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濃濃大霧中,牧天心態平靜,默默運轉破法劍神通,只見雙眼一眨一睜,怵的就亮起來,目光所處,就如同劍氣所往,竟是做破法劍神通運用到的雙眼,成爲了破妄之眼!
這分臨危不急、隨機應變的功夫,頓時讓牧天反處上風。
但藍長歌尚還不知道,牧天身懷破法劍神通這種仙人所創的厲害手段,只以爲已經矇住對方,欣喜的開始了攻擊手段。
此時外界大風吹過,白、藍兩人身上的衣物獵獵作響,那藍衣人影突然就祭出了一尊四四方方、約摸巴掌大,造型飄逸、輕巧的樸素古印,古印上面立着一尊璃龍,此時藍長歌倒持着它,將印底對準牧天,頓時又顯露出四個大字——萬字法印!
“離塵百年人世間,一夢千秋未曾變。”
藍長歌以口訣催動這件師承法寶,做爲已經達到四十九重禁制的五階法寶,這口萬字法印的威能,頓時讓遠處的牧天,感到陣陣心悸。
那通體呈藍、白的古印,自印底驀然飛出第一個字,正是恨字,散發着藍白光芒,怵的朝着牧天飛去。
危險!
牧天不曾想對方一出手,就是實打實的殺招,儘管再不明白那字有什麼魔力,但他絕對不會想被對方沾上,那麼,只有以法破法。
“軒轅,破法劍!”
牧天站定一步,右手欲擡非擡,只將炙雪劍默默夾在食、中二指間,目光鎖定那迅速向他飛來的恨字,緊抿嘴脣,表情嚴肅。
就在恨字襲近,牧天的右手一動,迅猛如閃電,只如一道光閃過,那炙雪劍化成紅白的一線光,嗖的掠過恨字。
轟!
那恨字被炙雪劍一破,頓時發生劇烈的靈氣波動,衆人耳中都傳來沉悶的轟鳴聲,卻不見得霧中,到底是怎樣的一番光景,教他們心癢難耐。
但此時,霧中的優劣,已經換了個位置。
牧天離得那爆炸範圍有十來米,幸得早早急退,同時炙雪劍破了恨字,竟是一瞬不停,反而二段加速,像道流星,直墜藍長歌!
破法劍神通,一劍破萬法。
儘管牧天只是初初入門,只能破去不多的法力,但彼消此長,就顯得往往非常出人意料,有奇襲之效。
劍,是殺人的劍。
藍長歌慌了,這炙雪劍速度太快了,他只堪堪將萬字法印舉在胸前,口中疾疾吐出一個守字。
那萬字法印如有靈法,印底再飄出一字,正是一道白光瑩瑩的守字,瞬間針鋒相對,直接迎向了炙雪劍。
與此同時,藍長歌可還沒放下心來,心中一急,將剩餘真氣逼迫而出,盡數灌入手中萬字法印,再勉強吐出一字,是曰固!
果然不出所料,那炙雪劍有了牧天的破法劍神通加持,如同燒紅的小刀子,一切法術防禦,都是柔軟的油脂泥塊,輕易的被切了開來,法力被消融。
但凡修仙者,他們的那厚厚的法力護體,面對這恰恰是萬法剋星的劍術神通,總是顯得柔弱地無力。
此時此刻,牧天將雙手背在身後,看似雲淡風輕,但藍長歌絕對想不到的是,他已經是油盡燈枯。
事實上,牧天爲炙雪劍加持破法劍神通,一連破二道法術,他的一身真氣,已然只餘一成。
此時此刻,牧天手心裡攢滿的汗,都代表着,他其實是在硬撐了,但是牧天明白,對方也不好過,所以他在賭。
賭對方的心性,不如他堅毅,能撐到最後!
