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暖盯着廢太子,廢太子即便說了這一番話,依舊面色平靜,目光平靜。
蘇風暖看着他,這樣的人,讓人猜不到他活着的意義,才最讓人覺得莫測深暗。他連太子之位都不做,連當今皇位都不屑,那麼,他想要的是什麼?
玩弄陰謀詭計,玩弄權術政局,將天下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他才覺得這是活着的意義嗎?
她盯着他,道,“即便靈雲想方設法解葉裳身上的寒毒,可是你還是想要他的命。”
廢太子道,“不錯,不止我想要他的命,很多人都想。”
蘇風暖道,“皇上即便不被人殺,也多不過三兩年的命了,我今日若是殺了你,哪怕京城亂,天下亂,又能如何?總有人能止住亂。”
廢太子揚眉,“誰?你和葉裳嗎?”
蘇風暖道,“除了我們,還有別人。”
廢太子諷笑,“亂朝局,可以用人心才控制,亂人心呢?拿什麼來控制?就怕你和葉裳哪怕別人,都控制不住。你大敗北周,讓北周倒退十年,那麼,我敢斷然,你殺了我,南齊倒退二十年,你信是不信?”
蘇風暖道,“不信。”
廢太子忽然撤回手,對她道,“你若是不信,那你殺好了。能死在你的手裡,倒也不辱沒了我。畢竟,你的手下,可是死過無數士兵,染了無數鮮血。你不怕殺人。”
蘇風暖見他撤手,袖子一抖,一把細如嬋娟的袖劍便橫在了他脖頸上,她隨意地拿着袖劍,對他說,“那麼,你死前,還有什麼話可說嗎?”
廢太子看着蘇風暖,她雖然隨意地拿着袖劍,但一雙眸子卻是半絲玩笑也無,周身無殺意,但他卻感覺得出,她若是殺他,也能做到與殺月貴妃那般痛快。
他沉默片刻,慢慢地伸手入懷,當着她的面,從懷裡取出一張泛黃的紙,輕輕一甩,便將折着的紙張展開,“我讓你自己慢慢解密,你非逼我,那我就告訴你好了。”
蘇風暖凝眉一看,只見,他拿出的是一張畫卷,畫卷紙張泛黃,正是早先在藏經閣找到的那捲書冊一樣的紙張,她眉目微沉。
廢太子伸出胳膊,放在窗外,陽光輕輕灑在紙張上,須臾,便現出了圖案。
只見,畫卷上一個少年,丰姿獨具,錦裳華帶,姿容出衆,正是容安王少時。下面,一行小字註釋:葉榮、字子安。斬熠與英夙之雙生子,雲凰雙生兄弟,出生之日,易換於容安王府。
蘇風暖驚異不已,一雙眸子睜大,不敢置信。
廢太子憐憫地看着她,“如今你知道了,這秘密,你覺得,是說好,還是不說好?”話落,他笑道,“容安王不是什麼劉家的子孫,卻是實打實的前朝後裔,你說,傳揚出去,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蘇風暖抿起嘴角,“一派胡言。”
廢太子抖抖紙張,對他道,“你覺得,這張畫卷,能作假嗎?若它是假的,那麼,你和葉裳所查的一切,便都是假的了。”
蘇風暖心中轟轟驚雷炸響,虧得他多年來練就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皆面不改色的習慣,才讓自己快速地鎮定下來,道,“我如今倒想知道了,那你又是誰?林家主的窩囊樣,可生不出你這樣好的兒子來。”
廢太子一笑,道,“我自然是劉家的人,是皇上的兒子。”
蘇風暖眯着眼睛說,“那林之孝呢?”
廢太子道,“他也是。”話落,他道,“這個世上,有的人從孃胎裡,便是背靠着背,手足相托,相依而生。我與他,從孃胎裡,便是雙生子。母妃那一胎生了我們兄弟二人,根本不是什麼與林家異子而換,而是一個被暗中藏起來送去了林家而已。真正異子而換的人,是容安王。我們不過是借來用用而已。那個位置我膩了,換他去宮裡替我。”
蘇風暖心中又驚了驚,看着他,片刻,散了驚異,道,“既是劉家的人,如今是劉家的天下,當該堂堂正正,可是你們背後做了無數骯髒之事,汲汲營營,步步算計。未必如你所說吧?”話落,她猛地用力,薄如蟬翼的袖劍頓時劃破了他的脖頸,他脖頸頃刻間血流如注。
廢太子目光一緊,並沒有動。
蘇風暖伸手拿過他手中的紙,看了一眼,道,“你太高估自己的戲本子了,想必是多年來,做的諸多事情,無人看破,都順風順水,覺得這天下,沒有人能玩弄過你,所以,以爲這般也能騙過我。”
廢太子道,“你不信?”
