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善,纔是真修行。心中有佛,便處處是佛。”慧謹目光掃過衆位弟子,“你們可知這極樂世界在何處?”
“阿彌陀佛,極樂世界在西方。”靜玄靜葉等人雖覺這問題太過簡單,但還是異口同聲地答道。
“靜塵,你覺得在何處?”慧謹問道。
宋箬溪眨眨眼睛,道:“在西方!”
“世間萬物皆是化相。”慧謹微微淺笑,目眺遠處,陰沉的天空籠罩着寒冷的雲霧。
靜玄靜葉等人低頭沉思。
“既然萬物都是化相,那西方……啊啾!啊啾!啊啾!”在寒冷的冬季露天下睡覺的後果,立刻體現出來了,宋箬溪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揉揉鼻子,好象受涼感冒了。
“佛法博大精深,悟解要看機緣。”慧謹看了眼宋箬溪,轉身離去。
“啊啾……”宋箬溪提起僧袍,去追趕慧謹,“師父等等我。”
“師弟年幼,性情浮躁,還須多修行。”靜玄看着跑遠的身影,雙眉緊鎖,這丫頭縱有佛緣,也難成大器。
靜葉微微淺笑,道:“師弟聰慧,假以時日,必能修成正果。”
其他靜字輩的師兄們也很看好這位小師弟,頷首表示贊同。
聽過聖僧的講經,衆人多有感悟,唯宋箬溪是感染風寒,發熱、頭痛、流涕、咳嗽,難受地躺在牀上直哼哼,“師父,我頭好痛,有沒有一種佛法可以祛病啊?”
慧謹笑笑,把藥碗放在牀頭,伸手扶她起來,“藥可祛病。”
宋箬溪看那碗比平時喝粥的碗大了一倍,皺眉道:“師父,這藥也太多了吧!”
“服藥到量,方能袪病。量少,寒氣不除,病難以痊癒;量多……”
“師父,我病着呢,您老就別急着教育我了。”宋箬溪接過碗,一口氣把藥灌下去,苦得打了個哆嗦,趕緊躲回被子裡。
慧謹幫她把被子掖好,去隔壁的禪房內打坐唸經。
佛誕法會已結束,信衆陸續離去,陳氏兄妹也去向靜玄辭行,“姑祖母,侄孫想明天帶弟妹回家。”
“你們離家日久,是該回去了。”靜玄眼皮低垂,緩緩地撥弄着手中的檀木念珠,滿是皺紋的臉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姑祖母,侄孫在這打擾多日,想向慧謹師父和靜葉師父辭行,表達謝意。”陳陌恭敬地道。
“阿彌陀佛,去向靜葉師看不起辭行就可,師叔要照顧生病的靜塵師弟,你們就別去打擾了。”
陳陌微眯起雙眼,原來那個言行古怪的小丫頭生病了,難怪不見她和簡兒去後山煮魚湯。
第二天,陳氏兄妹就離開淨蓮寺,踏上歸程。出了山門,陳隱和陳宜薇兄妹就坐上了前面的馬車,陳陌坐上後一輛馬車,車輪滾動,向前行駛,車後揚起一層塵土。
馬車拐彎時,陳陌撩起窗簾一角,看着被拋在車後的庵堂,幽深的墨瞳帶着一絲狠厲的精光,凝視片刻,放下簾子,拿起擱在木桌上的一張紙。
紙中簡單簡單地寫着幾句話:“鄴疏華,年二十,父:登瀛城城主鄴繁,母:昭平縣主。三歲病重,路遇聖僧,求取靈丹,藥到病除。四年前,留書離家,去向不明。”
陳陌手下用勁,紙化成碎片,鄴繁怎麼可能會讓嫡子去向不明,在鄴疏華身邊不知道暗藏了多少影衛;冷冷一笑,微眯起雙眼,淨蓮寺他們師徒不會久留,只要耐心等他們離去即可。
宋箬溪在房中困了四日,藥喝了十二大碗,苦不堪言,這感冒症狀總算減輕,可以出來見人了,就跟着慧謹去送覺明師徒。
“師弟的病可好些了?”鄴疏華看着裹得象包子似的宋箬溪,眼中滿是笑意。
“好些了,謝謝師兄關心。”宋箬溪微微低下頭,小臉染上兩團紅暈,她從小尼姑口中知道那天的事,面對鄴疏華,不免感到有幾分害臊。
“打坐念禪,可袪病延年。”覺明笑道。
“大師諄諄教誨,弟子時刻銘記,日後定會專心打坐念禪。”宋箬溪乖巧地答道。
靜玄雖然腿腳不便,但也帶簡兒來送行。
“師兄,師兄!”簡兒遠遠地看到鄴疏華,就邊喊邊撲了過來,一臉眷戀地看着他,“師兄,你什麼時候會再來?”
這些天簡兒有空就去度劫院纏着鄴疏華,要他講外面雲遊的事。見簡兒撲過來,鄴疏華下意識地向旁邊避讓了一下,卻不想又與宋箬溪並肩而立了。
“阿彌陀佛,萬事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不要苛求,無須挽留,緣來不喜,緣去不悲。”慧謹這番話不止是說給簡兒聽,也是說給宋箬溪聽的。身處佛門,心中不能有世俗間的綺念,要嚴守清規戒律。
只是話似乎說得太過宛轉,兩個丫頭都沒聽出來,宋箬溪一副事不關己的平靜表情,簡兒還眼巴巴瞅着鄴疏華,等着他的回答。
靜玄看了看簡兒,垂下眼瞼,輕聲唸佛。簡兒雖然沒聽明白慧謹的話,可她看得懂靜玄的意思,不想一會回禪房被罰跪佛堂,心不甘情不願地撅了撅嘴,退到靜玄身旁。
“有緣既往無緣去,一任清風送白雲。”覺明念罷轉身大步向山門處走去。
走出山門,覺明轉身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慧謹師弟,就此別過,不必再相送。”
“阿彌陀佛!”慧謹依言停下了腳步,站在山門的石階上,目送覺明師徒芒鞋僧衣,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