真如牧天揣測人心,那藍長歌完全被牧天的驚豔劍術神通嚇到了,完全沒有想到雙方實力差距。
要知道九重境乃是有九九八十一層真氣,而牧天七重境,不過四十九層劍氣,相較之下,幾乎牧天要弱了過半。
但藍長歌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夠早早在煉氣境,就施展出神通手段,驚、訝、惑之下,他拿着萬字法印的右掌,也在微微顫抖。
儘管加持了固字印在身上,可是他仍然沒有信心,那視法術防禦如無物的炙雪劍,還有他的主人,能不能再輕易破開一次他的固字印,直接殺死他?
終於,他透過漸漸散去的大霧,看着牧天雙目如劍,還有那炙雪劍破了守字,已經掉轉方向,急向自己射來。
這一刻,藍長歌眼裡閃過一道羞恥,但嘴巴,卻不自覺的喊出四個字。
“我認輸了!”
認輸了!
這聲音哪怕再小,其中帶着的不甘之意,讓炙雪劍在他一米外停下,同時也被擂臺下的所有人,包括裁判聽到了。
勝負,已分。
“甲一號主動認輸,這次通天賽的獲勝者是——甲十二號!牧天公子!”
裁判的高喊聲響起,臺下的散修們也是一陣歡呼,不少人都是心情激動。
“哈哈哈哈,什麼洞天福地的、正道傳統,還是我們散修厲害啊!”
“牧天好樣的!你就是我們散修的榜樣啊!”
“支持牧天公子,我們散修可不比那些門派弟子差!”
“牧天公子,奴家對您仰慕至了,賽後如若有心,不妨在樹林裡相見!”
更有膽大的女修,直接赤`裸裸的暗示,對此牧天苦笑不得,只明暗暗搖頭。
輕輕一伸手,炙雪劍如同聽話的孩子,化成一道流光,嗖的掠過百米距離,消失在他的袖中。
此時此刻,牧天看着藍長歌臉若死灰,也心生幾分不忍,這種人有能力,就有傲氣,被比自己還弱的人打敗,這簡直比殺了他們更難受,莫說還是主動認輸了。
“藍公子,勝勝負負,莫非人定,如果你心有不甘,不妨你我立下約定,日後再戰一場?”牧天忽然開口道。
此言一出,藍長歌的眼裡,頓時多了幾分光彩,思忖許刻,頓時再看牧天,眼裡多了三分敬佩、七分好勝。
他用力點點頭,伸牧天伸出手,微笑着道:“我離塵宗距此地頗近,就在西方崑崙山,三年之後,若你不來尋我,我便再來此地尋你,約定再戰一場,一雪前恥。”
“好!”牧天清朗大笑,與藍長歌握手言歡,對方能夠知恥而後勇,不生妒忌恨心,這已經是難道的好心性,值得他結交一番。
未了,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牧天接過那裁判送上的三樣豐厚獎勵,一揮手就通通收入儲物戒中,卻掩不下臺下衆人的貪婪目光。
縱然剛剛前一刻是散修榜樣,但下一刻,除了少數人,能夠保持本心,其他人都彷彿被豬油蒙了心,目光貪婪。
對此牧天不以爲意,這些東西,都是他努力得來的,一步一個腳印,這些人不圖自己上進,還淨是想一步登天,心性上,就已經是屬於蠹修一流。
修仙修仙,心性兩字,看似飄渺不可捉摸,但不過是本心二字,撥去重重迷霧,面對種種誘惑不自動,堅持本意,便可摸到道的門檻。
三千大道,道道皆是道途,只有誠心專致一道,方能修行路上,不懼阻礙,勇猛精進。
像這些蠹修,被自己的種種慾望迷了心,總是在原地打轉,已經早就斷絕了問道希望,縱然運氣再好,也難成就地仙之位,更別說飛昇仙界了。
“殺一人是罪,殺十人是惡,殺百人是大惡,但殺得百萬、千萬人,便是雄中雄,萬事皆可問道,只看你的心,堅不堅定!”
