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悠揚響起,舞姬們翩翩起舞,彷彿剛纔發生的事已經揭過去了,可宋箬溪卻知事情只怕還沒有了結,且不說現在皇上的目光不時看過來,就憑剛纔他不顧身份,脫口說出“修佛之人,要六根淨,絕情愛,你倆人怎麼可以成親?”的話,就可以確定,他後悔賜婚。
帝王不比常人,他要是後悔,有的是法子改弦易轍,宋箬溪的目光穿過舞姬看向正和太后說笑的庹縑,眸色微凝,她能在後宮晉升這麼快,可見她心機手段都十分高明,她借太后之口問出那些話,要用聖僧、神尼、登瀛城、失魂症以及太后的態度來阻止皇上,這是個不錯的法子,希望能夠奏效。
“溪兒。”紀大夫人過來了。
宋箬溪收回看向庹縑的目光,站起來,“舅母。”
周思儀知趣的起身,去尋相熟的姑娘說話。
紀大夫人握住了宋箬溪的手,拉她一起坐下,輕聲道:“溪兒,別怕,不會有事的。”
“舅母,溪兒不怕的。”宋箬溪淺淺的笑,若皇上不顧一切,執意要納她入宮,她要麼順從,要麼反抗,僅有這兩條路可走。她絕對不會順從,只有反抗,反抗的結果也只有兩個,一是死,一是順利出嫁,她有信心,她一定可以順利出嫁的。
紀大夫人看着她臉上的笑,眼中的憂色稍減,敵軍雖動,但未至,若此時就自亂陣腳,必敗無疑,還有得是時間去周旋,“嗬,疏華出手挺快的。”
宋箬溪目光一轉,看到鄴疏華與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在說話,“舅母,那老者是什麼人?”
“他是皇上的授業恩師馮老太師。”紀大夫人笑道。
宋箬溪笑了起來,有這麼多重量級的人物反對,皇上還敢強納她入宮,只怕江山都坐不穩。就算他想當昏君,她還不想當紅顏禍水。
宴會在一派看似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從宮裡出來,已是亥時正,宮門外停了一堆的馬車,各府按品級大小先後上車。陳陌和鄴疏華的身份特殊,最先上馬車。兩人上馬車時的動作出奇的一致,都是一隻腳踩在木杌上,回頭看了看,再上馬車。
其他人都以爲陳陌看的是周思儀,鄴疏華看的是宋箬溪,只有紀家人知道兩人看的都是宋箬溪。紀蓁目光微凜,這個東璧候還沒有死心,離他回赫國還有兩日,還要繼續嚴密防備,鄴疏華回去的路,只怕也不會太平,必須動用紀葳的人了。
等公主、國公府、候爺府等上了馬車,輪到紀家了,紀承宣和紀老夫人一輛馬車,宋箬溪和紀大夫人一輛馬車。一行人回了紀家。紀蕻和紀二夫人沒有歇息,在等他們回來。
進到屋內,紀蕻問道:“爹,娘,兄長,宴會可還順利?”
“溪兒,隨你外婆回房歇息去。”紀承宣不想宋箬溪過於憂愁,出言支開她。
宋箬溪乖巧地行禮道:“外公,大舅舅大舅母,二舅舅二舅母,溪兒回房了。”
紀老夫人帶着宋箬溪走了。
紀承宣帶着兩個兒子去了書房,一夜燈火,到天明方滅,匆匆用過早飯,父子三人換好官服,上朝去了。
宋箬溪沒有急着回宋家,陪着紀老夫人吃早飯,守二門的婆子進來稟報道:“老夫人,鄴少城主來了。”
“請少城主去老太爺書房坐會。”紀老夫人體諒鄴疏華憂心一夜,有意讓他和宋箬溪獨處,“快喝完這碗粥,趕緊過去,別讓他久等。”
“這粥好燙,我要慢慢喝。”
紀老夫人也不拆穿她,笑道:“既然他一夜都等過來了,再等多一會也沒什麼關係。”
“這麼不守規矩,一大早就來打擾我吃早飯,就該讓他多等等。”宋箬溪嘴上這麼說,但手下卻沒慢,幾匙就將碗裡的粥喝完了。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你出去走動走動吧!”紀老夫人忍笑道。
“外婆慢些吃,溪兒散了步就回來。”宋箬溪福了福,出門往書房。
鄴疏華正坐在書房喝茶,聽到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至近,知道宋箬溪來了,起身迎到門外,看着走過來的人兒,“師弟。”
“師兄。”宋箬溪笑盈盈地喊道。
進到房裡,婢女送上茶點,退了出去,還順手將門給掩上了。
“師弟,昨夜睡得可好?”
