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休夫Ⅰ
茯苓心驚了一下,死了?那事情就大了,以前不是沒有人說鬧肚子啊,出疹子什麼的,一般都是競爭對手搞出來的,茯苓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因爲有些事情,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只要她僱來的那些人夠勤奮,看好自己的東西不被人做手腳,內部不出事,外力根本動不了他們!
清者自清,他們的東西有沒有問題,顧客最清楚,謠言過後,他們的生意更火爆,可是,現在情況嚴重了!不管那人是怎麼死的,對他們的生意都一樣有影響,倒不是想着這段時間會少賺多少銀子,是害怕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招牌得到顧客的信任!
沐婉婷走到茯苓身邊,“夫君,依妾身愚見,咱們應全力配合衙門查案,杜家名下所有產業,一律停業!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一直以來,總是有人在背後攻擊我們,我們不理他,是不想跟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倒好,以爲我們怕了!欺人太甚!查!徹查!杜家不能在這樣退讓了!”
掌櫃的偷偷看了一眼這位傳說中的杜夫人,這是他第一下次見到沒有蒙面紗的杜夫人,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美,怪不得能把他們的東家牢牢的掌控住。
沐婉婷說的擲地有聲,茯苓也覺得沐婉婷的話有道理。連她都不能不承認,這一年來,沐婉婷心思縝密了很多。就像這件事,杜家主動停業,那是配合衙門查案,是問心無愧的表現。
這麼做,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這件事情對杜家造成的負面傷害,因爲,這一番話傳出去,會引起杜家客戶的同情,再加上很多會員顧客利益收到傷害,就能在輿論上牽制官府,防止因收受賄賂而針對杜家的事發生。
而且,關門之後,也能順便查查自己的酒是不是被人動了手腳!
林逸風聽了沐婉婷這句話,後退了一步,他覺得,這件事情,應該不需要他幫忙了!這樣也好,靜靜的看着他們,看看他們該怎樣度過這個難關!
杜家的決定,讓原本很不安,波動的民情得到的安撫,他們覺得杜家一定還能像以前一樣度過這次難關,從杜家的態度中可以看得出來,這件事情一定和杜家沒有關係!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有人眼紅杜家而栽贓嫁禍,如果是的話,那個人又是誰!
茯苓作爲杜家的當家人,自然要去衙門看看是怎麼回事,再見見苦主。至於其他的事情,那還要等到衙門查驗的結果出來,才能處理,現在不管是苦主好事茯苓,他們都得等!
茯苓在外面忙的時候,沐婉婷也沒閒着,她知道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那麼在賬上不可能一點也不看不出來,只要仔細研究一定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兒子睿兒也很同意“母親”的這個看法,跟着母親一起查賬,只是,現在在外人看來他還只是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娃娃,翻來翻去的,根本不是在查賬,而是瞎搗亂!
石榴雖然不是外人,但是並不知道睿兒的能力,也跟普通人一樣以爲他是搗亂,“睿兒少爺,不要在這裡打擾小姐了,乖啊!出去玩去吧!”
晟睿嘴角有些抽搐,他很喜歡人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可是,偏偏所有的人一見到他都是這個樣子,他轉過身不看石榴,“不要!”
“睿兒少爺,你不可以玩賬本,我給你找其他更好玩的玩具好嗎?”
沐婉婷擡起頭,“石榴,不要管他,不礙事的!你怎麼出來了?”
“我知道出事了,所以,我想來幫幫你們,我能幫你們做什麼?”
沐婉婷皺着眉頭,想了好一會兒,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讓石榴做的,對於賬本這玩意,石榴根本看不懂,而且,杜家的賬本還是她按照兒子的指點,特製的,石榴根本就看不懂,可是,她也不能告訴石榴說沒有什麼事要她幫忙,那樣太傷石榴的心了!
“茯苓已經快回來了,我想我們今天可能要聊很久,你去安排廚房多準備一些飯菜和宵夜什麼的!”
石榴楞了一下,隨即明白,自己是幫不上什麼忙的,總是這樣的,遇到什麼大事,她根本就使不上力,她也就是能幫着照顧照顧沐婉婷和茯苓的日常生活。
那麼多的賬目,那麼多次的交易,想要從這裡面查出什麼,談何容易!
沐婉婷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斷了,可是,還是什麼都沒有查到,右手握拳,輕輕的捶打自己的脖子。
晟睿見“母親”這個樣子,“不用那麼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沐婉婷點頭,微笑着說:“我知道,天不早了,茯苓怎麼還沒回來,你餓了嗎?”
“不餓!我再看一會兒!”
沐婉婷笑了笑,一個賬本差不多就有他大了,他還老大人似的在那裡翻看,實在是太可愛了。
“看這兒!”
沐婉婷忙衝過來,“你發現什麼了?”
晟睿點着賬簿,“你不覺得上個月的紅粉佳人銷量很有問題嗎?竟然讓這幾家壟斷了?”
