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過早飯,四房人前往松鶴院,恰巧在院門口遇上,彼此行禮問了安,就由小蔣氏領頭,宋箬清殿後,整整齊齊的去給宋老太太請安。
進了門,就看到二姑太太帶着女兒媳婦在陪宋老太太說笑。潘妙齡穿着嶄新的衣裙,頭上挽着流蘇髻,髻上插的那枝一支玳瑁鑲紅寶石步搖簪正是宋箬瀅眼饞了許久,向宋老太太討要沒討到的,眸底的妒色和臉上的恨意顯而易見。
宋箬溪看了看二姑太太頭上的假髻,做的十分的精緻,不細看,看不出來。
給宋老太太請了安,宋箬瀅也不象平日坐到宋老太太的身邊去討好賣乖,而是坐到了右邊第一張椅子上,嘟着小嘴生氣。
宋老太太心情愉悅,並沒有留意宋箬瀅的彆扭,笑道:“穗穗說明天請大夥兒去戲園子看新戲,樂呵樂呵一天。”
“請戲班子回來唱戲,就是不如在戲園子裡看戲那麼的精彩,還是二姐姐貼心。”離二十七日越來越近,來祝壽的客人過幾日陸續就要來了,各種事務要忙,可是歐陽氏三人這時卻爲了各自的原因突然撂了挑子,要真撂挑子也行,偏偏有事沒事三人又要問,意見又多,把小蔣氏累得心力交瘁,這奉承話說得自然就偷工減料。
“母親,兒媳這幾日頭痛的厲害,就不陪母親去看戲了。”歐陽氏爲宋瀚的事心煩意燥,不想出門,更不想看什麼新戲,懶得虛言相應,直截了當地道。
紀芸自打知道二姑太太讓巫氏送話本子給宋箬溪,就已經懷疑二姑太太在打宋箬溪的主意,再加上這些天,二姑太太還不時的跟她說什麼表兄表妹結親的事,還說小蔣氏是有宋老太太這個姑母護着,才能以庶子媳的身份做主母,就更加確信二姑太太是打宋箬溪的主意,她裝聾作啞不接話,本以爲二姑太太會放棄,誰知道昨兒宋箬溪回來了,二姑太太今天就出招了,而且很明顯的是,見明的不行,打算要使暗手段了。
宋箬溪不同於宋濂和宋淮,姑娘的名節重若生命,要是一不小心讓人算計了去,嫁給潘世瑋這種紈絝子弟,她會悔恨終身的,對二姑太太的提議,紀芸立刻警覺起來,眸光一閃,笑道:“天氣這般好,出門看戲是趣事。只是我家這個七丫頭被我給寵壞了,離了我的眼皮底下,就知道玩鬧,我讓她給老太爺準備的百壽屏風還沒繡好,這幾日我得好好盯着她把屏風給繡出來,不能陪母親去看戲了,還請母親原諒兒媳。”
文氏懷着身孕,天氣又漸熱,不願也不方便出門,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道:“我這樣子也不好出門,有勞二姐姐和大嫂嫂伺候母親吧。”
二姑太太對歐陽氏和文氏去不去不在意,但是紀芸母女不去,就不成事,笑道:“三弟妹,就出去一天,不耽誤七丫頭做繡活。”
二姑太太的話,讓紀芸更加確定明天看戲的事不簡單,這女人是打定主意要算計她的女兒,宋綏的事暫且放下,要好好謀劃一下,給這對母子一個教訓,別以爲她好欺負,嘆氣道:“二姐姐,這已經耽誤十幾二十天了,再耽誤下去,到日子只怕都繡不出來,沒有壽禮,老太爺到是不會怪罪孫女,可我這當孃的,還有什麼臉面。二姐姐,我膝下可有四個女兒,湖兒要出門,溪兒爲長,下面兩個小的要是有樣學樣,那我可就要叫苦不迭了。”
宋箬溪低垂的眼眸閃過一抹笑意,沒想到紀芸會和她用同一個法子拒絕人,老太爺是個不錯的擋箭牌。
“七姐姐在菩薩面前許下抄寫一百份佛經,用那個當壽禮不就可以了,還用得着繡什麼屏風。”潘妙齡插嘴道。
“抄寫佛經是祈福,不能拿來當壽禮的。”紀芸眼中閃過一抹嘲諷,宋老太太寵得都是些不知道規矩的東西,大人說話,小孩子胡亂插嘴。佛經的事,宋箬溪沒說,紀芸不知情,但是不妨礙她配合宋箬溪的說辭。
二姑太太還欲再說什麼,宋老太太已斂去笑容,一臉陰沉地搶先開口道:“我老太婆遭人厭,沒人願意陪,罷了,穗穗,就你和老大家的帶着上齡兒、瀅兒陪娘去看戲,離了她們,我眼不見心不煩。”
