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原理,相當於急轉彎路口設置的警示凸透鏡一樣,從兩側過來的車輛都能借助鏡面的反映觀察前路情況。光的折射和反射能夠補足人眼的不足之處,這就是人類物理學的真諦。
林軒把自己的眼睛當成鏡面,把雕像、愛娃所處的不同世界作爲九十度轉角的兩段路,要他們透過自己,彼此望見對方。
這樣的事,從前沒有人試驗過,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林軒凝聚心神去感受雕像、愛娃的五指,前者的手溫熱而後者的手冰涼。他用精神意志力將這一熱一冷的力量全都吸引進來,在胸口完全融合,擰成一股繩。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雕像、愛娃同時驚叫起來。
林軒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但仍然不敢大意,穩穩地握着兩個人的手。這種融通手法的最高境界,應當是將兩個陌生人完全吸引到自己身體裡,讓他們的靈魂合體,從而擺脫時空的障礙與肉體的累贅。
如果他能將不同維度的人或事聯通起來,那他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創造之神,與遠古諸神比肩,爲不同維度之間存在的人帶來最大的福祉。
事情的發展並未如林軒想象的那樣,兩個彼此思念了七十年的老情人久別重逢、抱頭痛哭的畫面沒有出現,恰恰相反,他聽到了雕像、愛娃一起發出的驚叫聲——“你是誰?你不是他(她),你到底是誰?”
瞬息之間,兩人同時從林軒手中掙脫開去,剛剛開始的思想接觸也一下子斷開。
林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幸好此時沒有過多的外界干擾,他才能從容地收斂心神,從半幻覺半真實的狀態裡退出來。
“怎麼了?”他問那雕像。
“那不是愛娃,那是另外一個女人。”雕像說。
“怎麼可能?她明明是愛娃,長相、姓名、思想全都跟歷史上的愛娃一一對應起來。如果你連她都能認錯的話,真是無法理解了!”林軒有些焦躁。
雕像與愛娃相愛至深,按理說不會發生“相見不相識”的奇怪事情。唯一可能的解釋也許是雕像被禁錮得太久,以至於感覺失調,無法與愛娃溝通。
“她不是,她不是……”雕像搖頭,但同時滿臉迷惑,“她的樣子是愛娃,但我很清楚她跟愛娃不是同一個人。我解釋不了這樣的情況,但千真萬確,她不是愛娃……”
林軒有些迷惘:“真的嗎?怎麼會這樣?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
極度疲累下,林軒的思想也變得有些麻木,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在不同的維度之中,有無數個雕像、愛娃存在。只有這樣,才符合鏡面宇宙、蜂巢宇宙的原理,即“鏡面宇宙中的人在做同樣的事”,引申出去,也可以說“鏡面宇宙中的人都是一一對應的”。正因爲一一對應,那麼物理學家就能得到準確的結論,每個宇宙中都有雕像,也有愛娃。
林軒犯的錯誤就是——不該把相鄰鏡面宇宙裡的人拉到一起來,造成了“亂點鴛鴦譜”的混亂效果。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他很可能好心辦壞事,攪亂了不同維度之間的規則。
果然,另一側的愛娃也搖頭說:“他不是元首,他是完全陌生的一個男人。”
林軒舉手示意:“好吧,我們大家都靜一靜,看看這中間到底哪個環節發生了異變?”
稍停了一陣,愛娃再次低語:“真是奇怪,明明是他的樣子,但直覺上,他又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陌生人?”
站在兩個維度的拐點上,林軒不知該何去何從,但這種咄咄怪事總要有人去解決,必須有個結論才行。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們兩位曾經共同生活在一起,但柏林一戰,因爲藏僧巴彥布夏的加入,你們的人生髮生了變化,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這裡。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件事做個了斷,讓一切重新開始。接下來,請再把手給我,然後通過我的身體,儘量仔細甄別對方,不要造成遺憾。”
林軒一邊說,一邊伸手,第二次握住了雕像、愛娃的手指。
“準備好了嗎?我數‘三、二、一’咱們就開始。”他說。
這一次,林軒清晰地感覺到了雕像的心跳。不知爲什麼,他覺得自己的思想倏地一轉,沿着雕像的心理活動軌跡發散出去,並且分裂成無數條思想的細絲,每一條都連接到一個完全不同的新世界中去。
在不同的世界裡,林軒發現了不同衣着、不同神態的雕像。
他明白了,這種奇特現象所揭示的,正是鏡面宇宙、蜂巢宇宙的真相。宇宙的邊界無限之大,宇宙的個數也多不勝數,這纔是世界的真相。就像莎士比亞戲劇那樣,一千個觀衆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不同空間裡,就有一千個雕像、一千個愛娃。更可怕的是,不僅僅是一千個空間,而是億萬個,無窮個,數不勝數。
林軒看到,在相鄰的世界中,雕像仍然高高在上,保持着納粹黨魁的威儀。
“只有控制那雕像的思想,引發大爆炸,才能結束這一切。”林軒下定了決心,哪怕這麼做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在所不惜,因爲也許這是唯一能改變世界的機會了。
林軒穩定心神,把全部精力凝聚在一起,全心全意地探究雕像的內心世界。
公平說來,雕像只是普通的軍人,但林軒卻是江湖異能高手,只要願意,就能輕而易舉地從心理層面打敗雕像。
“大毀滅是解決一切的最強有力手段。”他反覆地告訴雕像。
這句話立刻傳到雕像心中去,而雕像又把它傳給了自己所有的鏡像,於是林軒的話瞬間傳遍了宇宙。
“點燃炸藥,毀滅這裡的一切,重歸自由,無拘無束。”林軒如同唸咒語一般地說。這仍舊是催眠術的一種,對於元首而言,已經足夠了。
“真的需要毀滅嗎?”雕像猶猶豫豫。
林軒凝重地點頭:“唯有毀滅,才能重建。”