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子,由於長期的勞累,連嘴脣都有些微微開裂。
紫煙靜靜的看着張麒天,眼神閃爍,不知是在想着什麼樣的事情。
而過了片刻,卻聽到張麒天口中喃喃叫喚,只是不斷重複着“爹”“不要”“殺”一類的詞語。
紫煙站在他的面前,看着那虛弱無比的面龐,心中微微嘆息,這男子的心中,也不知藏了多少秘密,外表如此堅強的男人,卻會在睡夢中,悄悄流下眼淚。
從張麒天的隻言片語中,紫煙也推斷的不離十,知道面前這少年,父親被殺,一心只在復仇上。
輕輕的坐在他的身旁,輕聲的嘆口氣,心中又想起這少年那憤怒的眼神,和那句另自己遲疑的話“枉我還把你當朋友”。
朋友,朋友,紫煙口中喃喃的說道,什麼是朋友,誰會是我的朋友呢。
紫煙從下修魔,身邊的人,也盡數是修魔者,而魔則講求萬事無牽掛,自由自在,所以,從來沒有一個人,會成爲自己的朋友,沒有一件事情,即使是自己的父親,也不會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
紫煙摸摸身上的長袍,看到張麒天因爲飢渴而乾裂的嘴脣,深深的凝視了一眼,然後跑了出去。
很快,紫煙便用水潭中的水,將長袍浸溼,走到張麒天身邊,輕輕的扭動着長袍,水珠化作一條細線向着少年的嘴裡滴去,睡夢中的張麒天,輕輕的張開嘴,將水喝了下去。
想了一會兒,紫煙臉色有些猶豫,可看到張麒天憔悴的表情,終於是定下心來,將手伸進了張麒天的衣服之中,摸索一下,找出了一塊乾糧,把張麒天的頭扶起來,掰了一小塊,就着水想餵給張麒天。
可能是因爲在昏迷的原因,張麒天一點乾糧都吃不下,只是迷迷糊糊的喝了點水,但卻一直沒有清醒。
忙了半天,紫煙也感到有些疲憊了,看着張麒天大概不會再有事情,便躺在他旁邊,合上眼,沉沉睡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長,紫煙才從睡夢中醒來,轉頭一看,自己卻是臥在張麒天的懷裡,原來夜裡冰冷,紫煙不由自主的尋找着暖和的地方,便滾到了張麒天的懷裡紫煙臉上微微一紅,看向了張麒天,只見張麒天還是安穩的躺在原地,一動不動,正自酣睡,放下心來,口中卻是低聲的罵道:“睡的和死豬一樣”,但是心中卻是想到幸好他沒有看到自己躺在他懷裡,要不自己就該羞死了。
但是,爲何心中會有那麼一絲失望之情。
看着面前這少年,自己卻也微笑起來,心中的愁緒漸漸排解,甚至連不久以後的死亡,也漸漸淡出了腦海。
只是她突然發現張麒天有點不對勁,躺在地上,臉色卻是有着一絲潮紅,紫煙連忙觸手一探,額頭竟是滾燙無比,在這生死關頭,張麒天竟是發起燒來。
只因這張麒天連日來操勞過度,不肯稍有歇息,加上前面的種種傷勢,體質大大下降,這才生了病。
紫煙心下慌亂,也不知如何是好,急的團團轉,片刻後,纔想起應該先給張麒天降溫,把長袍沾溼,搭在張麒天額頭上,但卻是絲毫作用都沒有,張麒天是越病越重。
到的後來,口中喃喃的,只是在說着胡話,紫煙心中着急無比,一想到張麒天萬一病死了,自己在這偌大的山洞之中,卻只能和這一具冰涼的屍體做伴,便感到毛骨悚然,此刻,再想到以往吵架的時光,竟是感覺到無比幸福。
但這裡也只有水潭中的水可用,紫煙也只能每日取些水來幫張麒天降溫。
但張麒天重病不退,說胡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密。
這一日,紫煙正取水回來,準備喂張麒天一點,但卻突然被張麒天的手打開,只聽張麒天大聲的呼喊着“爹,不要殺我爹,我要殺了你們。”
“三姑,四叔,你們怎麼都死了,二狗,剩子,你們怎麼也死了”
越說,張麒天的聲音越是淒厲,到得後來,竟是猶如厲鬼在耳邊哭訴一般,恐怖無比。
紫煙心下害怕至極,連忙把張麒天抱在懷裡,輕聲的安慰道:“別怕,別怕”。
似乎是感覺到了紫煙的安慰,張麒天慢慢的平靜下來,只是紫煙剛剛鬆了一口氣,卻又聽張麒天口中喊道:“師姐,你沒事吧,我”後面的詞語已經是喃喃不輕,聽不到內容了。
紫煙一愣,在張麒天耳邊輕聲的說道:“我沒事,我沒事,我就在這裡”伸手把張麒天的手抓在手裡,觸手卻是冰涼無比,像冰塊一般,毫無溫度。
聽到這些,紫煙心中竟像是被揪了一把,傳來絲絲心痛。
心下暗自想着張麒天口中的師姐。
那個穿着一身淡藍衣衫的女子,我見猶憐,也難怪這混小子會喜歡她了,紫煙眼神卻是忍不住的黯淡下來,低頭看着男子那俊朗的面龐,紫煙心中竟是隱隱有些痛楚,鼻子酸酸的,似乎有些東西,在眼眶中打轉。
或許,他們纔是最合適的?
