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忍不住大讚,“好騎術!”
葉裳沉着一張臉,沒言語。
蘇風暖勒住馬繮後也看清了葉裳那張沉如水的臉,她頭疼的那麼一下,便裝作不認識他,對陳述笑道,“陳二公子,好巧,我們又碰面了。”
陳述探出頭,笑着打招呼,“蘇姑娘,看來我們真是跟縱馬有緣。第一次是我縱馬,第二次跟第三次都是你縱馬。你這是剛入城?縱馬這麼急,可是有極其要緊的事兒?”
蘇風暖笑着點頭,“確實有些緣分。”話落,她掃了一眼容安王府車牌的馬車,露出適當的符合第一次見到葉裳的表情。
陳述見此,立即對她介紹身邊的葉裳,“這位是我兄弟,容安王府世子葉裳。”
蘇風暖看着葉裳沉到黑的臉,道,“原來是葉世子,果然是容冠天下,久仰大名。”話落,轉頭對身邊男子鬆了一口氣似地說,“師兄,聽說容安王府的葉世子奉皇命徹查大案,咱們手中這個人正巧與案件有關,咱們也不必費力送去府衙了,就將這個人交給葉世子好了。”
師兄?
葉裳眼底涌上黑沉沉的風暴,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聽到蘇風暖如此一說,頓時看了葉裳一眼,他一張臉比他暗夜還黑,風暴比大雨前還濃,目光死死地鎖住他,像是要吃人。他揚了揚眉,不懼地淺淺一笑,對蘇風暖點頭,聲音清朗好聽,“聽師妹的。”
蘇風暖見男子同意,轉回頭對葉裳道,“勞煩葉世子派個人來從馬上解下他,他可是東湖畫舫沉船失蹤的那個撐船人。葉世子要查案,他至關重要。”
葉裳眼底神色不變,臉沉如水,沒言聲,沒表態。
陳述發現了葉裳不對勁,轉頭看他,見到他如此表情,驚了一跳,這麼些年,他可沒從葉裳臉上見到過如此表情。即便有人將他惹惱了,他頂多面無表情或者涼涼地冷笑一聲,如今這像是前兩日大雨前夕天雷轟轟昏天暗地的模樣還是第一次見。他吶了半晌,用手肘碰了碰他,“喂,你怎麼了?”
葉裳眼底的風暴慢慢地歸於沉寂,放在腿上的手卻輕輕擡起,極輕的動作,陳述忽然福至心靈地感應到他要打人,頓時驚異地看着他,卻見擡起手後只是慢慢地攏回,輕輕地彈了彈衣袖,聲音淡而溫涼,“本世子雖然負責查案,但也不會隨意的收不認不識的人冒然送上門的人或者東西。”
蘇風暖自然是極其瞭解葉裳的,知道她一聲不響地離開,沒跟他打招呼,一日夜未歸,如今正好撞到他,估計是真怒極了。可是她也是因爲突然收到師兄傳信,而他那時又在見皇上給他的輕武衛,所以沒來得及打招呼。她輕輕地攏了一下繮繩,笑着說,“小女子蘇風暖。”話落,替身邊的男子介紹,“我師兄葉昔,算起來也是葉世子的表兄。”
“什麼?”陳述騰地站了起來,本來坐在車內,因爲太震驚,起的太猛,一時忘了顧及,腦袋撞到了車棚頂,“砰”地一聲,他眼前頓時冒起了金星,身子晃了晃,捂住了腦袋,儘管疼的要死,但依舊難掩他臉上和心裡的震驚。
她是蘇風暖?
她竟然是蘇風暖?
蘇府小姐?蘇大將軍女兒?太后和皇上爭相要賜婚的蘇風暖?第一次進宮就在太后面前宮裡和侍衛打成一片的蘇風暖?
陳述實在是太震驚了,捂着腦袋,因爲撞的太疼,俊臉有些扭曲,但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滑稽又呆愣。
怎麼也無法與傳言中的蘇風暖和他幾次見面所見的人聯繫起來。
蘇風暖看着陳述,若非葉裳那張沉如水的臉,她實在想笑,她是蘇風暖,就讓她震驚成這副樣子嗎?腦袋怕是撞起了一個大包,沒個三五天下不去了。
葉裳沒理會陳述,即便被他撞的馬車晃了幾晃,他依舊紋絲不動,只是本來沉寂的眸光在聽到蘇風暖介紹他身邊男子時眯了眯,挑眉,聲音聽不出情緒,“蘇府小姐?表兄?葉家嫡子?”
陳述本來稍微有些回過神來,聞言又驚了,睜大眼睛,“江南葉家?”話落,他捂着腦袋轉頭看向葉裳,“那不是你外祖父家嗎?難道他是……”
葉裳不答陳述的話,目光將葉昔洗禮了一遍,淡淡地道,“原來是表兄,真是大水衝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多年來,葉家人不踏入京城,不知表兄此次來京城,爲的是什麼?”