“師兄,昨夜睡得可好?”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睡得很好。”宋箬溪笑道。
“我睡得也很好。”鄴疏華結結巴巴地道。
“師兄撒謊,你眼睛裡有血絲,定是一夜未眠。”
鄴疏華面紅耳赤,“我……我……”
“師兄說謊是不想我擔心,佛祖瞭然,不會怪罪,你且安心。”宋箬溪知鄴疏華身處佛道甚久,爲了這句謊言只怕要愧疚許久,有意拆穿再開解他。
鄴疏華臉上的愧色稍減,雙手合十道:“多謝師弟指點。”
宋箬溪眸光一轉,道:“師兄昨日與馮老太師相談甚歡啊!”
“師弟看到了。”鄴疏華臉又紅了,他心思純淨,來京中這麼久,並沒與京中各府權貴有過多的交往,在看出皇上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後,他就顧不得這些了,現在才七月初,離宋箬溪啓程去登瀛城還有足足一個月,這期間要起了變故,他會悔恨終身,不願等事後再興兵災,那麼就只有找多些在皇上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人去勸誡皇上,阻止皇上。
“師兄還記得太后娘娘昨夜問‘有人見蛇食蛙,即殺蛇而救之,他救蛙是否有功?殺蛇是否無罪?’問題時,我是怎麼回答的嗎?”宋箬溪柔聲問道。
鄴疏華回想了一下,眸底那一抹陰霾散去,清亮如水,道:“多謝師弟開解。”
“師兄,在俗世修行不比在佛門,只要守住菩提心,其他都可以變通行事,佛有慧眼,能看通行事人的本心。”宋箬溪正顏道。
“師弟說的對,是我拘泥。”鄴疏華誠懇地道。
“師兄以後行事,不要老用佛門弟子的身份去想,你該用你是我夫君的身份去想,懂嗎?”
夫君!
這個稱呼,讓冷靜的鄴疏華也不冷靜起來,激動地伸手握住宋箬溪的手,道:“師弟,師弟……”
“成親後,這稱呼也要改了。”宋箬溪看着他激動的俊臉,打斷他的話,含笑道。
鄴疏華點頭如搗蒜,“我知道,我應該叫你夫人。”
宋箬溪眸光流轉,道:“我更喜歡你叫我的字。”
鄴疏華從善如流地喊道:“瓔瓔!”
“哎!”宋箬溪笑得明媚,宛若鮮花盛放。
鄴疏華被她的笑晃花了眼,看着她的櫻脣,鬼使神差地湊了上去吻在了她的脣上。宋箬溪沒想到一向守禮的他會有這樣的舉動,一下愣住了。
鄴疏華對接吻沒有經驗,停在她的脣上就沒動了。
宋箬溪緩過神來,對他的純潔,感到歡喜,微啓雙脣,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舔他的嘴脣,然後她後悔了。鄴疏華絕對是個好學生,她就這麼啓發了一下,他居然就能舉一反三,立即連啃帶舔起來,弄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宋箬溪感覺到嘴越來越痛,還有血腥味,這個呆子是打算把她吃掉嗎?哭笑不得,她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鄴疏華推開,輕呼道:“師兄!”
鄴疏華被喚回了理智,看到宋箬溪脣上的鮮血,“師弟,我傷着你了!”
宋箬溪忙用手掩住嘴。
鄴疏華以爲她生氣了,低頭自責地道:“師弟,我不是有意冒犯你,我……”
“師兄,我喜歡你喜歡我,只是下次你親我時,輕點,不要用這麼大的力氣,你把我的嘴脣都要咬破了。”宋箬溪羞赧地道。
鄴疏華擡起頭,看着他,緊張地問道:“師弟,你不生我的氣?”
“你喜歡我,我高興,爲什麼要生氣?”宋箬溪笑問道。
鄴疏華目光狂熱地看着她,半晌道:“師弟,我會待你好的。”
“呆子!”宋箬溪笑罵了一句。
“咕咕”鄴疏華的肚子傳出飢餓的響聲。
“你沒吃早飯就過來了?”宋箬溪問道。
“我掛念你。”昨天的晚宴,鄴疏華喝酒多過吃菜,又唸經唸了一夜,天亮就想過來看宋箬溪,又擔心她還沒起來,憂心忡忡的,隨從請他用早飯,他沒有食慾,就沒吃,這會子自然餓了。
“你太不愛惜身體了,我去叫人給你準備早飯。”宋箬溪起身出門。
只是她光顧着關心鄴疏華的身體,忘記掩嘴,被香繡看到了,“姑娘,你的嘴怎麼又紅又腫,還流血了?”
宋箬溪的臉一下紅了,忙掩住嘴,道:“剛纔喝茶,不小心咬着嘴巴了,沒事,你去找人給師兄準備一份早飯,他餓了。”
香繡年紀雖比宋箬溪大,但不通曉人事,不疑有他,去找人給鄴疏華準備早飯,順便又去紀老夫人那裡拿藥。
紀老夫人聽到香繡說宋箬溪嘴上有傷,想了一下,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輕笑搖頭,兩人到底年輕,情濃之時,就失了分寸,起身道:“早飯我也吃完了,該去看看外孫女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