“最近這幾個月都這樣,這幾家勢力,每次都能搶到號碼牌……”
茯苓回來的時候,表情凝重,沐婉婷看了有些擔心,就將所有的下人都撤了下去。
“情況怎麼樣?很嚴重嗎?”
茯苓點頭,“我趁着天黑去了城東酒館,結果,我發現咱們的紅粉佳人裡,竟然有輕微的老鼠藥!正常人吃了,不會致命,也就是上吐下瀉幾天,可是如果碰到那種身體弱的,很可能就……很可能就沒命了!‘很巧’的,我們正好碰到了這麼一個人!”
沐婉婷眼前眩暈,差點站立不穩,老鼠藥,這麼一來情況就嚴重了!沐婉婷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人在暗地裡栽贓陷害,可是眼紅杜家的人多了去了,沐婉婷還真不知道這會是誰做的。
“是隻有一罈酒裡有,還是每壇都有!”
“城東酒館裡,每壇都有!”
沐婉婷眉頭深鎖,她告訴自己不要緊張,放輕鬆,“守衛的人你都審問過了吧?情況怎麼樣?”
茯苓搖頭,“我審問了一部分,還有人沒有審問!”
沐婉婷震驚,擡起頭怔怔的看着茯苓,“爲什麼?”
茯苓眉頭也皺的很深,很是心煩,“在城東酒館裡護衛的是,採蓮的哥哥!我也是剛剛聽說,他很沒有規矩,仗着是我們的親戚,連掌櫃的都不放在眼裡。每日不好好工作也就罷了,還攢到着其他人一起曠工……”
沐婉婷擡起頭,懊惱的想要給自己一拳,當初那個什麼採蓮來找她,求她爲她的哥哥安排一個活計,她就不該答應的!沒想到自己看着奶孃和兒時玩伴巖哥哥的份上,一時心軟幫了她,竟會埋下今日這般禍根!
原來竟是自己害了身邊所有的人!
茯苓接着說:“我本來是想好好審審他的,可是,那個採蓮知道我的身份,她本來就看不起我。如果我對她的哥哥做什麼,到時候,她那個樣子,那麼一吆喝,我的身份就隱瞞不下去了!要問,也要你去問才行!”
沐婉婷咬着自己的嘴脣,恨得握緊雙拳,當初想着自己在江南站住了腳,將奶孃接來,純屬一片孝心,沒想到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當時她就很矛盾,一方面吧,她不喜歡張巖的妻子採蓮,不願意把張巖也一起請到江南,因爲張巖來,採蓮就勢必也要跟着來。另一方面,卻又不想張巖那樣過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那不該是他過的日子!學了那麼多的文化,完全拋棄不用,跑去種地,實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奶孃年紀大了,常年不跟自己的兒子在一起,已經很慘了,她又怎麼能再次讓他們母子分開呢?
所以,最後還是選擇讓他們一起來了!
早知道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當初說什麼也不應該選擇把張巖也請到江南。雖然這一年來,張巖確實做得很好,讓他們省了很多心,可是,也頂不上妻兄這個錯誤啊!
沐婉婷搖頭,她告訴自己不要想那些了!現在應該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官司上,採蓮兄長的事,等這件事情平息了再處置也不遲!只是,以後,再也不能那樣心軟了!
沐婉婷迅速分析眼前的情況,“事情很明顯,我們犯小人了,有人在咱們的紅粉佳人中下了藥!可能那些人根本就沒想要害死人,他們只是想讓我們所有的客人都身體不舒服,以此來壞我們的生意!想要查出這些人是誰,實在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我們從這方面着手,恐怕有些難度!苦主呢?你今天有沒有見過苦主,苦主怎麼說,願意私了嗎?”
茯苓一聽到這個苦主,就感覺自己頭都大了,“你都不知道這個苦主是誰?”
沐婉婷睜大眼睛看着茯苓,“是誰?”
“青衣坊的顧大老闆!”
聽到這個名字,沐婉婷就知道事情不好辦了,青衣坊的顧大老闆本身就是一個很富有的人,如果事情跟他扯上關係,那就不是一點點銀子能夠解決的問題了,“死掉的那個……”
“是他那個常年臥病在牀的兒子,據聽說一兩個月以前,那孩子的身體突然好了起來,顧老闆當時爲此還大擺筵席!當時,我還見過那個孩子,回來的時候,我還跟你說,那孩子雖然瘦小了一點,臉色也差了一點,但是身體看起來,還不錯!只是,沒有看起來唯唯諾諾的,有些怕生,將來繼承家業都是個事,沒想到,現在他已經不用繼承家業了!”
這件事情沐婉婷何嘗不記得,她多想茯苓告訴他這件事情和顧家的那個寶貝兒子沒有關係,可是,偏偏就是他。
如果說剛剛她還覺得這件事情能用銀子擺平,那麼此刻,她已經放棄那種幼稚的想法了!那是人家的骨肉,是人家家的希望,好好的孩子,就那麼沒了,顧家一定恨死他們了,看來兩家非要鬥個你死我活了!
