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們!”
不管李玄霸把人錘得有多噁心,可是再怎麼吐也吐不死人,更何況他們只有四個人。所以段達在平復了短暫的驚懼之意後,立刻咬牙切齒的下令身邊的士卒趕緊弄死這四個混賬,甚至連整軍佈陣這個環節都免了——此時爲在營門前的足有兩千人,兩千對四,還用得着什麼陣型?拿人堆也堆死他們了。
面對黑壓壓一片蜂擁而來的敵兵,李玄霸恍若未聞還在專心致志的嘔吐,迎上去的是雄闊海。如果說李小三是根搗蒜杵,那麼老雄就是把劈柴刀,兩把各重六十四斤的板斧摟頭下去一個人就成了兩片,橫掃過去一個人就成了兩截,等他的二十四路潑風斧法施展開來,密密麻麻的人羣中就好像撞進去了一架大風車或者是一臺絞肉機,曾被認爲戰力堪比最精銳府軍的私兵們像農田裡熟透的莊稼一般被老雄這個勤快的農夫瘋狂的收割,不到一盞茶的工夫他身周的殘體斷肢就埋住了他的小腿,滑溜溜的以至於他的腳都差點拔不出來,一個趔趄便向地上栽去。
老雄遇險,那些被他殺得魂飛魄散、剛要轉身逃命的私兵們一看有便宜可佔,便歡呼一聲又轉頭殺了過來。還沒等魂都嚇飛了的楊霖催馬去救,就聽到一陣呼呼的撕裂空氣的悶響,一把斗大的鐵錘翻着跟頭、打着旋兒從雄闊海的腦袋上飛過,正砸在那羣想佔便宜的私兵堆裡,沒有想象中血肉紛飛的場景,甚至連筋斷骨折的嘁哩喀喳聲都沒有,被直接命中的那幾位倒黴蛋直接被砸成一堆了——好吧,只能稱其爲一堆了,至於是一堆啥還真看不出來。而圍在這幾個倒黴蛋身邊那十幾個幸運的傢伙,則被震得倒飛了出去,吱哇亂叫着又砸倒了一片人,斷胳膊瘸腿兒估計是沒法倖免了。
緊接着另一把大錘從天而降,又砸出一片空場,然後李玄霸就一邊乾嘔着一邊赤手空拳闖進人羣想去拿他回的錘子。就這樣他也不消停,還扯着沒發育好的公鴨嗓朝他老姐顯擺:
“三姐,果然吐吐就習慣啦!”
隨身兵刃當暗器亂扔,然後空着兩隻爪子扒拉開人羣就像往回撿,還不忘嘮嘮閒嗑——他李小三還能再欺負人一點不?兩個反應過勁兒來的私兵義憤填膺,抄起橫刀照着李玄霸當胸便刺,可人家李小三就跟沒看見似的,躲也不躲擋也不擋,就任由這兩把刀惡狠狠的插向自己的胸膛。
話說上回楊霖在葫蘆谷讓突厥人一箭差點射成殘障人士,從此對大隋粗製濫造的甲冑深惡痛絕,其實他還真是冤枉了大隋朝的能工巧匠。這年頭的金屬冶煉工業也就是那麼回事,那些後世很常見的輕質硬金屬現在的人根本不知道是啥玩意,還統統埋在大山裡要等到一千多年後才成了寶貝,其他的化工合成材料更是想都不用想,能用來製造盔甲的除了死沉死沉的鋼鐵就剩下獸皮了。而且甲冑這東西不但官府嚴格管制、禁止私人所有,而且價錢貴得要命,能貴到什麼程度呢?就說大隋大名鼎鼎的十二衛府兵算是精銳了吧?披甲率最高的時候也就只能達到六七成,剩下的倒黴蛋只能發個盾牌湊合事,要是上輩子缺了大德以至於連盾牌都混不上的也能佔個一兩成,只能在要害部位綁上塊木板、竹片什麼的,然後祈禱敵軍瞎了眼,偏愛砍那些搶到盔甲的王八蛋。
注意,這裡說的披甲其實披的都是什麼皮甲、布甲、皁絹甲、木甲、竹甲等防禦力只能靠運氣的低等甲冑,最多在要害部位札上幾片甲葉——啥玩意?你問鐵甲哪去了?那可是高級武將才有的待遇!比如像楊霖這樣從四品的果毅郎將就能混套質量不錯的鐵甲,可問題是皇帝光顧着給他升官了其他什麼都沒管,楊霖連套官服都沒弄着,更別提鐵甲了,所以他只能一邊大罵皇帝摳門一邊自己想辦法。
上回他從老丈人的府庫裡順來的那套兩當鎧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公家弄出來的玩意從古至今就沒靠譜過,要想保命還得靠自己。他極度懷念被李建成捅成馬蜂窩的那套明光鎧——他現在想起來,那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黃金甲”啊!想當年李老二在幹掉王世充之後就是穿着它,挺着那對36F的大胸脯、渾身金光閃閃的在長安招搖過市,傾倒了滿城的大姑娘小媳婦……雖然明光鎧的造型性感得讓他有點接受不了,而且非常容易拉仇恨,但是架不住防禦值接近滿格啊!藏軍谷一戰,李仲文拿把破弓當機關槍使,把楊霖射得跟刺蝟似的,也不過就是傷到了他一點油皮而已。可惜李家的明光鎧就這麼兩套,楊霖臉皮再厚也不至於去大舅哥那明搶吧?既然沒現成的,那花錢買幾套總行了吧?答案是這玩意甭管你有多少錢都沒處買去。李建成告訴他,滿大隋能打造明光鎧的大匠用一隻手都能數過來,而且都被工部的匠師營劃拉去了,隨駕東征之後流落到了什麼地方就沒人知道了。