本來宋老太太這帶着怒火的賭氣的話說出口,三個兒媳都該起身向她陪罪,說幾句討好的話,然後順她的意陪着去出門看戲,可是三個兒媳各有打算,不願接這個話頭,木着一張臉,給她來個充耳不聞。
宋老太太見三人如此對待,氣得臉地上的肥肉抖動,胸口也起伏不定,小蔣氏這兩個多月被三個妯娌擠兌的也知道高低了,更知道宋老太爺不怎麼待見她,怕把宋老太太氣出好歹來,她失去這個靠山,在這家裡的日子就難過了,忙笑着打圓場道:“這些日子也悶的很了.家裡唱戲,我又不得舒舒服服的看,明天就讓我沾沾二姐姐的光,陪母親出門舒舒服服的看一整出大戲。”
“三弟妹,身爲子媳的順從婆母的意思纔是孝順,你這樣推三阻四算怎麼回事?”二姑太太不肯輕易放棄,非要拐紀芸入局。
“二姐姐,弟妹留在家裡不爲另的,是爲了給爲老太爺準備壽禮,等事情忙完了,弟妹定包下戲園子,陪母親去看一天的戲。”紀芸勾脣一笑,陪婆婆是孝順,難道給公公準備壽禮就不是孝順了?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們都給我出去。”宋老太太不想看到這些礙眼的人,厲聲道。
二姑太太一看這樣,知道有些話該跟宋老太太挑明,這樣才能讓老母親配合她,等紀芸等人退了出去,使了個眼色,讓潘妙齡和巫氏也退了出去,又摒退婢女們,道:“娘,女兒想讓瑋兒娶七丫頭爲妻。”
“你說什麼?”宋老太太聲音撥高了八度。
“娘,您先別生氣,您聽我說。”二姑太太幫着宋老太太順了順氣,“娘,您也知道女兒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四個弟弟,只有四弟才與我是同母的,可四弟現在這個樣子,哎,潘家已經敗落了,夫君他又一事無成,還好璜兒成才,可是璜兒要是高中入仕,只靠父親一人提攜,到底單薄了些,瑋兒太小,心性稍浮躁了些,七丫頭聰慧,讓他跟七丫頭成了親,也能管束他一二,再者就跟紀家聯上了姻,三弟也不敢不管他的女婿,女兒以後的日子才能好過些啊。所以我才這樣的謀劃,想跟三弟妹拉好關係,誰知三弟妹避我如避蛇蠍。”
女兒遠嫁,過得不是太如意,一直是宋老太太心中的隱痛,聽二姑太太這話說的有理,覺得是該讓潘世瑋娶宋箬溪,忘記了宋老太爺先前要把宋箬溪配給鄴疏華的事了,道:“你用不着去討好紀氏,有爹和娘在這裡,還輪不到她作主,這事我跟你爹說一聲,等七丫頭及笄,就把親事給定下來。”
二姑太太發現宋老太太越活越回去了,一點算計都沒有,按住心中的急躁,耐着性子道:“娘,這等小事先不要跟爹說,爹公務繁忙,等事情定下來,再跟爹說也是一樣的。”
“老三家的仗着孃家的勢,如今不怎麼聽孃的話,只有你爹還能壓着她些。”宋老太太還有點自知之明。
二姑太太湊到宋老太太耳邊,把昨天那番打算說了出來,“娘,您明天一定要讓三弟妹帶着七丫頭陪您一起去看戲。”
“這事你不早點說,現在她都拒絕了,還能怎麼辦?”宋老太太氣惱地瞪了她一眼。
“娘,明天您可以假借爹的名義讓她們去,說爹心疼孫女,不準三弟妹拘着她,要三弟妹帶七丫頭出門輕鬆一天,這樣她們就不得不出門了。”二姑太太詭計多端,轉眼間又想出一計來。
宋老太太笑,“這個主意好。”
母女倆商量好了後,二姑太太叫人把潘妙齡找了來,母女倆陪着宋老太太玩牌。
另一邊,竹隱院內的紀芸和宋箬溪的談話纔剛開始。
“娘啊,你好好的又給我攬件事來做,就二十天了,你讓我繡一幅百壽屏風出來,會要了我的小命的。”宋箬溪愁眉苦臉地抱怨道。
紀芸伸手在她額頭上輕拍了一下,問道:“溪兒,你知道二姑太太爲什麼捨得花銀子包下戲園子請家裡的人去看戲嗎?”