沐婉婷知道顧家有多注重那個孩子,爲了那個孩子的病,他們幾乎請了所有能請的大夫,可謂是不惜重金!熬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孩子身體轉好了,帶兒子出來漸漸市面,特意到杜家見識,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顧家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對於父母對孩子的那種愛,沐婉婷是瞭解得最清楚的一個。她深深的知道,孩子是父母的命根子,是心頭肉,傷到了他們的孩子,顧家勢必要跟他們拼命!
她暗恨,不知道那個顧老闆是怎麼搞的,兒子身體不好,他自己不知道嗎?爲什麼還要讓兒子喝酒呢?
茯苓知道沐婉婷也跟她一樣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小姐,你也不要太擔心!明日開堂,我們靜觀其變!顧老闆是個明白人,我想他也一樣想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我好好的跟他說,事情說不定還會有轉機!”
沐婉婷點頭,“有道理,是我想的太絕望了,又不是我們害死他兒子的,不用那麼擔心!”
沐婉婷話是這麼說的,不過,她還是很擔心,她害怕那個顧老闆經受不起喪子之痛,從而喪失理智!只是她不願意把這種擔心無限的放大,不願意茯苓也跟這她擔心!
“今天我已經把家裡所有能撥出來的銀子,都撥了出來!你隨身多帶一些,說不定會有用!萬不得已的時候,咱們也只能賄賂縣官了!”
第二日。
沐婉婷面紗蒙面,站在公堂之外聽審,石榴則抱着睿兒站在她身後。石榴本來是不想帶睿兒來的,雖然她知道睿兒不愛哭鬧,可是公堂那樣的地方,萬一嚇到孩子就不好了!可是,沐婉婷堅持,最後,石榴也只能妥協了!
縣官一拍驚堂木,石榴忙捂住睿兒的耳朵,生怕嚇着他,她奇怪的發現,睿兒根本一點害怕的表情都沒有,反而炯炯有神的看着堂上的一切。
茯苓心不甘情不願的下跪,誰叫他現在的身份是士農工商中最末的商呢?要是換作以前,莫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就算天潢貴胄,她沒有怎麼放在眼裡過!連皇帝都通告六宮,因爲她來自江湖,爲表皇家與百姓親如一家,宮裡的人所以不要用太多的規矩來約束她!當然,這主要是沐婉雲的功勞,是沐婉雲見她討厭那些所謂的規矩,替她討了這麼一個恩典!
也正是因爲這份恩典,所以,儘管她在宮裡待了幾年,但是脾氣,秉性,仍然沒有發生什麼變化!反而是跟了沐婉婷以後,她的個性才發生變化。
一番老套開場白之後,縣官命人將證物呈上。
“杜仲!這是你們杜家的獨門佳釀,紅粉佳人,對吧?”
茯苓(外人眼中的杜仲)擡頭看了一眼,“是!”
“那你能跟本官解釋一下,爲什麼這裡面會驗出有輕微老鼠藥呢?是你們杜家最近在藥老鼠嗎?”
沐婉婷一聽這話,立刻驚覺了起來,她怎麼聽着這話,竟然像是引導性認罪話題!表面上看,他好像是好心,想要幫杜家,畢竟誤殺總比故意殺人要好。但是仔細一想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他根本就是想引導着杜仲認罪!
沐婉婷不禁有些懷疑這個縣官是不是被人收買了,不然,他不該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就算他心裡有那樣的懷疑,也不該說出來。所以,他不是無心,而是有意,有意引導杜仲認罪!
茯苓皺起了眉頭,“不可能!杜家怎麼可能會把老鼠藥放在釀酒的地方!依草民愚見,定是有人在草民的酒裡動了手腳,想要害草民做不成生意!請大人明查!”
沐婉婷聽到茯苓這樣回答,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茯苓又轉過頭對顧老闆說:“顧大哥,您是看着杜家紅粉佳人出世的長輩,更是杜某的老相識,難道您真的對我,對紅粉佳人就這麼沒有信心嗎?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查出是什麼人在背後陷害杜家,還令郎一個公道!杜家一時蒙冤倒是小事,將來自然會真相大白,可是,如果不能儘快把真兇捉拿歸案,令郎泉下難安!”
顧老闆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堂外吵鬧道:“杜仲,任你巧舌如簧,也難逃法網!”
沐婉婷回頭,只見三五個男子閣抱着兩壇酒跟在罵人那傢伙背後朝公堂趕來……
縣令怒拍驚堂木,“公堂之上,豈容你們喧譁?”
“大人,草民等有很重要的證據呈上!”
縣令這才讓他們進入公堂,一拍驚堂木,義正言辭的說:“周公子,你們私闖公堂,最好有充足的證據,否則,本官定然要治你們一個擾亂公堂之罪!”
“是,大人!按照杜公子的說法,這酒裡的老鼠藥是有人故意下的,目的在於,陷害他!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們之前買的這些紅粉佳人爲什麼也有問題呢?要知道,這些酒,可都是我們在他剛一出杜家釀酒坊的時候,就買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