出於對明光鎧執着的追求,楊霖從磨坪山開始就到處蒐集能工巧匠,凡是會打鐵的他都不放過。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樓煩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老匠師,不過人家祖傳的絕活是山文甲。
山文甲其實是鎖子甲的一種,但並不像其他鎖子那樣成圓環相扣,而是將甲片連環札制形狀如漢字的“山”字,故而得名。山文甲的札法十分獨特,叫作“錯札法”,即通過甲片與甲片互相枝杈咬錯成甲,三個角都有個扣結,扣與扣相接,連成一片便是鎖子甲。山文甲單就防禦力而言並不弱於明光鎧,甚至有所勝出,不過楊霖出於對那一對明晃晃的大胸脯的極度迷信,不顧老匠師的強烈反對,非得畫蛇添足的在山文甲的胸前部位又釘上了兩塊大鐵板,這才心滿意足。
不過山文甲的工藝非常繁瑣,更沒法量產,老匠師帶着徒弟忙活了大半年也就弄出來兩件成品,被楊霖當成了滎陽軍的鎮軍之寶,只有他的心腹大將要外出征戰了才能撈到穿,一回來就得立刻扒下來交公。這回出戰風險不小,所以他把兩套甲都帶上了,給李家兄妹披掛了個嚴嚴實實。之所以沒有老雄的份是因爲這貨身板太大套不進去,而楊霖倒是想親自上陣湊湊熱鬧,不過遭到了所有人一致的嫌棄,堅決不同意他上陣,嫌他是個累贅。
所以李玄霸才對那幾把惡狠狠刺來的橫刀視若不見,反而挺了挺胸衝着刀尖撞了過去。就聽“刺啦啦”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的胸前火星亂冒卻毫髮無傷。私兵們剛想撤刀再刺,李玄霸卻不耐煩了,一把扯過來在手裡揉巴揉巴,百鍊鋼刀就成了一團廢銅爛鐵,隨後他伸手拽過一名私兵順手就朝人堆裡扔去,頓時把密密匝匝的人羣砸出了一個缺口。
話說李玄霸年紀不大卻身世坎坷,陡逢劇變有了這一身神力,其實根本就沒學過什麼弓馬功夫。他打的第一仗胡亂扔錘子殺傷效果不錯,從此這孩子就喜歡上了見啥扔啥,今天他突然發現,大扔活人比扔錘子好玩多啦!畢竟錘子只有兩把,能扔的大活人卻遍地都是,簡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比玩錘子過癮多啦!
李玄霸興奮得哇哇直叫,一隻手護住臉,另一隻手逮着人就抓,抓住就扔,玩得不亦樂乎,一邊還扯着公鴨嗓嘲笑雄闊海:
“大傻個子,你欠我一條命,你低個頭跟我認個輸,這個情分就算你還啦……”
老雄剛丟了一把大丑,還多虧李玄霸這個平常跟他橫豎不對付的小兔崽子出手搭救,感覺老臉都丟光了,再加上被他這麼一刺激,哪裡還受得了?不過他奈何不得李玄霸,只有把氣出在讓他丟人的私兵頭上。雄闊海的兩把大板斧再度翻飛起來,不過這把他學精了,不再被動應戰而是怒吼一聲便向人最多的地方猛撞過去,就跟一臺小型推土機一般,很快就殺出一條血肉衚衕。
這兩個殺神一個近身肉搏如入無人之境,一個把人當炸彈滿天亂扔,活人抓不着連死人都不放過……轉眼間兩千多人就有將近一半倒在了地上,而且大都是被砸得筋斷骨折、哀嚎不已,這讓一向英勇無畏的私兵們無論身心都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和刺激,有些人再也承受不住,就想溜回營裡去。
須知大軍作戰最忌心思不一,只要有一個逃走的,馬上就能有第二個、第三個,直至全軍潰散。這次也不例外,很快營外的私兵們就崩潰了,開始瘋狂的往大營裡跑。
段達慌神了。他很清楚,一支上千人的潰軍很有可能引起數倍甚至數十倍的友軍喪失鬥志,最終全軍都跟着崩潰,自古以來以弱勝強的戰例無不是這麼來的。所以他必須及時制止這場看似小規模的潰敗,否則他必將創造人類戰爭史上的奇蹟——一支萬人大軍居然被區區兩人擊敗!
“關閉營門,弓箭手準備!”段達一邊催馬往大營裡躥一邊嘶聲大吼道。
眼見大營內的弓箭手們紛紛彎弓搭箭,李秀寧興奮的從得勝鉤上摘下大槊,看了楊霖一眼道:
“該我上了!”
楊霖一把拉住她,又鄙夷的白了一眼終於撿起了兩把大錘跟着雄闊海橫衝直撞的李玄霸,輕輕的爲李秀寧拉下了面甲,肉麻道:
“親愛的注意安全,老公等你回家吃飯!”
“又作怪!”
李秀寧嬌嗔着飛了她一眼,然後雙腿一夾座下的烏雲踏雪,一人一馬便像一支利箭般向着段達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