“知道,她想算計我。”宋箬溪挑眉,脣邊露出一抹譏諷的冷笑,“昨天她讓潘妙齡哄我上街,被我拒絕了,一計不成,又施一計。”
紀芸滿意地笑了,“本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好在潘家人過了二十七日就會離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鬧騰,可是現在看起來,不給她們母子一點教訓是不成了。”
宋箬溪看着紀芸,猶豫了一下,道:“娘,其實我給過他們一點教訓了,但是他們還是沒收斂。”
“你給他們什麼教訓?”
“二姑太太的頭髮和潘世瑋臉上的紅疹子,都是我讓人弄出來的。”
紀芸怔了一下,好奇的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蠶孃的功夫很好,我讓她夜晚摸進二姑太太住的房裡,用剃刀剃了她一半頭髮,又去藥鋪裡買了能讓人身上冒紅疹子的藥,摸在潘世瑋臉上。”這套說辭,宋箬溪早就想好了。
“你這孩子,連教訓人都不會。”紀芸橫了她一眼,“你以爲這樣就是給了他們教訓啦?二姑太太還以爲是鬼剃頭,潘世瑋也以爲是吃錯了東西引發的,根本就沒想過有人在教訓他們,他們又怎麼可能會有所收斂呢?”
宋箬溪先前的得意頓時化爲了沮喪,耷拉着腦袋不說話了。本來是想嚴厲點教女兒,可看到她可憐的小模樣,紀芸又心疼了,伸手將她摟入懷裡,“我的兒,別難過,娘在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想不出這樣的好法子,可見我家溪兒比娘聰明多了。”
宋箬溪哭笑不得,又感動不已,“娘,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教訓人的法子欠妥,你不用安慰我,我以後會多動腦筋,給人教訓時,務必讓他們刻骨銘心不敢再犯。”
紀芸笑,問道:“這一次,你打算給他們什麼教訓呢?”
“離老太爺的壽誕越來越近,在這個時候給他們大的教訓是不行的,小的教訓又不能讓他們收斂。”宋箬溪爲難地皺了皺眉,“娘,你有什麼好法子?”
“從明天開始你就呆在房裡,不要去松鶴院了,我會派人攔着潘妙齡,不讓她來吵你。二姑太太就是有再多的詭計,進不了竹隱院,見不着你人,二十七日一到,她就要滾回去了。”紀芸眼中掠過一絲狠戾,她的女兒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覬覦的,她會好好謀劃一番,定要讓二姑太太母子受到最嚴厲的教訓。
宋箬溪嘆氣道:“現在我就是不想呆在房裡也不行啊,我要抄寫一百篇經文,還要在二十天內繡出一幅百壽屏風來,我就一雙手怎麼做得過來嗎?”
“笨丫頭。”紀芸又伸手在她額頭上拍了一下,“百壽屏風,娘早就幫你準備好了,不用你繡一針一線,不過拿它當個藉口罷了,這都聽不出來。”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不會讓我這麼勞累的。”宋箬溪討好地笑。
紀芸佯裝嫌惡地撇嘴,“行了,行了,別說好聽的話,去把賬算算。”
宋箬溪乖乖地去算賬去了。
晌午,宋箬溪陪紀芸用過午飯就回房歇午覺去了,小睡起來,就窩在房裡抄寫經書,沒去抄長篇的經書,挑了最短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來抄,半個時辰就抄了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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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錯誤,墨詢要下章才能出來,對不起墨詢的各位親媽乾孃,纖雪錯了,頂鍋蓋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