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下

陳家爲了奪得天下,已經謀劃多年,眼線遍佈閩國各地,陳陌對局勢瞭若指掌,自然清楚知道慧謹所言非虛,可是這個天下,沒人不想要,那怕爲了得到這個天下,會付出慘重的代價,也再所不惜。陳陌眸光閃爍,冷冷地道:“朝代的更替從來都是血雨腥風,要成大事,犧牲是再所難免的。”

慧謹口頌佛號,道:“沒有任何的火比得上貪慾,沒有任何的罪過比得上瞋恚,沒有任何的苦痛比得上五蘊,沒有任何的喜樂比得上涅槃。人若已經作惡,切忌再犯,不可沉溺其中,不知自拔,惡貫滿盈時,必定受苦報。我佛慈悲,望施主憐惜天下蒼生,迷途知返,及時放手,不要讓黎民百姓再受戰火之苦。”

“殺戮是罪,我陳陌甘願承受此罪。”陳陌眼中露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寒光,“得到了天下,就得到了一切,我認定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我決不會放手的!”

“成大事是要有所犧牲,但是也要看這個犧牲值不值得,殺敵八千自損一萬,這場戰爭不打也罷。聰明人會用最小的代價謀取最大的利益。”對於一個權慾薰心,想奪天下當皇帝的人,用佛法勸他幡然醒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宋箬溪覺得不能讓慧謹再說下去了,她要另闢蹊徑,積極自救。

陳陌的目光從慧謹身上轉向宋箬溪,“用最小的代價謀取最大的利益,這個要如何做?”

宋箬溪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借這點點時間,迅速想詞,“閩國國力強盛,君主聖明,萬民擁戴,你貿然起兵,不得民心,所到之處,一定會受到頑強的抵抗。更何況以一族對抗一國,根本就是以卵擊石,不但無法達成所願,還讓族人做出無謂的犧牲,愚蠢到了極點。”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陳陌挑眉問道。

“正所謂,東邊不亮,西邊亮,若是我,我就換個君不賢,臣不良,民心叛離的國家謀大事。當皇帝,在那當不是一樣,舍難取易纔是明智的作法。”

“換個國家?”陳陌微眯了眯雙眼,脣角勾起一絲詭譎笑容,“碧娘,放了她。”

碧娘鬆開手,宋箬溪跳起撲向慧謹。慧謹伸手抱了抱她,牽起她的手,站起身道:“施主性情執着難動,貧尼也不指望可以憑藉三言兩語化解,只希望施主日後行事,多懷仁慈之心,不要令哀鴻遍野,千里白骨。”

“神尼不必多言,神尼是修行之人,有慈悲之心,我只有虎狼之心。”陳陌提壺續了杯溫茶,舉杯,一飲而盡,“送客!”

慧謹臉上現出一絲沉重,唸了聲佛號,牽着宋箬溪的手,向門外走去。

“宋箬溪。”就在宋箬溪要邁出門檻,陳陌突然開口喚她俗名。

宋箬溪一驚,往慧謹身旁縮了縮。慧謹低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

“宋箬溪,他日我君臨天下,你就是我的皇后。”陳陌霸道地宣稱。

宋箬溪沒有想到她爲脫身所說的話,會讓陳陌對她另眼相看,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太過驚愕也太過慌亂,對陳陌那施恩般地語氣並沒有多在意,拉着慧謹落荒而逃。

師徒二人出了鎮,沿着山路緩緩而行。走了一段路,見四下無人,宋箬溪愁眉苦臉地道:“師父,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的話讓這件事有了另一個契機,不算說錯。”慧謹輕輕淺笑,擡頭看着天,“雙日爭輝,戰禍連綿,黎民受苦;一日換位,天下局勢已改,風雲際會。”

宋箬溪仰首望天,日光耀眼,微眯起雙眸,“五國鼎立已過百年,閩國現在排除在外,免除了戰亂,可是陳陌要君臨天下,就必須在其他四國中擇其一興兵作亂,興兵必有傷亡,黎民百姓還是要受苦啊。”

“君主賢明能使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君主昏庸則使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慧謹頓了頓,“盛極而衰,因果循環,從無至有,從有至無,生生不息,周而復轉,人生如此,天下亦如此。”

“這話是什麼意思?”宋箬溪微蹙眉尖。

“陳陌命格奇貴,確有帝王之相,由他取代無道昏君,是天命所歸。”

宋箬溪一驚,忙問道:“那我會成爲他的皇后嗎?”

“你已非你,命格改換,爲師無法推算。”

無法推算,那就是有這可能,要她當那個狡詐男人的皇后,她一定會短命,宋箬溪小臉垮了下來,“師父,我不要當他的皇后。”

“皇后是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位置,母儀天下,你不喜歡嗎?”

宋箬溪正顏道:“師父,皇后看起來是尊貴至極,一人之下萬人之,可事實上不過是仰男人的鼻息過日子,還要跟無數的女人明爭暗鬥,那個尊貴的位置,誰喜歡,誰拿去,我不稀罕!”

慧謹笑,低頭看着她,道:“浮雲遠在天邊,此時未雨綢繆未免太早了些。”

宋箬溪一聽這話,啞然失笑,奪天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起碼要耗費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時間,等陳陌成功登基稱帝,她早就人老珠黃,別說陳陌不會記得這多年前的一句戲言,就是記得,百分之一百不會兌現,她根本無須爲不可能發生的事麻惱,脣角上揚,“師父,我們快走吧!”

師徒倆回到寺裡,已是黃昏,不是慧謹年老走不動,而是宋箬溪走三步歇兩歇,拖拖拉拉,一個時辰的路,硬是讓她走了兩個半時辰。

“從明日起,你卯時初起牀。”

宋箬溪沒太弄清楚古代的計時方法,趕緊數着手指頭換算,五點鐘起牀?皺眉,“師父,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隨爲師去山上走走。”

“哦。”禪房到了,宋箬溪隨口答應,沒去想慧謹話中這走走是什麼意思,一個箭步衝進房,往牀上一躺,四肢伸直,長舒一口氣,走得快累死了,要好好歇歇才行。

慧謹跟着走進去了,看宋箬溪毫無儀態地躺在牀上,嘆了口氣,靜塵學了這麼久的閨閣禮儀,全然無用,還是這般率性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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