張麒天這一病,竟然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在這期間,紫煙卻是從他說的胡話中,把他的一切都瞭解的清清楚楚。
知道他出身在一個小山村,知道這山村中的人竟是被全部屠殺了,知道張麒天竟然是因爲探索一個叫火麟教的宗派,才進入了赤炎宗,知道他救了林雪清,知道了金展也喜歡林雪清,知道張麒天想殺死金展。
紫煙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要是我幫他殺了金展,他會不會在心中,爲我留出一點位置,但馬上便把這個想法甩出了腦海,雖然修仙與修魔,只是在於**的差距,但是張麒天此時還是赤炎宗的人,自己與他,始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況且自己根本不可能殺掉金展。
知道了這少年的心事,就連紫煙,也不由的爲他感嘆不已,很難想像,一個十二歲的小孩,是如何在這個世界存活下來的,這其中的苦澀,只怕是自己從來未曾經歷過的。
只是,在這些日子對張麒天的照料之中,紫煙自己心中也知道,她對這少年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日日相對,看着他日漸憔悴的容顏,幾乎就成了他打發時間的唯一辦法。
紫煙轉頭看着牆邊被自己掃到的骷髏,口中輕聲的說道:“你看到了嗎?這個男子,其實要比你這個魔主更好呢,至少,他會爲了所愛之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金釵在她頭上,淡淡的閃着金光,就像是冥冥之中,那一雙溫柔如許的眼睛,那一縷纏綿不已的幽魂,在凝望着他們,纏繞着他們。
但在這之後,張麒天在睡夢之中,突然就如同以往一般,冷聲冷氣的說道:“你這個妖女,竟然敢騙我”。
紫煙一愣,然後眼眸深深的凝視在這少年的臉龐上,少年的神色,更顯疲憊,明知這是少年的胡話,但紫煙還是忍不住的心中生氣。
“誰讓你先前竟然連名字都不告訴我,還罵我的,這都是你自找的”紫煙口中輕輕的說,看着張麒天的雙眼中,閃動着濃濃的調皮,隱隱帶着一絲傷心。
“紫煙,快去找出路啊”
“我纔不去,你要是能站起來,你去找好了”紫煙摸摸旁邊小狗的頭,看着張麒天仍然是昏迷着,心中一嘆,他這麼急切的想出去,是爲了去見他的師姐嗎?
這一病,不知過了多久,張麒天睜開眼睛後,看到的正是睡夢中的女子,紫色的衣服,眼睛中,帶着一絲俏皮,只是,臉龐卻是消瘦無比,神色間帶着濃濃的疲憊。
看到張麒天醒來,紫煙心中一喜,就如同以往般,輕輕的把張麒天抱在自己懷裡,說道:“你終於醒了,我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裡,我害怕。”
張麒天猛地被攬進了紫煙的懷裡,一時發矇,只覺腦海中一片模糊,不知說什麼纔好。
紫煙在張麒天耳邊說了一陣,猛地反應過來,張麒天已經清醒了,能清楚的看到自己在幹什麼,臉上一紅,連忙把張麒天推開,轉身跑了出去。
張麒天撓撓頭,心中迷茫無比,看着紫煙柔弱的背影,竟是癡癡的坐在了原地。
良久,張麒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麼長時間來,一直都是紫煙在照顧着自己,心裡閃過一絲矛盾的情緒,被紫煙騙了的憤怒,也逐漸消失了。
小狗早已跟着紫煙跑了出去,這些日子來,兩人混的極熟,紫煙沒事時便和小狗說話,這小狗能聽懂,卻說不出,正是最好的傾訴對象。
張麒天愣了一會兒,才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站在另一間石室前,張麒天停下了自己的腳步,靜靜的看着蹲在雕像前的紫煙。
紫煙的後背在不停的聳動,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她,竟然是在哭。
聽到張麒天的腳步聲,紫煙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轉過頭來,說道:“剛纔,我只是害怕,你不要介意。”
張麒天愣愣的點頭,心下着實不知該如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