葉昔看着葉裳,比起他風起雲涌卻壓制到極致的情緒,他則清風朗月,笑容淺淺,聞言回道,“我今次來京主要是到師妹府中做客,順帶受祖父所託,去容安王府看看你可安好,順便給你送給涉案人。”頓了頓,他笑道,“沒想到剛入城,便碰上你了,真是巧的很。”
葉裳眼底又有風暴積聚,聲音卻沉沉靜靜,“我竟不曾聽聞表兄與蘇府小姐原來是師兄妹,葉家規矩極多,據我所知,最重的一條就是葉家子女不涉朝堂不涉江湖。怎麼?何時規矩改了?祖父由得表兄不怎麼規矩地與鄉野江湖之氣的女子牽來扯去?”
蘇風暖頓時一氣,什麼叫做與鄉野江湖之氣的女子牽來扯去?她看着葉裳,想着若不是看在她走前沒告知他一聲理虧的份上,一腳就對他踹過去了,去他的牽來扯去。
葉昔聞言,看了蘇風暖一眼,見她氣的無語,他輕輕一笑,“葉家秉持規矩幾百年,陳舊繁冗,也該改改了。由我起,以後就改了。”
葉裳又眯了眯眼睛,道,“論親疏,我與表兄才更親些,表兄既然來京,就隨我去容安王府入住吧。”頓了頓,瞥了蘇風暖一眼,涼涼地說,“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蘇小姐雲英未嫁,帶你一個男子去蘇府住,於聲名有毀。”
蘇風暖翻白眼,她什麼時候怕毀過名聲?立即說,“我名聲一直也未曾好過,倒是不怕,更何況身正不怕影子歪,師兄與我同出師一門,論親疏,與葉世子倒也相當。這個考量倒不必。”
葉裳猛地盯住她,冷冷地道,“你不同意?”
陳述在葉裳身邊,對於他一下子爆發出的寒氣凍得一哆嗦。
蘇風暖皺眉看着他,葉裳眼底除了冷意還有壓制的怒氣和她若是不答應他就讓她好看的決決之色。她額頭突突地跳了兩下,知道不能惹急了這倔脾氣的人,不由得放軟口氣,“師兄是我請來的客人,半路由你劫走,算什麼事兒啊。”
葉裳目光紋絲不動地盯着她,眼神如冰封,“你若是找他,可以來容安王府找。”
蘇風暖眸光動了動,妥協,轉頭看葉昔。
葉昔看着二人言語之間便交鋒了一場,顯然勝負已分,他灑意一笑,伸手摸摸蘇風暖的腦袋,笑着溫聲說,“既然表弟誠懇相請,我就住去容安王府吧,聽說蘇夫人還未回京,如今我去住蘇府確實不大合適。”
蘇風暖只能點頭,“也好,明日我再去容安王府找師兄。”話落,她對葉裳故意地說,“葉世子可別攔着容安王府的門不讓我進。”
葉裳揮手落下了簾幕,聲音似乎從牙縫中擠出,“我容安王府的門檻不高,只要蘇小姐別帶着髒東西入門,本世子自然不攔着。”
蘇風暖立即問,“什麼是髒東西?”
葉裳冷冷地道,“你通體的風塵之氣,還是回去好好洗洗。”
蘇風暖氣得一噎,什麼人啊這是!
葉裳又道,“京中大家閨秀,都端莊秀麗,溫柔賢淑,禮數週全,規矩極好。蘇小姐這般當街縱馬,一身風塵,可與京中諸多閨秀差得遠了。最好還是好生學學規矩,再踏入我容安王府的門爲好。”
蘇風暖七竅生煙,瞪着一雙眸子,終於忍不住,袖中的軟劍出手,一道白光,斬斷了他落下的馬車簾幕。簾幕刷地隨着她收劍的手落在了地上。
她發泄了鬱氣,總算不憋悶了,看着再次露出的葉裳的臉,輕哼出聲,“我偏不學規矩,到時候你容安王府的大門若是不讓我進,我就劈了它。”
陳述看着無聲飄落地簾幕以及蘇風暖收劍的漂亮姿勢,頓時抽了一口涼氣,想着她剛剛砍的若是他和葉裳的腦袋,此時也如簾子一樣斬斷滾到地上了。
葉裳見被她斬斷了簾幕以及威脅的話,不但沒了惱意和怒意,眉目卻綻開,緩緩地笑了,聲音難得清越好聽,扣人心絃,“你敢劈容安王府的門,我就敢去找蘇夫人,讓你給我容安王府修門,修不好,自此就以身抵債。”
蘇風暖一噎,徹底失言。
陳述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以身抵債?他沒聽錯吧?還是葉裳氣糊塗了?
葉裳不再看蘇風暖,似乎突然心情很好,對葉昔也露出笑意,“本來我們要去喝茶,既然表哥來了,還帶來了重要的涉案人,現在就隨我折轉回府吧。”
葉昔偏頭看蘇風暖,微笑着點頭,“好。”
蘇風暖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葉裳,對葉昔說,“明日我去容安王府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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