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躺在軟軟的沙土上仰望澄澈的天空,大家還是覺得意猶未盡,紛紛惋惜方纔換的鐵鍋還是太小了。劉嶸也吃了一個窩窩頭,雖然說根本就沒有嚐出半點花生醬的感覺,可是畢竟是讓沸水煮得軟了,勉強也能吞得下去。白天害怕匈奴人看見他們生火做飯的炊煙,所以一直不敢生火,到了晚上便也無需再顧忌了。
單單是這麼幾粒花生米砸成的漿糊而已,放在前世,他也只有是那次尋訪古墓被困在荒山野嶺的時候,纔會將這等吃食看在眼裡,可誰曾想,到了這個世界之後,它便是成了美味佳餚了?
以前在大湖村的時候,自己強忍了三個月的清淡,以至於後來因爲想嚐嚐野味兒,貿然出去打獵,被一頭野豬差點要去了性命。多虧張老頭妙手回春,這才又一次將他從鬼門關撈了回來。
再到後來就是自己把胡媚兒拐到大湖村的日子,仰仗着胡媚兒的手藝,劉嶸倒纔是嚐了幾頓簡單的美味。以至於讓大湖村的鄉親們聞着那香味口水都流了一地。
方開始,還只以爲是大湖村的百姓太過赤貧,平日裡沒見過什麼佳餚,可現如今看着李敢這個貨真價實的官二代竟然也對這沾了一點點不倫不類花生醬味道的窩窩頭也是讚不絕口,劉嶸對自己的這幫兄弟們禁不住又多了一點同情。
可惜自己又不是大廚,吃過的好菜雖多,會做的卻也就一樣,蒜苗炒雞蛋而已,恐怕不能靠着這一路收買人心了,唉!
正當劉嶸在心裡遺憾不已的時候,只見璀璨的星空中一排又一排明亮的光點,好似流星雨一般,傾瀉而下。
衆人也好奇地擡頭觀望,卻是聽得衛青忽然大叫一聲道:“是箭矢!大家快隱蔽!”說完,抄起篝火上一口尚且滾燙的鐵鍋,衝到劉嶸面前,與他一起頂在頭頂。
幾乎與此同時,漫天的火箭傾瀉而下,有來不及躲避的,瞬間便是被射穿了胸膛。
“快結陣盾!”劉嶸扯着嗓子在鍋底叫道,想不到,這第一夜便會是一個不眠之夜。曾與大將軍約定三日爲限,也不知道自己這困在谷中所剩的三萬多兵馬,面對這二十餘萬士氣正盛的匈奴鐵騎,可否會堅持到三日之後呢?
……
峽谷之外,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匈奴二皇子伊稚斜策馬馳進大單于大營,翻身下馬,匆匆往大單于帳中走去。
“大單于!漢軍人困馬乏,已經被我軍圍困足足四天了,爲什麼不一鼓作氣,殺光他們?方纔兒臣的人馬幾乎已經要攻下那谷口了!爲什麼要鳴金收兵啊?”
端坐在胡凳上的軍臣望了伊稚斜一眼,忽然哈哈大笑道:“伊稚斜啊,你以後也是要做大單于的人,有一句話,你
一定要記住了,殺人,只是一瞬間的事,我們要做的,是讓敵人絕望!只有讓敵人絕望了,他以後纔不會再生出抵抗你的勇氣!我匈奴不過是漢朝一個大郡的人口而已,卻是能夠馳騁草原,天下無敵!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每次都能摧毀敵人的意志!
現如今,我們面對的不光是這絕谷之中的區區數萬漢軍,更有那長安城中的漢朝軍臣,只有讓他們徹底絕望,從今往後,纔會對我們唯命是從!在此之前,我以爲只有攻下他們的都城才能做的這一點,可現在看來,這一次也不失爲一次機會!”
“大單于所言甚是,只是,兒臣還是擔心遲則生變。”
軍臣輕笑一下,不屑地說:“呵呵,生變?這種絕地,他們往哪兒跑?困!困到他們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困到長安城裡的人膽寒!”
伊稚斜還是不放心,躊躇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道:“可是大單于,那長安城內外,據說還有不下二十萬漢軍啊!萬一……”
軍臣淡淡地望了伊稚斜一眼,道:“萬一他們集結主力,襲擊我背後是嗎?”
伊稚斜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禁不住大喜,道:“原來大單于早有考慮此事,看來是兒臣多慮了!”