蘇風暖道,“我學醫數載,從小到大,除了武功,讓我悟得最深的,便是醫術。你這個障眼法,一時能矇蔽過我,但也不過是一時。”話落,她道,“這畫卷是真的沒錯,但畫卷上的人,不是容安王吧?而是被你改成了他。”
廢太子眸光微縮。
蘇風暖道,“讓我猜猜,靈雲寧願死,都不願意說出的秘密,大如天的秘密……”她頓了頓,看着廢太子,“畫卷上本來的人,應該是當今皇上。”
廢太子眸光終於裂出一道縫隙。
蘇風暖道,“不聲不響地奪位,不興兵戈,纔是最高的權謀。望帝山是天下謀術的鼻祖。通天地,謀乾坤,斗轉星移,叫日月調換,黑白顛倒,也不是做不到。”話落,她道,“當今皇上,纔是異子而換的那個人。”
廢太子目光徹底炸裂,一時間驚然地看着蘇風暖。
蘇風暖猛地撤回袖劍,在他的僧袍上不客氣地擦了擦鮮血,將袖劍收了起來,將那張紙拿着,從懷中拿出一瓶藥,打開瓶塞,灑在了那捲紙上。
須臾,那捲紙上容安王的畫像漸漸地消失,果然如蘇風暖所料,現出了一個人來。
那個人,正是當今皇上。
他下面一行小字註釋:歷時百年,終還先秦天下,子孫後繼有福,望成千秋萬載,還我秦姓國之久安。先祖愚玩,史治不興,廢而不怠,使劉姓竊國,盜而不昌,守而不榮。但臣民無過,故,不願生靈塗炭,以此復國,百年還政,足慰先秦列祖。
蘇風暖看完,一時沉默。
太祖建朝時,斬熠師祖也不過是孩童年紀,他面對國破家亡,無力迴天,所以,只能讓他的師傅凌祝改了前朝龍脈,太祖建朝後沒些年,便崩了,高祖繼位,過了些年,他也漸漸長大,成人後,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娶了高祖的女兒英夙,又過些年,生了她師傅雲凰。
雲凰出生時,高祖已崩,太宗登基。
斬熠師祖據說在太宗登基後,便帶着英夙公主隱世,可是如今原來是又娶了葉家的女兒葉嫣,生了林客。後來,想必發生了什麼事兒,在林客出生後,便被望帝山所棄。
她想,如今被望帝山所棄的林客,應該不是真正的林客。
而真正的林客,應該是如今身處宮裡的九五之尊,當今皇上。
她從懷中拿出那一卷畫冊,打開嬰兒那一頁,與這幅畫卷對比一番,果然依稀是那個嬰兒的眉目和影子。
當今皇上,原來是斬熠師祖與葉嫣之子。
她不知道,當今皇上是怎樣被異子而換的,皇上是太后親生,可是,太后那樣的人,眼裡只有許家和權利,多年來,與皇上母子不親,是否,當年在皇上出生時,就在先皇和許家的眼皮子底下被瞞天過海了?
她沉默着,一時覺得這纔是真正的滑天下之大稽。
當今皇上,前朝後裔,坐着劉家的天下,何其諷刺。
廢太子在蘇風暖撤回袖劍時,便拿了娟帕捂住脖頸,一言不發地看着蘇風暖,眉目沉涌。
蘇風暖沉默許久,收起了畫卷,將那張畫卷,也一併收了起來,看着廢太子道,“你們要殺葉裳,也是因爲,如今劉姓天下,唯葉裳一人,是真正的有出息的劉姓子孫了吧?他那麼多年,一直在查當年的容安王和王妃戰死沙場一案,你們怕查出這諸多事情,他一呼百應,興兵而起,奪了天下江山。所以,必要殺他而後快,以絕後患,可惜,你們沒能殺得了他,更可惜,皇上也不知自己的身世。”
廢太子道,“如今你既然知曉,爲什麼不殺了我?”
蘇風暖道,“殺你容易,輕而易舉,舉舉手,擡擡劍,用用力的事兒。可是,我若就這樣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你了?也”話落,她轉身,對他道,“你好自爲之吧!但願,你脫了這僧袍後,還能活得久一點兒。”
說完,她出了房門,離開了這座禪院。
廢太子捂着脖頸,站在窗前,看着她一步步走出,身子筆直,腳步輕淺有根,春風吹到她的身上,衣裙輕揚,他扯動嘴角,似嘲似諷地低聲道,“葉裳,十三年前,上天奪去了他所有,卻給了他一個至寶。若是早知今日,十三年前,他們可會讓容安王死?讓他身無依靠,受她眷顧,如今,成了最有福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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