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紅的夕陽將天際的雲彩燃燒殆盡,只剩下兩片破碎的晚霞被胡亂扯在一邊。秋風嗚嗚,黃沙漫漫,在這刀槍林立的戰場之上,顯得分爲蒼涼和悲壯。
匈奴人鏖戰不斷,又似乎是不驕不躁,每次只是一小股部隊輪番上陣,打打停停,既不一鼓作氣大舉衝殺進去,也不願讓漢軍有一時片刻的休息時間。強攻傷亡太大,他們要困死漢軍,卻又想讓他們時刻保持高度緊張的神經,一點點地消磨他們的意志,加速他們的崩潰。
山谷之中有水有糧,可爲了迷惑匈奴人,劉嶸並不允許士兵們生火做飯,粗糙的乾糧生澀難嚥,但是士兵們清一色窮人出身,有的吃就不錯了,倒也不挑剔,反倒是劉嶸自己嘴上要受不少罪。
想當初,自己前世時年輕氣盛,不得志時,吃着白米飯,過着有魚有肉的日子卻還是要罵當官兒的娘。可到了這裡才知道,什麼叫吃飽了沒事幹,撐的!
如果這回能打敗了匈奴人,自己可得好好尋思尋思該如何去提高這農作物的產量,別說吃得好了,現在老百姓吃得飽不飽都還成問題。講到底,這匈奴人興師動衆遠道而來,還不就是爲了能在漢朝搶點吃的嗎?
自己是理科出身,對於許多工具的設計還是有一套的,況且又用不着自己去發明,能記住多少就造多少。那軒轅犁什麼的也有改進的空間,什麼水車、水排的灌溉工具想必自己寫寫畫畫,試着做一下也該能夠弄出個八九不離十。還有那雜交水稻的培養,耗力耗時,自己就不親自去弄了,但是這年復一年人工擇優錄取的遺傳學選擇原理還是挺簡單的。自己將這方法交代下去,着人季季跟進,只要有生之年能夠完成這個課題,想必對這大漢的糧食增產也是一個天大的貢獻了!那樣的話,真要是人人一日三餐,頓頓吃飽,自己也是不枉來此一回了!
想來,這古代打打殺殺的民族仇恨神馬的,歸根結底來說,都是這肚皮惹得禍啊!
劉嶸實在是忍受不了自己“咕咕”直叫的肚皮,將那堅硬無比的窩窩頭用匕首割下一塊兒,往嘴裡一塞,“咯嘣”一聲,也不知道是窩窩頭碎了,還是牙齒碎了。
正當劉嶸爲這吃食惆悵無比的時候,衛青一臉苦悶地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身邊。
“咦?衛青,你的眼睛怎麼了?咋還畫了個黑眼圈啊?嗯,我發現你小子腦袋還確實挺好使的,都知道畫僞裝了!可是你僞裝也要弄得徹底啊?怎麼能只畫一隻眼呢?來,讓我將你的另一隻眼也畫上,至少來個對稱!”
“殿下。”衛青輕輕地撥開了劉嶸的手,委屈道:“我知道在背後說人家壞話不好,兄弟間坦誠相待,也用不着偷
偷告人黑狀,可是李敢他也太不像話了。你說這窩窩頭大家都吃得,他就吃不得了嗎?我知道他們李家世代軍功,從小錦衣玉食慣了,沒受過什麼苦日子。可這不是在打仗嘛?這窩窩頭我是按照殿下的意思事先着人準備的,大家都一樣,我又沒有單單開小竈,你說他對我發什麼脾氣?”
“怎麼的?你這眼眶上的淤青是那小子乾的?”
“兄弟間應該坦誠相待,肝膽相照,即使他出手了,我也只能忍着,畢竟李敢他也是年輕氣盛,一時衝動,我不能跟你說是他打得我,那樣太顯得沒有肚量了。”
劉嶸一聽狠狠地拍了下大腿:“李敢這小子!他那傢伙壯得跟金剛似的,下手沒輕沒重,怎麼能對自己的兄弟動拳頭呢?太不像話了!”
衛青聞言輕哼一聲,不服氣地說:“他不是用的拳頭,要真的是徒手搏擊的話,我也說不定就一定會敗給他。想當初,我在公主府中,那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大小几百個家丁,還沒有一個是我對手的。要不是看我還有幾分力氣堪用,公主也不會鼓勵我參軍了。”
想到自己在平安縣城中初見衛青的時候,那傢伙正在一人操作一架牀弩,那牀弩殺傷力雖大,但是笨重無比,平時至少要兩三個士兵一起才能拉得開。可當時,竟然是生生被這看似瘦弱的衛青一人拉開了!想來,這衛青的力氣果真是大的驚人!