“據從長安城中的細作傳回來的情報所言,這長安城內外雖然還剩下至少不下於二十萬兵馬,可那都是些從附近郡縣倉促徵調過來的郡兵和縣兵,他們的戰鬥力,我們在歷次邊境作戰的時候都已經見識過了,不足掛齒。如果他們真的敢出城救援,我們正好將其一網打盡!”
“誠如大單于所言,可是兒臣以爲,我們還是要稍微準備一下爲好。”
“你所言不錯。”軍臣起身走到伊稚斜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但你可知,我緣何將右賢王的部隊由先鋒軍變爲後隊?”
“大單于當日不是說是因爲他們在平安縣城一戰損兵折將,大掃我匈奴人的威風嗎?”
軍臣聞言輕笑兩聲,道:“此爲其一,還有其二。”
“莫非大單于的意思是?”伊稚斜眼中露出精光,卻還是沒敢把心中猜想說破。
“如果漢軍偷襲,那麼右賢王的軍隊必定是首當其衝,到時候,他力量損失殆盡,無力與我叫板,又有斷後不力的大過,我自然是可以唯他是問!右賢王庭毗鄰西域,物產豐美,是一片大有可爲之地,而你既然是我霸業的繼承人,如此年紀,也該是封王的時候了!”
伊稚斜聞言喜出望外,連忙下跪叩拜道:“謝大單于!兒臣一定不辜負您的希望!”
“嗯,好!快起來吧!”軍臣伸手扶起這上天給自己最終選定的帝國事業的繼承人,眼裡滿是期望之色。伊稚
斜勇猛果敢,謀略過人,在匈奴早有美名,只是因爲母親不受寵,所以雖爲第二子,卻是一直不得軍臣看重。這一回,軍臣長子殞命於平安縣城下,他纔開始認真看待自己的這個兒子。
“另外,你率領五萬勇士,屯於我軍左翼,一旦見漢軍傾城來援,立馬就率軍直奔長安!那時候,長安城兵力空虛,你可憑這五萬勇士一鼓而下!”
此言一出,伊稚斜禁不住便是對自己的老爹佩服的五體投地!
這軍臣果真不愧是滅東胡,逐月氏的人物,當之無愧是草原上的至尊之主!彼時,漢軍傾巢而來,長安城防必定空虛,此處絕谷距離長安城又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說他遠的話,一馬平川之下,對於匈奴人的鐵騎來說,不需半日的路程。可要是說他近的話,漢軍步兵來回奔波,又至少一日多才能趕回。
況且,這援軍一回撤,**峽谷的匈奴主力一鼓作氣拿下劉嶸之後再乘勝追擊,驚慌失措的漢軍在途中腹背受敵,萬無不敗之理。可如果漢軍主力不回援長安,那又正中了自己當初奇襲長安的下懷。
這漢朝君臣將劉嶸作餌,殊不知,這軍臣也是將劉嶸作餌,但是到底誰纔是那案上的肉,鉤上的魚,恐怕也只有天知道了。
“兒臣遵命!這就去辦!”伊稚斜聞言不敢怠慢,朝軍臣抱了一拳,告辭之後,匆匆出了大單于帳,翻身上馬,便是揮鞭而去。
伊稚斜離去後不久,又有一個匈奴將軍衝進大單于帳,跪地報告道:“稟報大單于,在我軍後方,左翼和右翼五十里外,均發現漢朝軍隊蹤跡!”
“嗯,知道了。”軍臣朝那人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而後緩緩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
據此六十里開外,大將軍周亞夫率領的漢朝主力,正臨時駐紮在開往前線的途中。士兵們生火做飯,也是爲了稍事休息,畢竟大戰在即,也不能氣喘吁吁地去衝鋒陷陣。
“傳令下去,讓各部嚴加探察,對於匈奴斥候務必要讓他們有去無回,萬萬不可暴露了我軍的行蹤!”
周亞夫一身鎧甲,正在騎馬觀望,此地距離事先約定好的谷口至少還有六十里的路程,可是大軍行進實在是太慢,與劉嶸約定的三日之期已經過了,也不知道那峽谷絕路之中的五萬人馬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這些四處徵調來的郡兵和縣兵實在是不堪重用,已經是讓他們輕裝簡從了,可是急行起來速度卻還是慢得很,甚至生生拖累了其他軍隊。有心想丟下這些拖油瓶率先馳援,可又擔心力量不足不能對匈奴人一擊致命,到頭來反而會被匈奴人尋機各個擊破,思來想去,真是左右爲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