牧天在這幾瞬目光中,若有所思,周身靈氣忽然也活躍起來,紛紛向着牧天親近,彷彿他成了蜂蜜,自然吸引着它們。
這領悟的一幕,落在藍長歌和裁判的眼裡,還有另二位前來領獎的第三名散修眼裡,都是又驚訝,又羨慕,知道對方道心自此一歷,更加的圓融純淨。
日後修練時,靈氣更加親和,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意味着雙方都是修練百年,但牧天卻等於有修練一百一十年的收穫。
但這種領悟是各人機緣,便是殺了牧天一萬遍,也奪不到手,他們也只能無奈的羨慕。
牧天與藍長歌領完獎勵,齊肩下臺,忽然問起:“是了,藍公子,此一戰後,你打算欲何方去?”
藍長歌想了一下,微微皺眉,回憶說:“根據我和師傅的約定,大約還有數月,就該返程回去,結束這外面的歷練了。”
就在這個時候,牧天心中一喜,但不露聲色,試探道:“既然如此,藍公子你始終是大門派中人,如若不嫌棄,可否在這段時間裡,指點一二。”
藍長歌忽然扭頭,看着牧天,微微一笑:“叫我長歌亦可,叫我藍天亦可,後者是我同門師兄弟常喊的,只因我當年喜歡在後山草地上看天,便給我起了一個這樣的外號。”
“那好,我便叫你長歌了。”牧天點點頭,知道藍長歌明白了他的心意,這句話,就是認同他的朋友身份了。
此時,牧天和藍長歌也到了勾靜身邊,牧天一一介紹:“這位是勾靜,我在這兒的朋友之一,小女孩叫司空雪晨。”
“早有聽聞勾姑娘的事蹟了,果然是位奇女子,在下藍長歌,是了,這位小姑娘是叫司空雪......司空!”
藍長歌正要點頭,朝着勾靜打過招呼,正看向依舊黑袍籠身的小雪晨,但這位只到他們腰間的小姑娘,卻讓藍長歌赫然色變。
牧天的靈覺何等敏銳,立即追問:“怎麼了!”
“但願是同名而已吧,司空家可......看來沒錯了。”藍長歌正欲解釋,但忽然地,他和牧天一樣,身子驀然一僵,發現了一股強大的威壓。
此時此刻,那通天鏈的另一邊,彷彿有一道目光,透過千百里,直直投射到這裡,如同立於燭光之下,他們四個人,都感覺自己彷彿被剝去了衣衫,沒有半點秘密保留。
“我父親來接我了。”
忽然,小雪晨掀開斗篷,露出一個五官精緻絕美的稚氣臉龐,不少人無意中瞄到這裡一眼,頓時移不開目光。
有時候,太過於美麗,也是一種力量。
小雪晨忽然朝着牧天,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歪了歪頭,將手探入胸口處,臉色有些不捨,但她還是將一件事物取了出來。
一條用紅繩子牽繫着的一塊玉,雕刻成一條碧綠青龍,不過比拇指大一點,卻鬚髮精細、栩栩如生;無論是這玉色的碧綠純淨色澤,還是其精巧細膩程度,都讓人歎爲觀止,哪怕是在藍長歌這種有門派薰陶的人眼裡,這也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好寶貝。
小雪晨將它從脖子上摘下來,走到了白髮男子前面,她有些不捨了,但更多的,是擔憂,於是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與生俱來的威儀氣勢,如幼年的女皇般,命令道:“壞蛋,戴上它,不許輕易死了,我在裡圍等你,父親會讓你當他的家臣的。”
家臣?
牧天覺得有些好氣,同時對小雪晨流露出來的女皇氣慨,有些驚訝,這才明白,小雪晨的出身,恐怕並不簡單。
“我救你,幫你,不是爲了回報,既然你的父親來找你了,那你便就離開吧。”牧天微微一笑。
那通天鏈另一端的目光,彷彿緩緩的隱斂起來,但牧天的眼角餘光,已經看得見,幾日前有一面之緣的那個年輕女修,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
“是你的父親派來的人,雪晨,我們該說再見了。”牧天認得那個女子,裡圍的人,都給人一種,完全不同外圍散修的優越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