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翎綺回來,帶了幾種不同的果子和蘑菇。
蘑菇確實沒毒,只是暮吟沒見過這幾種果子,不免好奇。
“這種果子用來調味是極好的,但,要在未熟的時候摘它,離開樹枝太久就會失去味道。”翎綺把蘑菇果子洗淨放入罐子中,不一時,就飄起了香味,枝頭的烏鵲躍起,繁花側目。
暮吟也沉醉在香味裡,試着設想翎綺圍着圍裙在窗明几淨的廚房裡的樣子,她一定會把藝術的美感帶進廚房中。
“想吃八分熟,還是十成熟呢?”翎綺將火勢撥小,濃郁的香味不斷涌出,“八分熟的魚肉比較好吃。”
翎綺把魚舀到碗中,魚嘴銜着紅果,魚腹切口齊整地穿着野菜,四周散落的蘑菇疊成翠屏狀,最妙之處還在於魚眼在霧氣裡似乎會動,宛如魚戲紅珠於假山邊。
暮吟接過色香味俱全的魚湯,不知要從哪裡開動。
“吃魚有講究,現在是十月,最鮮嫩的當屬魚尾,從魚尾開始吃,會漸入佳境。”翎綺又看破暮吟的心思。
暮吟抓住魚尾剛想咬,心想着有點糟蹋了意境,略微用舌尖舔下一層皮,清香可口,全身的毛孔緊跟着舒展開。
“被你看着,不好意思吃。”
“會嗎?”翎綺半嗔道,聲音拉長。
暮吟背過身去,焚琴煮鶴般地吃魚,連味道都給忽略了,飲盡最後一滴湯,他轉過身,看她的氣色好了很多,才說:屏緗要我去市區找她。
“我一個人呆在這裡可以的。”她總是提前把他所擔心的說了出來。
“和我一起去。”暮吟沒有想到自己說的話竟令她猶豫了這麼久,翎綺爲難地看着暮吟,用手指了指天:把這個決定交給天意。
暮吟的眼前立刻浮現了雨中屏緗掰樹葉的情形。
“有硬幣嗎?”
暮吟摸出一枚硬幣,信心滿滿道:有字的那面向上,就是去。
暮吟將硬幣擲出,心想着單憑觸到硬幣的那一剎,他就能判斷出來,到時或手心向上或手背向上就搞定了,所以這個概率是絕對的。
但暮吟的指尖就碰到柔軟的東西,翎綺搶先一步握住了硬幣。
“字面向上。”她將硬幣丟還給他,徑自進了木屋。
硬幣留下她的溫度,冷卻。
暮吟看着硬幣的眼神冰冷起來。
身邊的人似乎與廈門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暮吟離廈門愈近,愈是有種東西像要破繭而出,似曾像識的東西紛紛出現,與腦海中打上烙印的相印證。
該來的,終究要來。
超市裡。
暮吟隨便挑了幾樣海鮮就要往手推車裡放,翎綺微瞋了他一眼,接過來換了另一個牌子:這個牌子好吃,而且更新鮮。
暮吟只負責推車飽眼福買單,感覺翎綺像合格的家庭主婦,利索地在紛繁的物品中挑選最適合的。
他們現在就在去冷氏公寓的路上,一向訥於體貼人的暮吟竟主動幫翎綺提東西。
這一帶已近郊區,路人並不多,超市和店面也只維持在日常用品的規模。
放眼望去,後面就是鬱蔥的山,走在鵝卵石的林蔭小道上,心曠神怡。
屏緗和次浩就在門口修理花叢。
“翎綺,你們現在纔來,烤具都快燒焦了。”屏緗遠遠地就看到了翎綺,把她迎了進去,卻對暮吟卻不理不睬,彷彿暮吟只是個跟班的。
“光顧着挑東西,忘了時間。”翎綺報以淺淺一笑,兩女子並肩走進公寓內。
暮吟這才發現,屏緗只比翎綺稍微矮了一點,那也可算是標準模特身材了,但平日裡卻感覺不出那種氣質,總覺得她還是個小孩子。暮吟放緩腳步,靈識裡隱有東西侵入,暮吟眼望周圍的制高點,知道這一帶冷府的保鏢也不少。
剛一進門,熟悉的感覺如撲面而來的清冽的泉水,洗滌着感官的每個死角,逝去的感覺紛紛重生,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腦中拼湊。
似乎曾經來過,而且有段較長的記憶,那些記憶會在他空白的人生裡流浪,彷彿曾紮根,卻又不真實,然而現在的感覺似乎正在推翻困擾了自己十三年的假象。那棵樹正婆娑地老去,十幾步的距離遙不可及,暮吟緩緩地向它走去,像在接近一個急待傾訴的老人。
“好,餓,你們快點。”屏緗邊和翎綺擺着餐具,邊囔着。屏緗似乎把僕人們全部遣退,沒有大搞排場之類的,平淡地和朋友燒烤。
“這些蘑菇很新鮮。”翎綺擺好了餐具,看着那些鮮豔欲滴的蘑菇。
“一般長得好的蘑菇都有毒,但這種蘑菇不光長得靚,而且無毒,就在後山摘的,味道很不錯。”
兩個人倒挺像家庭主婦在閒聊着,邊將食品烤熟。
而次浩則整理着餐桌,鋪上雪白的長桌布,並放好餐具,擺好椅子。
不一會兒鮮蔬烤肉便做好了幾盤,端到桌子上。
“還是這樣自己做點東西比較有感覺,幹嘛你在那邊偷懶。”屏緗指着暮吟,邊跑進屋內取出一瓶葡萄酒,GASTONRENA——波爾多的名釀,難得地洋溢着青春氣息,在法國紅酒中獨具一格。
翎綺爲大家各滿上半杯,屏緗端起高腳杯,輕啜了一口:真不錯,來,乾杯。
只要有屏緗在的地方,就一直會有笑聲,儘管屏緗矜持,而次浩不苟言笑,還是被屏緗給逗出真心的笑。
暮吟一直不會去配合別人,隨便吃了幾塊肉,藉口上火去買飲料,離開他認爲的尷尬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