應。
這樣的天,縮在溫暖的被窩最合適不過,肖雅楠起得也似乎太早了點,只是這點疑惑到底不及紀君陽說只娶她一人來得震撼。
天色尚早,街上車輛不多,馬路中央有少數車輪輾過的痕跡。
紀君陽的聲音就像仍舊貼在她的耳邊,惑亂了她的心思,慢慢地在她心裡形成了一種揪心般地爭鬥,如同兩個無形的手將她的意志左右拉扯。
認與不認對她來說,都是個難題。
認吧,未來不知,命運不知。
不認吧,只怕也是躲不過他的糾纏。
就這樣一路矛盾地回到家,在門口沉沉地吁了口氣調整了狀態纔開門走進去,恰逢父母正好起牀,而安安仍在夢裡睡得香甜。
她將磕睡的吉娃娃放在牀邊腳下,然後脫掉外套躺進被窩裡,將女兒小小的身體攬在懷裡。
全身就像虛脫了一般,直到此刻纔敢放鬆一點。睡一小會吧,等會還要趕着去上班。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事情忽然就失控成了這樣。
她原本以爲,那場聖誕party會是一道分水嶺。他回到他的世界,她過她的生活,從此各不相干,冷暖自知。
可最終,卻又還是糾纏在了一起。
甚至於,他說,給他生個孩子。
腦子裡忽然跳出一個念頭,如果他知道安安的存在,會不會和她爭搶撫養權,到時她該怎麼辦?剛有的那麼一點睡意,經這麼一想,馬上被衝擊得無影無蹤。
安安是被小不點扒拉着紙箱子的聲音吵醒的,揉着迷濛的雙眼往牀下一嘆,眼睛立即亮起來,“哇,吉娃娃。”
小傢伙連衣服都沒有穿,就跳下了牀,興奮地將小不點給抱起來。
小不點顯然看到同樣小小的她也很興奮,嗚嗚咽咽不停。
千尋坐起來,“安安,先把衣服穿上。”
安安舉着吉娃娃,“媽咪,這是聖誕爺爺送給我的禮物嗎?”
“當然,不過你得趕緊穿衣服,要不然就會感冒,感冒了就會傳給吉娃娃,吉娃娃一生病就很容易死掉……”
“我穿我穿。”一聽吉娃娃有事,小傢伙很是配合,自己拿着衣服有模似樣地穿起來。
生活自理上的小事,千尋很早就有計劃地訓練着安安,從不嬌生慣養。
穿好衣服鞋子,安安便抱着吉娃娃風一陣地獻寶去,“爺爺奶奶,這是聖誕爺爺送給我的吉娃娃哦。”然後又小聲悄悄地道,“其實我知道是媽咪買給我的啦。”
這小鬼丫頭,千尋無聲地笑。
溫母已經做好了早餐,千尋看了下時間,“媽,我不吃了,我還得趕着去上班。”
“你天亮纔回來,怎麼又急着趕去啊。”溫母有些疼惜地。
“酒店剛接手,事情很多,沒辦法。”千尋在安安身前蹲下來,“安安,抱過吉娃娃,吃飯的時候要記得洗手,不要亂喂東西給吉娃娃吃,讓爺爺教你,知道不?要不然,吉娃娃很容易生病的。”
“嗯,我知道了。”安安點着頭。
“跟媽媽說再見。”千尋勾了勾她的小臉。
安安卻是響亮地說,“媽咪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現在的小孩啊,都是人精,模仿能力極強。
千尋帶着女兒給她的這點好心情回到酒店,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是福是禍終究躲不過,除了走一步算一步,目前她找不到更好的應對之策。
十點的時候,於東將衛青帶進她的辦公室,她這纔想起昨晚還有件遺留的事情沒有解決掉。這日子,過得她像是要瘋掉。
揉了揉額,她望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她看過他的簡歷,高中畢業就到了酒店做服務生,已有三年。
男孩子似乎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不知道溫經理找我有什麼事?”
“你說呢?”千尋不動聲色地。
“我……我……我哪知道啊。”衛青開始有點結巴,目光有些躲閃。
這樣的人,真的不適合去做壞事,很容易就被看破。
“我給你一個承認錯誤的機會,但只有一個,錯過了就不再有,中午之前想好了再來答覆我。”
衛青一走,於東就有些疑惑地問,“千尋姐,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是他做的?”
“他家裡有患病的母親,父親半失勞動力,不能幹重活,大哥有智障,妹妹剛上大學,急需錢用。”
於東驚訝地道,“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千尋笑了笑,“你英雄救美所救的那位美女告訴我的咯。”
於東紅了臉,“千尋姐又拿我開玩笑,可即便他家境不好,也不能代表他就會做這事啊。”
千尋道,“我也希望他不是,但是,只怕,會讓你失望。”
中午的時候,衛青果然來自首,怯怯地,有些畏縮,“溫經理,如果我說出來,可不可以不開除我。”
他是真的需要這份工作,自己沒多少文化,也無一技之長,做別的又做不來,在這裡做服務生,還可以拿點小費。
“你先坐。”千尋示意他,倒一杯水過來擱在他面前。
兩個人,面對面地,於東就站在旁邊。
“她給了你多少錢。”其實千尋心裡,大抵已能猜到是誰,只是她不能助長酒店的這種歪風邪氣。
衛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擱在桌面上,低着頭,“全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