“咦?不是用的拳頭?難道說是用的這窩窩頭?”見衛青輕輕點了點頭,劉嶸徹底無語了,好好的吃食,竟然被那小子當兇器用了,尼瑪還真是物盡其用啊!“這傢伙爲了一頓飯就跟自己的兄弟抄傢伙了?太過分了!都是一起光屁股piao過娼的,他竟然也下得了如此狠心!真的是太沒有人性了!走!我給你討回公道去!”
“不用了吧,殿下,怎麼說也是兄弟一場,吃點虧不算什麼的……哎呀,殿下,您走岔路了,他在這邊,不在那邊!”衛青連忙爬起身,走在前面帶着路道。
一路上,士兵們都在磨牙,乾糧雖硬,但是這些窮人家的孩子,總也能想辦法將他們塞到肚子裡去。想往年關中大旱的時候,餓殍遍野,朝廷開倉放糧,可事實上因爲漢朝的稅負過輕,糧倉裡其實並沒有積攢下多少糧食,大多百姓,每天也就只能領到一碗粥而已。樹皮野草都被吃光了,這窮人家的孩子,誰沒吃過兩口觀音土?這些都能嚥下,又何況是這乾糧呢?
天下大定之後,漢軍已經幾十年沒打過大仗了,其實急行軍時用到的乾糧,平日裡也並沒有吃過幾回,平時在軍營可以開火做飯,即使是在開拔換防的途中,軍糧攜帶太多會有所不便,偶爾還會吃兩次乾糧,但那也都
是在煮沸了的開水中泡開了才吃的。像這回這等吃飯,還真是有點考驗牙齒的感覺。
劉嶸之前也並沒有注意到這等細節,否則教人方法,隨便給每人烙兩張蔥油餅,這問題倒也算是解決了。可誰又知道,這歷史的進程在那青樓皮肉行業上能夠超速發展,卻惟獨在這一方面卻是發展的如此之緩慢呢?要是按照正常的發展軌跡,那饅頭還是三國時期諸葛亮發明的呢,要說蔥油餅啊,估計還得再等八百年。再說了,現在每家每戶一年到頭也捨不得吃幾滴油,哪個敗家娘們又敢去發明這種遭天譴的奢侈東西?
說起來大家現如今正吃的東西,也只是看起來像後世的窩窩頭而已,可事實上,它比起窩窩頭可還要寒磣多了。這漢軍的乾糧施行的還是秦軍的舊制。這時候,關中還是小麥的豐產之地,除此之外,還有穀子,大麥,黑麥這幾種糧食,蔬菜極其稀少並且簡單,統稱之爲野菜還差不多。所以說,大湖村的那些鄉親們還是着實不錯的,能夠容忍劉嶸到他們的菜園子裡面去偷菜,要知道,那些蔬菜要是真的拿到集市上去賣,對於那些大宅大院裡的人來說,可是很受歡迎的。
漢軍學習秦軍舊制,用小麥,大麥,黑麥磨成麪粉,烙出餅來吃。一種餅叫作“死麪餅”,即是沒有經過發酵的麪糰直接在鍋裡烙熟的餅,這種餅吃了胃不舒服。後來人們漸漸聰明瞭,又發明了一種叫作“發麪餅”的大餅,即是經過發酵的麪糰烙的餅。後來爲了攜帶方便,又由餅變團兒,而這種麪糰兒就是劉嶸他們現如今的吃食,也是漢軍和以往秦軍的主要乾糧。
還真是沒嘗過舊社會的苦,不知道新社會的甜啊!這等死麪疙瘩,放在前世連豬都不吃,也怪不得李敢會鬧脾氣。但是你就是三天不吃飯又能咋地?連一起**的兄弟也打,真的是太不像話了!
來到李敢跟前時,他正將自己的大刀墊在一塊石頭上,用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使勁兒砸着。
見他手裡有刀,劉嶸強壓了壓心中的怒火,儘量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輕聲道:“李敢啊,在做什麼呢?”這孩子平時太虎,打人雖然不對,但是自己也不應該用強,還是要跟他擺事實,講道理的好。
“稟殿下,這刀剛纔砍匈奴人時砍得捲刃了,我好好用力再將它砸平整!”
“嗷,這樣啊。你用的這是什麼砸的啊?看着還挺順手——”劉嶸蹲下身子,想要再和他客套客套,可一看到他手裡那玩意兒,禁不住就是大怒,再也不顧及什麼領導風範,大巴掌一揮,直接將李敢扇得貼進了泥裡兩丈深,大罵道:“你丫的竟然敢如此作踐軍糧!軍糧是讓你用來吃的!是讓你用來打鐵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